第5章
宗主往文光長老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地問他:“今年你怎麽想着去白雲城參加那什麽講學大會了。”
文光長老感嘆道:“白雲城的城主是我多年的好友了,為這個求了我好長時間了,我本來想反正沒什麽事,我幾個徒弟這段時間又要閉關,所以就去看看,沒想到出了這事。”
宗主點點頭,道:“既然答應了,那你就過去吧,讓季沉帶着弟子們去找尊上吧。”
季沉長老點點頭,他最近沒事,正好他也想讓那幫弟子們出去試煉一番。
“對了,文光你去了白雲城,也注意點,也許能打聽到尊上的下落。”宗主道。
文光長老應道:“我知道了。”
宗主與幾位長老商量了一下接下來該帶着弟子們去什麽地方,然後各回各家,準備出發。
皓月當空,月華千裏,天闕峰上,小童靠着身後的冰冷的牆壁打着哈欠,眼角滲出一點眼淚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高大的宮殿,不知道尊上要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秋風長,冷月清,林中竹葉窸窸窣窣作響,好似正在私語。
段輕舟從段家的正院中離開,穿過幾個園子,來到東邊一處精致的小院當中,這裏有一株芙蓉樹生得極好,亭亭華蓋,蔥蔥茏茏,晚風徐來,樹影婆娑,一抹月光掉進不遠處水池裏,在緩緩蕩開的漣漪中碎掉。
段輕舟停在院子外面,敲了敲門,便有一白衣的少女将門拉開,出現在段輕舟的視線當中。
段輕舟忍不住笑了起來,把手裏的匣子捧到少女的面前,少女有些疑惑地問他這是什麽。
段輕舟把匣子打開,裏面赫然是數十顆紅女淚,他把今年剛剛成熟的這些紅女淚全部都收在這個匣子裏,送到少女的面前。
白衣的少女看着面前紅女淚,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她對段輕舟道:“謝謝你。”
段輕舟輕輕笑了一下,對白衣的少女說:“不必謝我,只要你高興就好。”
“而且當年在霜天境中,你救了我們,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白衣少女有些羞澀低下頭,一抹紅暈漸漸蔓延到耳後。
段輕舟有些不敢看她,将視線移開,望向遠處那片楓樹林,對少女說:“宋致過段時間想要過來看看你。”
少女嗯了一聲,她沉默了一會兒,對段輕舟說:“我的身體很快應該就能恢複了,只是之前我托你的事……”
段輕舟立刻安慰少女說:“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派人幫你去找那個秦凡了,想來很快就能有結果了。”
白衣少女擡起頭,對段輕舟道:“謝謝你。”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不需要感謝我,我為你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白衣少女收着匣子,正要轉身,忽然想起另一樁事,她向段輕舟問道:“對了,我前段時間聽說喬家的大小姐給你來信說想要一顆紅女淚,要不要分她一顆?”
