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膽的想法
霓光呆呆坐地上。
手裏握着小青角,小鹿眼滿是茫然。
她只是想摸一摸而已,他為何掰斷了送給她?
龍族人都這麽大方的嗎?
如果她剛才說他臉好看,腦袋可愛,他豈不是要把頭揪下來送給她?
可在霓光印象裏,龍族向來是傲慢。
即便是神,也很少有能馴化龍族當戰寵的,龍寧願戰死,也不肯供神驅使,與神結契。
曾經的蓬萊神君收過一只小龍崽,蛟身,鷹爪,威風極了!頭上還有對漂亮的鹿角。
每次神君乘着龍出來閑逛,都是天際最亮眼的組合!
霓光羨慕死了,恨不得去把龍崽偷過來,經常去蓬萊神君的仙府找龍崽玩。
神君給她算過一卦,說:“小霓光無需羨慕,日後你會擁有自己的龍族戰寵。”
可直到神君戰死,她也沒能等到一只屬于她的小龍。
莫非……神君的預言指的就是他?
她濕漉漉的眼眸刷上層亮光,對!
龍族會把這麽重要的龍角送給她,一定是想當她的戰寵!
他是一只強大聰明的龍,還很漂亮,很帶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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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光可以想象到,她打架時帶上威風凜凜的小龍,一定讓旁人羨慕死!
可惜了,他好像很害羞,扔下龍角就跑了,霓光連他叫什麽名字,龍窩在哪兒都不知道。
霓光很珍惜地把小龍角收起來。
如果有緣下次見面,她會把龍角還給他。
她現在劍魂破碎,修為只有從前的十之一二。
在變得足夠強大之前,她沒能力保護自己的戰寵。
所以只能暫時拒絕他的好意。
托小龍的福,她已經從塔裏逃出來了,以後得小心,必不能被那幫狡猾的凡人再抓走。
殺邪神什麽的,她不感興趣。
她要找回她的劍魂。
不過在出發之前,霓光還有件很重要的事做。
拍了拍紅裙上的灰土,回身望向青遙宗幾座山巒。
堂堂霓光劍尊是不會白受人欺負的。
她兇巴巴鼓着臉,趁着夜色飛回青遙宗。
……
極北之境,生死城,邪神宮殿。
一重重厚重的黑色簾幕被風掀動,空氣陰冷潮濕,充斥着焦灼的氣氛。
一衆神官跪在青石磚鋪就的殿內,無人敢擡頭,表情惶惶然。
“好像是醒了……”
“不,是真的醒了,老子的消息不會錯!”
一聲輕咳打斷他們的議論,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最裏間的寝殿燃着沉香,煙氣混着黑霧彌漫開。
突然間靈力聚攏,打着旋兒向着床上昏睡着的男人撲過去。
靈力強悍到清晰可見,一面是幽邃的深藍,一面是冰冷的玄黑。
兩方力量互相排斥,攜着刺骨風聲絞殺在一起,光是洩出的零星氣息都足夠讓人遍體生寒。
最終,黑色靈力被吞噬,不甘願地掙紮着,被深藍色融合,漸漸平息下來。
卧榻上的男人正是邪神夙息。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寂靜。
他六識相通,隔着簾幕望見黑壓壓跪成一片,自然聽見他們在說什麽。
神的表情無悲無喜,看不出絲毫情感。
“少主你終于醒了!老仆我……等得殼都要掉了嗚嗚嗚!”
這個後背隆起厚重龜殼,身材矮小,面目奇怪的男人,正是世代服侍神的玄龜一族後裔。
他摸着眼淚,哭起來,整張臉皺在一起,看起來更醜了。
“符伯,別哭了,本君沒事。”男人面容略顯蒼白,眉宇間黑氣纏繞。
為那張矜冷聖潔的臉披上幾分戾氣。
他清晰地覺察到,自己已然沉睡五千年之久。
這期間滄海桑田,時勢變化,神屆的隕落後,便是雲清界的出現。
經過幾千年的争鬥,邪魔、人族和修仙者以怨湖為界,各自不幹擾,暫得太平。
一幕幕奔湧的畫面,彙入他的四肢百骸。
神沒有靈脈神府,也不似尋常修仙者要靠靈力修煉,自身的一呼一吸便與天地相通。
符陸一個勁抹淚:“少主一睡就是這麽久,老仆我也等了這麽久,頭發都熬白了……”
“本君記得,你頭發本來就是白的。”神口吻溫和。
符陸噎了一下,然後繼續哭。
玄龜一族中,他算是資質最差的,臨到壽命将盡也沒學會永生之術。
要不是少主沉睡前,将一絲生之法則打入他靈脈之內,他這只老龜早翹辮子咯!
“少主仁德慈愛!是老仆的在世恩人!老仆有好多話想跟少主說……”
他哭得涕淚縱橫。
縱是神,也忍不住皺眉。
“本君有些疲乏,你讓人通通離開,不必行禮。”
符陸領命。
他幫助神管理整個生死城,管理井井有條,執行力一流。
他馬上趕走神官們,重新回來。
神見到他去而複返,如玉般冷潤修長的雙手搭在膝上,他神色恹恹:“為何又回來了?”
