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乘風送暖
“鄒衛伊?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門外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屋內的渝棠和渝眠聞聲俱是一頓。
只聽穆京宸邁着步子走到了鄒衛伊身邊,
“不講義氣,背着我偷偷來約我們小渝老師。”
“……不是你這明知故問的狗東西讓我要送請帖就第一個給渝棠送,以表誠心嗎!”
鄒衛伊鼻子都要被穆京宸給氣歪,
“倒是你,你又鬼過來幹啥?”
他這話正問到渝眠心坎上去,渝眠此刻看似冷靜從容不動如山,其實手掌心裏已經微微沁出冷汗,難不成真讓渝棠的擔心應了驗,穆京宸這麽快就察覺到是他幹的了……?這是在登門找他算賬?
“哥哥……”
“你先進裏屋。”
渝棠知道有些事情總是躲不過的,渝眠說得對,他與穆京宸之間橫亘着的那些沾着血色的塵封往事就像是流沙,流沙之上怎麽可能構築起牢固的未來。
大門打開的那瞬間,午間正熱鬧的陽光沸騰着擁入他們這間狹小擁擠的平房,也将渝棠的眼角和睫羽點上了明亮的流光,穆京宸正在用得意的口吻向鄒衛伊炫耀他手裏拎着的那包散發着松軟甜香的點心:
“我當然是來給小渝老師送溫暖的。”
“得了吧你!”
鄒衛伊簡直沒眼看,幹脆無視穆京宸轉而看向渝棠,
“上次我和你提過的,這是請柬。我知道你不喜歡熱鬧,專門讓人以賞花為名設了小桌,你要是能來我肯定會很高興的。”
“有心了。”
渝棠笑笑,收下那封還能抖落下簌簌金粉的大紅請柬,鄒衛伊怕他不願去,又補充道,
“你有什麽忌口可要早點告訴我,我聽穆京宸說你喜歡吃甜的,那你可一定得來,我爹這次訂的蛋糕據說特別好吃。”
他們鄒家書香門第,還有皇帝時祖上便是在禦前讀聖賢書的,到鄒衛伊這一代已經形成了寬和宅厚的家風,加上他是現在整個鄒宅裏唯一一個小輩,自然是被爹娘長輩都捧在手心裏。
“我要和渝棠坐一桌,你記得安排好。”
穆京宸抱着手靠在門框上不客氣地吩咐道。
“要不是看在我爹我姐的面子上,你看我給不給你發這請柬!”
鄒衛伊沒好氣地回他,他們倆從小鬧到大,拌嘴已經成了習慣,渝棠每次看着他倆鬥嘴都不覺吵鬧,反而覺得生動有趣,甚至聽得津津有味。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姐這麽快就要回來了。”
穆京宸花了幾秒鐘才回想起鄒衛伊口中的“姐姐”指的是誰,這大小姐主意比誰都大,念完中學就一個人跑去蘇聯學考古,後來不知道怎麽想的又輾轉去美國開始學醫,要說穆京宸對她有什麽印象,那就是這丫頭九歲時一腳把鄒衛伊踹進了香槟塔裏。
鄒衛伊悶哼一聲,“你看我姐回來治不治你。”
穆京宸也冷嗤一聲,“我看她肯定會先辦辦你。”
他倆正誰也不服誰,渝棠已經從屋裏端來兩個搪瓷杯,家裏太小太亂不方便請他倆進去,他只能端兩杯茶出來意思意思,而且這哥倆一見面就互相嘴,指不定一會兒嗓子該冒煙了。
“謝謝,對了渝棠,說到這我得提醒你,”
鄒衛伊确實口渴了,他接過杯子抿了一口,煞有其事地看着渝棠,神神秘秘道,
“你要是來我的生日宴,千萬別和你不認識的陌生女人說話!如果有陌生女人主動招惹你,你甭管什麽禮貌不禮貌,拔腿跑就是了。”
“……啊?”
渝棠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穆京宸,沒想到穆京宸居然少有地對鄒衛伊的話表示出贊同,
“他說的對,要是有瘋女人找你說話,你就悶頭往我懷裏跑。”
“我會有危險?”
渝棠好奇地睜着一雙被陽光染成淺棕色的漂亮眼眸,懵懂無辜,別說穆京宸,連鄒衛伊看了都會生出想要保護他的沖動。
“會的,我姐她跋扈起來連穆京宸都只能算個小拇指甲蓋,而且家裏沒人能管得住她。”
鄒衛伊若有所思地又打量了一番渝棠,突然神神叨叨道,“要不然……你還是別去了?”
