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8章
“謝謝岑頌姐姐!”
病房裏,脆生生的兩聲童音單純而欣喜地響起。
岑頌把最後兩杯奶茶交到兩個小家夥手上,摸了摸她們的頭,笑道:“不用謝哦。”
最後這兩個小家夥抱着奶茶,心滿意足地和媽媽走了。
當然,病床上也意料之中地飄來了一道幽怨的目光。
岑頌轉頭無辜地看向他:“你現在可喝不了。”說完她拿起桌上的蘋果,“吃蘋果吧?對身體好的,我給你削。”
郁敘轉過頭:“不吃。”
劉姨剛給他做完晚飯,見到這幅場面也忍不住笑着和岑頌打小報告:“岑醫生,你不在的時候,郁敘可天天盼着你來呢。”
岑頌感到驚奇:“是嗎?”
“我哪有?”郁敘由于太過激動,胸腔上下起伏,還咳了一聲。
岑頌趕緊過去拍他的背,幫他理順氣,嘴裏不免調侃:“你每次看見我的時候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說不定我就多來幾次了。”
郁敘深呼吸一口,轉而擡頭惡狠狠地瞪着她。
岑頌毫不手軟地一拍他的後腦勺,面無表情地告誡:“小屁孩不要這麽少年老成,板着臉吓唬誰呢?”
郁敘捂着腦袋,倒也不吭聲了。
岑頌瞥他一眼:“打疼了?”
Advertisement
郁敘咬牙:“阿姨,你知不知道你很暴力?”
岑頌理直氣壯:“知道啊。”
郁敘:“······”
“岑醫生。”門口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岑頌轉頭一看,是萬姝。作為直系科室的醫生,萬姝出現在這裏倒是比她要名正言順。
岑頌起身讓開給萬姝檢查。
郁敘的護工顯然和萬姝關系不錯,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萬醫生,時主任沒來嗎?”
萬姝不由時韞裕帶,自然不清楚時韞裕的規劃,便解釋:“時主任很忙的,這種事情我們實習生來就可以了。”
時韞裕給患者和家屬的形象一向不錯,劉姨聽到萬姝的話也不會多想,而是贊嘆地點了點頭:“時主任青年才俊啊,我還沒在其他醫院見過這麽年輕的專家呢。”
“······”
岑頌在一邊旁聽,只覺得這段話的內容刺耳。
尤其是經歷過與他的争吵,岑頌更覺得時韞裕不僅僅是外表一般溫文爾雅,內心倒冷漠得不近人情。
但她也不認為這樣的行為是完全錯誤的,畢竟她還只是個滿懷希冀的稚嫩實習生,和時韞裕這種操刀過上百次手術的醫生不一樣,也不如他成熟老練。
“阿姨?”正當她一個人胡思亂想着,郁敘突然喊她,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了過來。
岑頌猛然回過神,茫然地問了兩句:“怎麽了?檢查都做好了嗎?”
“人都走了。”郁敘鄙夷地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吐槽,“阿姨,你是不是得老年癡呆了?”
“······”岑頌直接給了他個爆栗。
揍完這小屁孩,岑頌也拍拍袖子準備下班回家。
郁敘捂住吃痛的腦袋,急忙叫住她,語氣扭扭捏捏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和茜茜娅娅她們做了個東西,你要不要······”
岑頌被他要送人東西卻問人家要不要的生硬方式氣笑,挑了挑眉問:“什麽東西?我看看做得怎麽樣再決定要不要。”
“我也不稀罕給你!”郁敘不滿地反擊。
岑頌攤手:“那我就不要了呗。”
郁敘氣得瞪圓了眼睛,表情和剛剛沒喝到同一杯奶茶一樣幽怨。
岑頌敗下陣來,走到他床邊摸了摸他的腦袋,輕笑道:“你要送我什麽?”
郁敘拿出一條織得皺皺巴巴的紅色圍巾,磕巴着解釋:“你把你的圍巾給我了······你別多想,我就是覺得有來有往,才和她們織着玩的······”
岑頌看了一眼圍巾,脫口而出:“好醜。”
郁敘:“······”
不過想到他冷着一張臉為這些小女生的玩意兒愁眉苦臉時,岑頌倒是憋不住笑意,仔仔細細地收好圍巾,使勁揉揉他的頭發:“謝謝你咯。”
郁敘赧然,故意別過頭不說話。
收到他的禮物,岑頌心情不算糟。
實話實話,這幾周她還算來得勤,但也僅僅作為一個其他科室的醫生,卻仍然比不上朝夕相處的陪伴,尤其是岑頌從探望郁敘的第一天起就沒有見過他的父母,這點對于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來說,情感方面必然有一部分是有缺失的。
理智告訴岑頌,她不該管太多,可還是不免為此擔心。
她慢吞吞地往醫院後門走去,段駿掐着時間問好幾次了,似乎對她要請的這次飯表現得格外急迫和期待。
岑頌也受過他幾次照顧,而且在錦大組建科研小組時,段駿也承擔了大部分髒活累活。
雖然這頓飯說是還人情也未免太晚,但岑頌覺得來京都這麽久,也碰到熟人這麽多次,有些東西還是得敞開說的。
大晚上的氣溫低得吓人,岑頌還沒吃飯,問他吃火鍋介不介意,後者本就不是奔着吃飯的內容來的,自然樂意地答應了。
她收起手機,剛要往地鐵口的方向走去就被人攔住了。
白皙清隽的臉上是守株待兔有所獲的表情,和上次不一樣的是,岑頌覺得他的眼神裏有一絲不同尋常的冷意。
她退後一步,禮貌打招呼:“時主任。”
“去哪?”時韞裕低聲問她。
岑頌正大光明道:“和朋友吃飯。”
時韞裕忍住愠色,追問:“哪個朋友?”
