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遠離狗男人
兩位侍女第一時間将殿門關上, 一左一右堵在門口,像兩尊門神。
夫人說了不放人,那就誰也不能出去。
莺娘清麗的面龐, 在驚慌之下有幾分煞白, “夫……夫人?”
霓光沖她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現在不只是她這個夫人,還有她背後的男神——邪神大人。
有他在, 霓光可以完全安心。
畢竟大反派向來都是說話算話的呀。
霓光:“寶們,我準備好了, 剛才誰說要第一個來着?”
她剛說完, 底下的漂亮姐姐們先是一愣,都不太明白為何夫人變得這麽快,可不等她們想清楚, 手就已經高高舉起了。
“我!”
“我我我!”
“我我我我我!”
……
霓光:“……”
再這麽下去就沒完沒了了,可她們好像都不害怕, 争着當第一個, 霓光忽然犯了選擇困難症,不知該挑選哪一個。
“邪神大人?”她禮貌的尋求他的意見。
說完, 她聽見他輕嗤了聲, 一貫的涼薄語氣, 接着,他釋放出一點威壓,不足以傷害到她們,卻足以震懾住所有人,讓她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霓光:“……”
讓你幫我選一下不是讓你吓唬她們!
反派解決問題的方式都這麽簡單粗暴嗎?
關鍵這位祖宗還好像很驕傲地樣子, 他見霓光沉默,頓時語氣冷冷地反問:“本君在幫你,你有什麽不滿嗎?”
霓光:“沒有, 邪神大人幹得漂亮!”
夙息:“那你為何還不謝本君?”
霓光:“我代表二十三位小姐姐謝謝邪神大人!接下來請溫柔一點!”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下方那一張張局促不安的臉,最後她直接選了莺娘,由她來做第一個。
莺娘被點到,明顯松了口氣,然後乖乖地被侍女牽着來到霓光面前。
“我要開始了。”霓光想了想,決定不告訴她邪神大人也在,免得她害怕。
莺娘點頭,一動不動,看着霓光将手搭在她細白的腕上:“謝謝夫人,我準備好了。”
霓光:“別怕,我會輕輕的,你痛就忍一下,忍不了就叫出來。”
莺娘:“……我知道了。”
仙子一樣的小夫人,一開口為何如此渣男?
霓光說完就開始,她閉上眼睛,向這幾日每次練習的那樣,分出靈力探入莺娘的經脈。
不同的是,她的經脈比尋常妖物細窄許多,只能少量多次的,将靈力分成細細一股小心地送入,以免她經受不住。
除了水系靈力,她還從中添了些許火蘊,讓靈力溫熱地向裏走。
直到她看見莺娘已經枯竭的靈海。
可能是有邪神幫助,這個過程走得格外順利,每次她心慌手抖,總有一道力量牽引着她,及時撥亂反正,讓她感覺格外心安。
又莫名有些飄飄然。
“我要在這裏找到莺娘殘存的靈力。”
就算靈脈被剖去,在靈海內總能殘留下細微的靈力,只是很難找到,需要花些精力。
霓光怕邪神不耐煩,她好聲好氣地安撫他:“我來找,你休息就是,沒那麽容易的,至少要半個時辰……”
“找到了,”他清冷的聲音,就像一個大巴掌拍在她臉上,“過來。”
霓光:我臉好疼,邪神大人你知道嗎?“
她不說話了,感覺到了劍與龍之間的差距,氣哼哼地來到他所指引的地方。
果然,在非常隐蔽的地方藏着頭發絲那麽細的靈蘊,是紅色的火系。
居然真是……
她心裏酸溜溜的,才不會承認自己嫉妒,甚至隐隐期望他剛才看錯了。
霓光小心地捧起紅色靈蘊,引入具備新生之力的水系靈力裏,她謹慎地操控靈力,不敢有一絲分心。
漸漸地,那點微弱的靈蘊燃成一片霞光,帶着溫熱的暖意,在霓光的引導下,緩緩地向前移動,編織成一條發光的靈脈。
呼……
到目前為止很成功。
霓光想到什麽,突然“呸呸”兩聲,提醒自己不能得意得太早。
在話本子裏,通常炮灰說完這句話就要領盒飯,簡直百試不爽。
“你為什麽不同本君說話?”又聽見邪神的聲音。
霓光小聲哼唧,因為她不像某位大佬那麽開挂,她只是個需要半個時辰找靈蘊的學渣。
她說:“你的小可愛受打擊了,不想說話。”
接着,她聽見他低笑了聲。
是真的笑,心情不錯的樣子,竟然不是冷笑,或者嘲諷。
這就很奇怪。
“原本就是本君的靈力,你運用起來自然不會比本君更娴熟,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霓光愣了下。
她的靈識看在夙息眼裏顯現出少女模樣,暖色的柔光映在她臉上,讓她精致昳麗的五官更顯柔和,輕咬粉唇,一舉一動間顧盼生輝。
邪神大人是在誇她嗎?
