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今晚月色很美呢”……
夙息從未見過如此胡攪蠻纏的女子。
不，應該說是劍靈。
但凡是煉器大能所造的武器皆會附着劍靈，大多都很沉默，只和自己的主人溝通，很少有能開靈智，更別提像她這般，一舉一動都活靈活現，簡直像個天生肉/體血胎的人類。
“都說了不要再盯着人家了……”霓光劍小聲卻嚴肅地重複了遍，“小龍告訴我，沒穿衣服，容易産生邪念！”
夙息眸色更淡了些，原本他被攪擾了睡眠很不耐煩，聽這話倒叫他覺得好笑。
變成人身的時候那麽大膽，盯着他大大方方的看，從上到下，生怕哪一點看漏了，還敢點評，當他是勾欄的小倌那般。
現在反倒害羞？
他高居神位，難道還能對她區區一只小破劍産生邪念？
霓光盯着身下的俊美男子，絲毫不覺得尴尬，她借着光才看清邪神，那張臉當真跟她的小龍一模一樣，為何會這樣？
縱然她不善于思考，也知道其中必然有古怪。
是邪神看小龍長得帥氣，所以偷了他的臉？
還是他們只是單純長得像而已……
霓光曾聽過一句至理名言，醜的人總是醜的各具特色，而美人則大多相似……唔，不知是哪位天才說的，真讓劍醍醐灌頂！
然而無論邪神是美是醜都好，霓光決定了要帶他一起飛，他身上有古怪也不重要。
“邪神晚上好呀，怎麽還不睡？”明脆的聲音從劍中傳出來，“難怪你有點黑眼圈呢！”
說實話，他的臉美若天神，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無懈可擊，就連眼下的一層疏淡陰影，也更給他添了幾分陰郁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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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息皺了皺眉，薄唇拉成一條直線。
“你深夜闖入攪擾本君睡眠，還敢如此無禮？”
無禮？
霓光低頭想了想。
具體表現為插在床頭的小劍上下晃動。
哦對，她知道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該叫你邪神大人才是，邪神大人晚上好！”劍身小雞啄米似的點啊點，她在給他請安呢。
夙息：“……”她可真會避重就輕。
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
霓光和邪神的目光在昏暗中撞在一起，她逐漸感到不自在，畢竟她光着劍呢。
就這麽跟邪神說話也不舒服，她得趕緊下來。
她動了動，想将自己從木板裏抽出來，可左右上下地試了許久都沒轍，她剛才用力過猛，一下插/太深，現下靠她一人之力根本拔不出來。
草。
太丢人了。
讓她堂堂一劍尊的面子往哪兒擱？
不知是不是多心，她感覺邪神的眼神從嚴肅逐漸變得好整以暇，像在看她笑話。
霓光快羞死了。
“小龍，快，出來幫幫我。”她趕緊把小龍從神府裏放出來，指望它拉自己一把。
龍輕輕一跳，立在劍上。
霓光顧着發力不曾發覺，她的小龍和邪神短暫地交錯一個視線，邪神眼中暗藏着陰鸷，龍本能地激靈一下，受到威脅，它渾身都僵住，一動也不敢動。
他還算機靈，知道現下誰是他的庇佑，嗖一下蹿到劍柄上。
小龍在發抖……
霓光：“！”
她知道小龍絕非膽小的龍，初見那晚他非常勇敢強大，她都差點被殺了，怎麽在邪神面前吓成了小乖乖？
他到底在邪神面前吃了多大的虧，才有這麽大的陰影？
霓光把小龍收回神府內。
她無比激動，輕輕顫動，發出悅耳的劍鳴。
邪神強大如斯，霓光就知道自己沒看錯，她一定要……得到這個男神！
少女喜形于色，哪怕變成原型也藏不住心事。
她的靈場氣息本就特殊，加上龍魂曾喝過她的血，夙息當下的感受更強烈。
此刻她全部靈力蓄勢待發，卻不帶一絲攻擊性，卻莫名讓這位無懼天地的邪神感到頭皮發麻。
不詳的預感。
霓光扭了扭，脆生生地開口：“邪神大人能把我□□嗎？”
“……”他倒要看看她今夜到底要做什麽。
夙息本可以用靈力隔空将劍拔出，他想了想，然後伸手握住劍柄。
她不住地顫着，看似微弱，卻挾着炙燙懾人的氣勢。
這是在瞎激動什麽？
他利落地将劍□□，一整塊紋理細密的昆山黑木上赫然裂開一道幾寸長的裂紋，眼看是廢了。
霓光卻是個不識貨的，她見這床木烏漆麻黑的，陰森森，不合她的審美，她從前睡的小床那是用純金打造的呢！
金燦燦，亮堂堂，躺上去活脫脫是個小富婆劍，睡覺都能做好夢。
邪神這……
睡在這麽陰沉的屋子裏，只怕每晚都做噩夢，難怪有黑眼圈。
霓光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如此潦倒的神，連她都不如，她得對他好點才是。
霓光方才便探過這間寝殿，沒有傅青玉靈力的痕跡，邪神身上也沒有，至少今日傅青玉沒來見過邪神。
她稍稍安心。
邪神松開手，她往他身邊一躺，一只劍挺得板板直直。
緊張中透着幾分乖巧。
夙息淡淡掃她一眼：“你還不走？等本君請你吃宵夜嗎？”