“她要這個能有什麽用?這些給你正好。”紅女淚本來就是用來療愈外傷的靈藥,喬挽月在信中說她要這紅女淚是修煉所用,段輕舟不免覺得她是又想了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她現在閉關去好好修煉比什麽都強。
他不願給喬挽月紅女淚,也是為了她好。
段輕舟從白衣女子的住處離開後,回到自己的院子中,他站在院中,樹影交錯落在地上,而頭頂的那輪月亮又大又圓,段輕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花朝節。
當年的花朝節,他是在玉京城過的,晚上的時候,許許多多的少男少女在街市上交換信物,互許終身,或許是那天晚上的月色很美,或許是被那時的氣氛所感染,段輕舟也學着那些還沒有找到心儀之人的男子們編了個花環,準備送給喬挽月,可惜他的手法有點差勁,還沒來得及找到喬挽月,那花環就已經散開,上面的鮮花落在街道上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從上面走過,他的手中只剩下一支光禿禿的枝條。
最後就連那支枝條也被他扔進了池中。
後來從霜天境中出來後,段輕舟就不再像從前那樣經常去玉京城找喬挽月了,他以為這是因為自己成熟了,長大了,知道要努力修煉了。
等到後來這名白衣女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段輕舟才隐約明白過來,或許自己從前對喬挽月并不是真愛,所以立刻退了同喬挽月的婚事。
他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然而喬挽月成親的消息傳來時,段輕舟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心髒被一顆巨大的石頭拉着下墜,不是疼,也不是難受,就那麽一直墜着,一直墜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
他按了按隐隐有些發疼的太陽穴,進了房間裏。
清晨溫暖的曦光照射進屋子裏,明決早早地從床上起來,不過喬挽月起的比他更早,已經在院中打坐了快一個時辰。
從前喬挽月早上起來出去打坐,明決也會随着她一起出去,不過喬挽月擔心他的身體,不準他再這樣,明決說不過她,只能退了一步,每天早上喬挽月起床後,他也放出神識,幫她梳理經脈,算是另一種方式陪在他的身邊。
明決有時候忍不住感慨,他搬起的這塊石頭看着不大,但是砸在腳上那是真的疼。
他娘子修煉的問題其實并不難解決,但必須等到霜天境再次開啓,他才有辦法幫她徹底修複。
明決穿好衣服來到院子裏,喬挽月聽到他的腳步聲,立刻把眼睛睜開,笑着問他:“醒啦?”
明決嗯了一聲,在喬挽月的面前蹲下身,正要擡手抱一抱她,喬挽月趕緊拒絕道:“別,有弟子在外面看着。”
于是明決只得把抱她的動作改為摸摸她的頭發,問她:“挽月早上想吃什麽?”
喬挽月想了想,鼓了鼓兩腮,對明決道:“随便吧,你看着做,別太麻煩就行。”
明決望着她這樣可愛,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側過身親了親她的嘴角。
“弟子們——”
“沒事,他們看不到。”明決道。
弟子們在院子外面打坐,與喬挽月這邊只隔着一個門洞,因為白日會有很多弟子過來請教問題,所以這扇門晚上才會落鎖。
從這個角度他們确實是看不到喬挽月與明決做了什麽,但是他們可以聽得到啊,而且他們兩個只要站在一起,就會産生一種很奇妙的氛圍,別人根本融不進去,本來腹中也有些饑餓的弟子們突然間就飽了,還有點酸。
他們也好想有個對象。
早課結束後,弟子們陸續離開,秦凡盯着剛剛從廚房裏出來的明決,他走到喬挽月的面前,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秦凡的眼睛都酸了也不願意把目光移開。
有弟子走過來拍了下秦凡的肩膀,把秦凡給吓了一跳,然後聽到這名弟子問道:“你總看着明公子做什麽?你這樣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喜歡明公子了。”
秦凡呸了一聲,叫道:“我喜歡他?你哪只眼睛能看出來我喜歡他?”
“那你一直盯着明公子幹嘛?”秦凡張了張唇,正要說話,那弟子卻是直接打斷他的話,對他說,“你別反駁我,我觀察你好長一段時間了。”
秦凡半晌憋出一句:“你不懂。”
那弟子心想他确實是不懂的,畢竟他是絕對不會閑着沒事就看另一個男人。
明決長得就算再好看,那也是他們家主的夫君!
等到那弟子走遠了,秦凡才低低跟了一句:“我也不懂。”
明明那個時候他是非常抗拒跟喬挽月雙修,不想做她的爐鼎,現在她與明決成親,從前的那些擔憂都不複存在,他這到底是在不甘什麽!
秦凡一邊往回走,一邊忍不住想到,那明決的經脈不好,無法修煉,更無法将容顏永駐,古人常雲色衰而愛馳,看這個小白臉能夠好到幾時。
到那時候,秦凡想到這裏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到那時候他要怎麽樣呢?
他擡起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