不知為什麽,幾天前從他神府出來後,她就感覺他脾氣變好了許多。
喜歡玩她手。
經常露出些傲嬌可愛的小表情,還要故意裝得冷漠。
有些粘人。
總之,越來越像那只小龍。
霓光湊到邪神身邊,有些好奇地問:“那為什麽你能治愈別人的傷,卻不能給自己療傷呢?”
不然怎麽容忍供養元神的神府變成那樣?
他沉默了會兒。
霓光感覺到他的氣息在她指尖纏繞,就這麽安靜地玩了會兒,聽見他說:“我體內的神血和龍血一直在互相抵抗,彼此都想要把對方吞掉,邪龍的殺戮之力,神明的治愈之力,原本就無法共存。”
“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神明憎惡邪龍被詛咒的血脈力量,覺得污穢不堪,然而我母親觊觎神明的力量,向往永生,想要擺脫被詛咒的命運,于是就有了本君這個失敗的結合品。”
他的聲音幽幽的,平靜到有些可怕。
霓光隐約明白了。
邪神曾說過,他本是邪龍一族,只是他的親族向往神明的力量,強行引入神血,這才生下了他。
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世間萬物都有其自然的運行規律,神明之力更是由天地賦予,不知道邪龍一族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能将兩種完全分裂的血脈融合,這根本是違背自然。
修士修行是為了羽化登仙,由人晉為仙,這其中便要經歷數個大小天劫,這便是上天給予的懲罰。
想要擁有本不屬于自身的力量,本身就是個痛苦的過程。
難怪邪神體內的神力能治愈他人,卻無法自顧。
無法想象,他體內有兩股力量成日打架,神府都被毀成沒眼看,所以他才成日吐血?
“它們打架,你是不是會很疼?”霓光小聲地問。
夙息頓了頓,好似是奇怪她會問這個問題,說:“還好,習慣了。”
霓光懶得拆穿這個死要面子的嬌氣鬼,手指勾住他的靈力,眉頭蹙起,想問什麽,又咽回去。
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他心頭不耐。
“想問什麽就說。”
霓光低下頭,臉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好像貓咪撒嬌那樣,她的确有很多事想問,卻理不出頭緒,最後只是笨拙地問道:“會好嗎?”
他被詛咒的命運會好嗎?
這種血脈折磨的痛會好嗎……
過去好一會兒,也沒聽見邪神回答。
可能他也不知道吧。
就在這時,紅色光暈以沿着莺娘體內經脈走了一個大周天,靈海內浮起一小片靈氣,在視線盡頭,出現一個泛着幽光的洞府。
是莺娘的神府。
“成功了?”霓光高興地握住邪神,“我們好棒!”
她在原地蹦了幾下,夙息看在眼裏,覺得特別傻,卻沒有甩開她的手,只是百無聊賴地看着她小狗撒歡。
“鬧夠了嗎,本君要走了。”他出聲打斷她。
忽然他感覺到了一個陌生的神識,非常微弱,沒有絲毫惡意,而且與這具身體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夙息:“有人。”
霓光停下來,她也看見了,就在不遠處的神府之內,有一道微弱的紅光飄蕩出來,是朝着他們的方向。
然而這光蘊飄出來沒多遠就停下來了,和他們面對面,始終不過來。
忽明忽暗的,像是在忌憚什麽。
霓光眨了眨眼,望向身邊一臉煞氣的男人。
……真相只有一個。
她勾了勾他的手,身子往他那邊靠了些,夙息感覺到,低聲說:“不用怕,本君在這裏,何況它沒威脅。”
霓光一本正經地繃着小臉:“我沒怕,我是怕你突然上去找茬,你看人家好怕你呢!”
邪神身上威壓太盛,邪龍本就自帶殺戮之氣,那抹幽魂只怕再接近一點就會直接升天。
“……”夙息冷哼一聲,并松開霓光的手。
靈力釋放出來的情緒是最直接的,騙不了人,霓光感覺對方非常溫和,一點攻擊性都沒有,等在那裏,像是有話要對她說。
霓光對邪神說:“我過去一下。”
他悶悶地“嗯”了一聲,沒有阻攔,他清楚她不會有危險。
尋常的力量根本也傷不到這小東西。
霓光很快飄過去,來到面前,紅色光暈在她頭頂盤旋一周,最後輕盈地停在她腦袋上。
“謝謝你幫助我女兒……”
一個溫婉的女聲響起,帶着無比深重的哀傷。
神識在她眼前展開清晰的畫面,同時,霓光被她的濃烈的情緒影響,感覺到心底空了一片,仿佛置身冰天雪地。
她叫容晚。
原本和她的族人生活在東境一處海底,年複一年的生活,她那時年紀尚小,父母在與外族争奪地盤的一次戰鬥中死去了,族人安排她嫁給那一族的少主。
容晚不願意,可她深知自己無依無靠,如今族中勢力漸漸微薄,只能靠與外族聯姻來鞏固勢力。
就在出嫁的前一個月,她在海邊玩耍,無意中救下一個修士。
他已經昏死過去,手中還死死地握着一把劍。
星眉劍目,高大正氣,不見得有多麽英俊,容晚卻對他一見傾心。
可怕的宿命。
她将修士藏在一個海邊小屋裏,喂給他各種靈丹秘藥,偷偷花重金請來外面的醫修替她診治,衣不解帶的照顧。