赤色小劍上微光乍亮：“有嗎？”
那些辟谷丹可難吃極了，她寧願餓着肚子也不吃。
霓光不疑有它，只當邪神這兒真有好吃的，小劍翻過身，巴巴地等着投喂。
等來的卻不是好吃的。
卻見昏暗中的隽美男人微側過身，冷淡地皺着眉，眼神充滿審視，“你看本君像好吃的嗎？”
“……”
沒吃着東西，反而遭了通攻擊，霓光好委屈。
不過也叫她清醒了些。
總算想起來自己今日是幹嘛來的，她是來阻止傅青玉接近邪神，順便拉他入夥一起反抗命運的！
幹大事的劍豈可貪圖口腹之欲？
夜已深，想必傅青玉也不會深夜過來，今天已經安全了。
機智的霓光決定徐徐圖之。
她清了清嗓子，禮貌地同邪神道別：“邪神大人晚安，那我先走了。”
邪神閉着眼，對此不置可否。
霓光劍漂浮空中，剛要走，想到什麽，又停下來。
“哦對了，明晚我還回來，還有後天……以後每晚都會來，你做好準備哦。”她不想看見邪神不穿衣服的樣子，會起邪念。
夙息：“……”
準備什麽？接駕？
還是準備副新的床板給她破壞？
……
霓光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很滿意。
她回到小屋裏睡了一覺，醒來時小龍就趴在枕邊，睡得翻起肚皮。
她知道，這是小動物充滿安全感才會有的表現。
小龍昨天被邪神吓壞了，縮在神府裏，霓光特意把他抱出來睡覺，挨着自己。
果然一晚上過去就複原了。
“你這麽膽小，以後可會常常見到邪神呢，怎麽辦？”霓光打了個哈欠，坐起來，有些苦惱。
還不知道小龍為什麽會襲擊邪神，他的來歷，家族……一概不明。
也許他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也許小龍是單純想幹架，不過霓光沒打算給他們說和。
雖然她很心疼小龍，知道他現在肯定打不過邪神。
然而挑戰強者就是變強的必經之路。
她倒出一顆辟谷丹給小龍。
他睡得正酣，忽然聞到一陣混合了土腥氣和邪魔的臭味，熏得他睜開一只眼睛，抓起辟谷丹狠狠地扔到地上！
霓光：“……”
這玩意兒真的沒救了，臭得連小龍都不吃。
她嘆口氣，摸摸小龍的頭：“沒辦法，邪神太窮，只給我們這個吃，忍忍吧。”
龍的眼神閃爍，很努力才認真沒上嘴啃她。
這天晚上，霓光如約降臨邪神寝殿，這回她有了經驗，掌握好方向，穩穩降落在他那張窄而硬的床上。
邪神對她的出現并不意外。
這個古怪的小東西出現在哪裏都不意外。
霓光這天也沒發現異常，她安心地躺下來。
邪神背對着她。
“邪神大人？”霓光輕聲開口。
他不理睬。
霓光有些莫名，明明他醒着卻不說話？
她飛起來，輕輕碰了碰邪神的肩膀：“邪神大人，我可不可以申請一張被子？”
夙息一動不動，只微微睜開眼睛，“要不要再給你加張床？”
霓光愣了下，突然很感動。
原來邪神也有如此大方的時候，真難為他了。
小劍晃了晃身軀：“倒不必讓本就貧窮的大人雪上加霜，何況，一張床才能和你貼貼……”
夙息聞言，眼眸冷鋒乍現：“什麽？”
糟糕，她好像說錯話了！
總不能告訴邪神，她就是觊觎他的靈力，那種冰冷殺戮，卻又蘊藏治愈之力的矛盾吸引力，她就是喜歡得不行。
她一定會被當作奇怪的劍。
“貼身保護！”霓光靈機一動，“我是要貼身保護邪神大人！”
夙息忍不住笑了聲：“你，保護本君？”
她不拆了他整座城都算客氣了。
霓光：……我雖然不聰明可他好像是在嘲諷我。
她一向争強好勝，最受不得在戰鬥力上被人輕視，這一下激怒了她，原本想隐藏秘密，卻忍不住脫口而出：“有人想要對你不利，你這個笨蛋神什麽都不知道……”
語氣生氣又委屈。
他卻又笑了，薄唇微勾起，撐起身側坐着，左手骨節分明，就撐在她身側，慢慢傾下身，窗外透進來的朦胧月光照在他臉上。
顯得冷酷而陰沉。
“誰要對本君不利？”
霓光沒想到她說漏了嘴，腦袋忽然一片空白。
她感覺到身邊驟然而起的冰冷殺氣！
霓光反應快，立刻點開話本子逃走。
……
有了這一次的教訓，霓光越發感覺到邪神的可怕，她之後依舊每天都來，卻不再睡到床上。
而是遠遠地，懸空在寝殿裏，保持安全距離。
确認邪神無礙，等到子時便離開。
好在邪神也沒拿她怎樣，完全當她不存在，沒再提起那件事。
如此七天過去。
是夜，距離子時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邪神正對着牆壁，緩緩睜開眼睛，黑眸如同潑了墨的夜色。
他早知霓光這般出格的舉動一定事出有因。
神女失蹤、紅柳山莊的卧底、有人對他不利……看似毫無關系的幾件事，實則暗藏着詭谲的陰謀，中間牽着根看不見的細線，無非是沖着他而來。
只是不知道這根線牽在誰手裏，是否有她一份。
不殺她，他也是有更長遠的考慮，暫且留着無妨。
只是……
她今夜為何遲遲不來？
平時這時候她都該走了。
邪神随意施法，牆上随即出現一面幽光盈盈的水靈鏡。
霓光……
他看見她了。
身邊還有一個青衫男子，面容玉質溫潤，氣質更是謙謙君子。
他們坐在枝頭賞月。
霓光一身緋衣，笑容甜美而羞澀：“傅公子，今晚月色很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