岑頌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不耐煩地對上他的眼神,冷嘲道:“時主任,我們現在充其量也就是前後輩的關系,我的人際交往有必要一條一條和你彙報嗎?”
時韞裕過濾掉她的話,自說自話:“你沒吃飯的話,我家裏剛好買了些菜,吃完飯我就送你回去······”
岑頌感到可笑,唇齒相譏:“我說我要和朋友吃飯,您聽懂了嗎?需要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解釋給您聽嗎?”
時韞裕的臉上出現一絲哀色:“小頌······”
岑頌一向吃軟不吃硬,看到他這幅模樣有些許不忍,便暫時收起牙尖嘴利的模樣,冷靜下來好好和他談:“時主任,我不知道您還在糾結什麽,如果您是因為一些事對我感到愧疚的話,我們可以翻篇了。您放心,我不是什麽小氣的人。”
時韞裕沉默下來,神色黯然地望向她。
岑頌微微偏過頭,錯過他的目光,捋清道:“就像今天這樣,我會給您送奶茶,以後有什麽好東西我肯定也會想到您的,我們還是朋友,您還是我最崇拜的人。”
時韞裕扯起唇,說了兩個字:“不夠。”
對于他的油鹽不進,岑頌終于有些惱怒,反問他:“您說您把我當作妹妹,也不想我過多地插手您的事,我都按照您說的去做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對您造成困擾了,這不好嗎?您到底還想要我怎麽樣?”
說完最後,岑頌愣了愣,神色複雜地看向他,語氣轉而變得自嘲,聲音卻帶着輕微的顫抖:“您想讓我滾回錦桉嗎?這樣才算劃清界限嗎?”
“岑頌,”時韞裕蹙起眉頭,沉沉地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岑頌眼眶有些紅了,不想表現得因為他而情緒受到過多波動,便囫囵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繞過他就要走。
時韞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與落地無聲的雪花融為一體:“你一向比我想象的要伶俐,不會猜不到我是什麽意思。”
岑頌心頭一震,咬唇道:“我猜不到。”
其實岑頌并非沒有産生過這種猜測,這些時日裏時韞裕刻意的接近與示好,早就超出了一個身為前輩面對後輩應有的态度。
假使他真如自己所說,認為刻意保持距離是最好的相處方式,那麽現在他也不會站在她的面前,期盼地說她不會猜不到。
可是······
岑頌仍然不太願意相信,這麽多年的感情時韞裕早已把她默認為需要關照的妹妹,就連她自己也認為倆人之間的身份也不會有變化。
“······”
埋在心裏的暗戀,在這一刻反客為主。
岑頌覺得不切實際。
就像時韞裕能為拒絕任何人的心思而謊稱自己有女友,這麽多年也不曾澄清,甚至瞞不下去後自稱不願娶妻也不願在情感方面多費功夫。
所以,他說的話怎麽會是真的呢?
她怎麽會當真呢?
她下意識地要掙脫開時韞裕的動作,壓制住怒火:“您說過的,您不是我的良配,曾經我不懂,現在我無比認同您的觀點。”
時韞裕疲憊地垂下頭,只有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深地凝視着她。
像是後悔,又像是不舍。
岑頌喉嚨發緊,依然不肯就此罷休,而是冷冷告訴他:“時主任,我覺得您目前的想法只是一時沖動,因為我不像以往那樣在你耳邊叽叽喳喳,所以您感到不習慣,才會産生這種荒謬的想法。”
時韞裕鄭重回答:“岑頌,這并不荒謬。”
“那您說說看,什麽情況下人對自己的情感變化一無所知?”岑頌冷笑一聲,猛地甩開他的手,“如果您今天是來說這個的,我以同樣的方式明确地告訴您,我不是您的良配,無論是能力還是閱歷,我們壓根就不相配。”
“······”時韞裕聽到她拿自己的話堵自己,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
“您可是京都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招牌時主任,寫在錦桉大學校友欄的第一行,無數權威醫藥雜志報道過的時韞裕啊。”岑頌紅着眼睛,直視眼前啞口無言的男人,“我一個小小的實習生,何德何能讓您如此費心關注呢?”
最後,她捏了捏手心,哽咽道:“時主任,我會把今天的事當作沒發生,希望您不要再說這些令人誤會的話了。”
靜谧之處,岑頌敏感地聽到一聲小小的喟嘆。
她轉身離開,身後人的聲音厚重而沉悶,視線沒有一刻從她身上挪開。
“岑頌,如果你覺得我在開玩笑,或者是還在生我的氣,我都全部接受。我為我以前有意或者無意傷害過你的行為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我是個不太愛計算時間的人,堅持這件事姑娘家的能做得無可挑剔,我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也不會太差。”
“我也想請你相信我一次。”
岑頌猛地停住腳步,心頭狠狠一顫,立馬回過頭朝他大喊:“不是叫你別說了嗎!”
時韞裕有一秒的愣神,随後表情有幾分無措。
“我才不相信你!”鼻子酸酸澀澀的,她急忙轉身,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丢臉地哭了出來,只好張牙舞爪地撂下一句狠話。
不過這點威力,倒像是小奶貓揚起爪子撓癢癢一般。
“······”
萬籁俱寂中,時韞裕目不轉睛地目送她的背影。
緊繃的神經終于有片刻的松懈,臉上是極盡無奈的苦笑。
--------------------
作者有話要說:
攤牌了攤牌了!
雖然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