“那可不行。”
穆京宸先一步開口,“鄒月吟再瘋不也是有我在嗎,吃席這種好事怎麽能少了我們小海棠。”
他說罷還湊近渝棠耳畔又補充道,
“鄒家這次辦席下了血本,一些平常花錢也請不到的好廚子都被他們請去,是一頓不可多得的好吃食。”
渝棠一聽這話自然眼裏發光,卻只見鄒衛伊重重往穆京宸肩膀上掄了一拳頭,恨恨道:
“你以為渝棠和你一樣只是為了吃吃吃嗎!膚淺!”
心虛的小海棠默默垂下了腦袋:
“你別捶他左肩呀,他那裏有舊傷。”
“……好好好,我不打他。”
鄒衛伊平日裏受夠了穆京宸給他炫耀,如今突然吃到一口渝棠喂來的熱乎狗糧,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穆京宸被渝棠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說得心情驟好,一掌推開擋在他和渝棠之間的鄒衛伊,
“還是小渝老師知道心疼我。鄒衛伊你要是沒什麽話說了就請回吧,別耽誤我送溫暖。”
“這就趕我走?你不是買了點心麽?你不請我吃一塊?”
“關你什麽事,過幾天有你小子撐的。”
穆京宸連趕帶催地将鄒衛伊打發走,要不是怕當街抱着渝棠親一口有傷風化,他差點真就這麽做了。
“記得上次我接你下班,路過那家售罄關門的洋果子店嗎?”
“唔……那個賣奶油卷的?”
“記這麽清楚,看來是真的饞了。”
穆京宸笑彎了眼,将手裏那只還溫有餘熱的牛皮包裹抵在了渝棠額頭上,綿軟蓬勃的香味被呼呼風聲送入鼻息。
“這個要排很久的隊吧?”
“還行,半個鐘就排到了。”
其實完全可以讓甄晦或者随便一個誰提前去排隊,但穆京宸執意要自己親自去買,甚至還和甄晦有模有樣地說,指不定以後每天接渝棠下班都能陪渝棠一起來排隊,兩個人牽着手一起買的點心肯定比什麽蜜餡都甜。
雖然甄晦當即反問了一句,您覺得到時候您還舍得讓嫂子天天上班做裸模嗎?
當然不舍得了。
穆京宸自己想着想着又笑了兩聲,讓渝棠趕快進屋趁熱吃。
“穆京宸,你……沒別的事了?”
渝棠試探性地問道,他和渝眠一樣,以為穆京宸是查清了周雨卉的事情要來興師問罪好給他們穆家的小姐一個交代。
“能做的事昨晚都做過了,”
穆京宸咬着渝棠耳朵輕聲道,“再多的想做的事還不到時候做。”
“光、光天化日……!”
渝棠癢得耳朵發燙,穆京宸知道渝眠正躲在裏屋窺探,他可不想在外人面前欺負渝棠,便只得由此作罷。
“只是路過想來見你,看着你心情就好了。”
穆京宸揉了揉他的頭發,說要回去幫他爹媽準備給鄒家的賀禮,從頭到尾對于周雨卉的事情只字未提。
甄晦此番沒有陪他一起下車,而是被留在車上負責看住哭成淚人的周雨卉。
“甄哥哥,你說宸哥是不是開始讨厭我了……他為什麽都不幫我讨回公道啊?”
“小姐您這是說的什麽話呀,不是大哥不幫你,這事咱又沒查到罪魁禍首,總不能随便找個人撒氣吧?”
“騙人……嗚嗚,我又不傻,宸哥肯定是知道些什麽的。”
周雨卉窩在後排低聲嗚咽,甄晦拿她沒轍,剛巧看見有人扛着糖葫蘆串沿街叫賣,靈機一動就降下車窗給周雨卉買了一根。
“小姐別哭了,眼睛哭腫可不好看,吃根冰糖葫蘆消消氣兒?”
“我不要!”
周雨卉一把拍開甄晦遞來的糖葫蘆,冰糖裹着的山楂滾落在地,在糖殼上摔出道道裂痕。她抱着腿止不住地抹眼淚,餘光卻恰巧看見正在被穆京宸揉頭發的渝棠。
……渝棠,又是渝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