男人受了很重的傷,足足一個月才醒過來。
他睜開眼,見到容晚,對她非常感激,那天晚上,兩人就着屋內一盞燭火聊了一通宵,最後容晚困得睜不開眼睛,靠在他肩膀上睡過去。
容晚很喜歡他。
她知道他是一個劍修,人妖殊途,何況那時兩族間是你死我活的關系,她不敢冒險,只能帶着歉疚,卑微地,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身世,只說自己是個父母雙亡的漁家女。
為了他,容晚與未婚夫悔婚,叛出親族,發誓永生永世不再回那個地方。
她沉浸在情愛裏,滿心以為自己可以和他如此過下去,于是,她選擇告訴他真相。
容晚滿心忐忑,背對着男人,瘦弱的肩頭簌簌抖動。
“那時我希望他能原諒我的欺騙,現在我卻想,他當時若不原諒那該有多好。”
許多事都不會發生。
男人始終沉默。
容晚哭着跑出去,在海邊游蕩一整夜,倉皇凄涼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卻又出現,抱住他,說他願意娶她。
容晚高興極了,她甚至等不及操.辦婚禮,就在三天後,一個月明星闊的夜晚,她穿着自己織就的嫁衣,自家釀的素酒,沒有任何親族朋友的見證,她和心愛的男人成親了。
也就是在那一晚。
她血脈自帶的天賦能力覺醒,在歡情最濃的時刻,她看見了令她傷心欲絕的一幕。
在婚後不久,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容晚睡着了,而他在這時候離她而去。
回到他所歸屬的地方,紅柳山莊。
容晚不相信。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預知畫面。
她吓壞了,努力讓自己忘記,寧願相信是自己想太多,她只是太害怕會失去他了。
但預知就是預知。
人會撒謊,但她承襲的血脈能力不會。
傅孟山離開的那晚,外頭飄着雪,容晚沒有睡着,她清醒地等着,直到聽見那聲關門聲。
她幾乎咬碎銀牙,眼淚沾濕那只繡着鴛鴦戲水的枕頭,才忍住沒有起身挽留他。
若不是後來她發現自己懷有身孕,本打算生死不與傅孟山相見。
回憶到這裏結束。
光暈越來越淡,快要消失,顯現出一個身形纖瘦的美麗女子,眉眼與莺娘是如出一轍的溫婉。
“你是寐龍一族?”霓光訝異地看着她。
她聽說過,寐龍族中的女子在成年後覺醒能力,身具預知的能力,自身修為越強,能預知的天命越多。
容晚:“不錯,我是寐龍族,是夫人身邊那位……告訴您的嗎?”
說到夙息,她眼神怯了怯,不敢直視。
那畢竟是令整個龍族聞風喪膽的邪龍。
霓光搖搖頭:“我以前曾聽過,但從沒見過,一直以為是別人騙我呢。”
容晚笑了笑:“寐龍族通常避世而居,太多人觊觎我們的能力了,”她如今萬分慶幸,還好,她當年怕給族人招來災禍,沒告訴傅孟山她是寐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無論如何,容晚在此謝過夫人和邪神大人,我沒什麽能報答的。”
她頓了頓,向前一步,輕輕握住霓光的手,感受到她的靈力,随即閉上眼。
霓光不知她在做什麽,又不敢亂動,生怕把僅剩的一絲神識給震散了。
只好乖巧等着。
片刻後,容晚夢游一般,幽幽地說:“我看見,夫人想要的一樣東西,在南蒼秘境之內……”
霓光愣了下,來不及問,又聽見她說:“你們需要提防一個殺不死的男人。”
說完她睜開眼。
“什麽意思?”霓光感覺腦瓜嗡嗡的,她聽不懂容晚的預言。
“我現在神識微弱,看不見更多的,只得到這些信息。”容晚抱歉地一笑。
霓光抓了抓腦袋:“好吧,那我回去慢慢想。”
她轉身欲走,想起什麽,又返回來,表情驕傲,“差點忘了說,傅孟山那貨死了,死得很慘,我幹的,還有莺娘……你有什麽話要我幫你轉告她嗎?”
她們都很清楚,容晚的神識蟄伏在此不知有多久,沒有靈力滋養,她早已油盡燈枯。
很快就要消失了。
已死之人,任何靈力都回天乏術。
容晚垂眸,很為難的樣子。
近鄉情怯,她反而有些失語。
“快點快點,你人快沒了!”霓光好着急,眼看着眼前的美麗人影開始虛化,由腳面開始往上,一點點化為齑粉。
容晚肩膀一沉,擡起頭,眼眸中蓄着淚,光芒搖曳。
“告訴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修行,她自己的仇恨,要自己親手去報。”
“其他也沒什麽好說的,我自己都挺失敗的,沒能活好這輩子,”容晚哀絕一笑,又透露出無限灑脫的味道,“對了,遠離狗男人,千萬告訴她!”
她在一片光華中消失。
霓光跳起來沖她揮手:“對!遠離狗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靜默在一旁的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