玄龜神态凄涼:“少主,是不是老仆哪裏做得讓你不滿?少主你說,老仆拼死也會改!”
“并非如此,只是你太吵了。”他的聲線如冷玉,溫潤之餘,不帶一絲起伏。
話語卻直白近殘忍。
符陸卻聽得兩眼冒光。
那個強大無匹,溫柔又毒舌的少主真的回來了!
他感動得不行,還想啰嗦幾句,卻被少主幽幽的眼神逼退。
接下來的幾天,符陸發現少主的狀态不太穩定。
在那時,他不得已将元神分出一部分,被封印至今才得以回歸本體。
那兩部分原本就南轅北轍,如今融合得很艱難,時常打架。
沒有醫修能醫治神的不适,只能等他的元神慢慢平靜。
第二天,符陸一大早跑來請安。
夙息猜到他的來意。
他披着件黑色大氅,半邊臉陷在陰影中:“本君是被困在青遙宗的鎮魂塔內,設了七星陣法,你這些年找不到也是正常。”
“莫向東?我擦!那混賬王八羔子狗.日的東西……”
神擡眸靜靜看他一眼。
符陸啞聲閉嘴。
他把那些陳年髒話咽回肚裏,縮着龜脖子,小心翼翼地說:“老臣這就派人去……少主!你的龍角!怎、怎麽缺了一只!”
夙息眼眸微擡,語氣平靜:“斷了。”
“斷斷斷、斷了?”怎麽可能!龍角是這世上最堅硬之物,便是玄鐵石也比不過。
他表情誇張得幾乎快抽過去,腦補了一萬幅少主神魂被折磨的畫面。
夙息打斷他豐富的想象力,淡淡說:“本君自己折斷的,送人了。”
符陸呆住了,張大嘴:“啊?”
夙息沒有解釋。
他不愛說話,這個龜族近臣偏偏是個話多的。
夙息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然後重新回到他那片陰冷的黑暗中。
他眼前出現一片明媚的紅。
是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她話更多,比符陸可大膽多了。
——“可愛。”
她竟敢如此評價。
自己那時一定是太不耐煩,才把龍角丢給她。
他閉上眼,進入一片廣闊無垠的昏暗。
修行者稱其為入定,是許多人苦苦追求的狀态,試圖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領悟突破法則。
他是神。
生來就掌握法則,可招引雷電,控制日月,翻手雲覆手雨。
卻從未領悟過任何法則。
每次閉上眼,就只有一片死寂。
在這時候感覺不到時間變化。
聲音忽然傳進耳朵裏,他還以為是幻聽。
直到眼前又出現那紅衣少女。
哐哐哐幾聲悶響。
“哎,有意思,腦袋都砸不破诶!可以,你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
少女蹲着,裙角拖在地上,手裏抱着腦袋大的玄鐵果,小鹿眼中滿是困惑。
是她。
能幹出拿腦袋砸玄鐵果這事的人,除了她沒別人。
霓光很疑惑。
在她印象中,就沒有她自己砸不開的東西。
一定是因為劍魂不齊,她都沒以前那麽硬了。
嗚。
離開青遙宗後,她一路循着直覺指引,來到破碎劍魂所在的方向。
聽說前面不遠處就是生死城。
一路上,好多人提到生死城都很害怕。
去生死城,得先跨過一條怨湖,湖中全是屍水,怨氣沖天,只要足尖挨到水面就會腐化。
被怨靈拽下水,死無全屍。
江上有個擺渡人,他一次收取三枚玄鐵石。
這玩意兒售價極貴,市面上一枚要三千靈石。
霓光現在是個窮光蛋,一子兒都沒有。
她必須得砸開怨河岸上的玄鐵果,拿到玄鐵石才行。
霓光不服氣,她不是一只輕易認輸的小神劍。
這回,她把玄鐵果擺地上,一下跳到樹上,準備來個高速沖刺。
霓光歪着腦袋調整角度,正要沖。
“你的頭砸不破的。”
霓光警覺地左右張望,沒看見其他人。
嗯?這聲音有點熟悉,好像是小龍。
“小龍是你嗎?你在哪兒?”
夙息剛開口便有些後悔,這事本與他無關。
這少女天真懵懂,卻很是麻煩。
他甚至有些後悔,随便就把角掰了給她。
只要稍微放松神識,就能聽見符陸哀怨的碎碎念。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龍角更是尊貴的象征,少主怎可随意贈人,老臣太傷心了!”
他的哭聲令人發毛。
霓光留神聽了許久,再沒聽見小龍的聲音。
她有些失望。
忽然她想起來,曾聽聞龍角是這世上最堅不可摧之物,她曾很不服氣,一直想找條龍比劃比劃。
可惜總沒機會。
霓光從懷裏摸出嫩生生的小龍角,做賊心虛般眨了眨眼。
散落一地的玄鐵果太礙眼了……
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