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先別走了。”宋娴突然出聲叫道。
在前方擺着魚尾的小魚精疑惑地回頭。
“仙子, 我沒有走錯路。”
“……不是你走錯路的問題,是你再不吸收水分,可能會死掉的問題。”
宋娴指着小魚精身上幹癟的魚鳍。
一開始宋娴看那小魚精身上掉了鱗片, 還以為是被那兇獸啃咬時受的傷。可等時間久了,小魚精身上的鱗片陸續掉落, 宋娴才确定這魚妖是脫水了。
“我沒事, 盡快到那邊就可以了。”小魚精奮力擺動魚頭, 以示拒絕。
要不是這小小魚頭做不成剁椒魚頭,宋娴就要微微流點口水, 以示禮貌了。
“好吧,是我累了。”宋娴完全放棄說服那小魚精, 徑直往聽得見水流的方向走。
“仙子!仙子等等!可不能亂走啊!”
小魚精拖着尾巴,急忙追着宋娴。
只是當宋娴真的走到了水邊時,才知道為什麽這尾小魚精就算要幹死了, 也不想靠近水邊。
這裏的水都變成了漆黑的顏色,粘稠渾濁像是某種膠質物體。
一片樹葉自樹上掉落, 剛碰到那黑色的河水便瞬間化為青煙散去。
雖然這河水沒有什麽刺鼻的氣味,可是宋娴知道,若是一個不慎跌進去, 将是萬劫不複。
“你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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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在自己的如意袋裏抽出了一個竹筒, 将小魚精放了進去。
竹筒內裝的是宋娴早前預備的清水, 小魚精在清水中待了一會, 瞬間渾身魚鱗都舒展了, 尾鳍也變得閃閃發亮。
它悠長地在水裏咕嚕嚕吐着泡泡,像是很高興。
“你到底多久沒在水裏了?這秘境融合了天裂後,就變了這副模樣?”宋娴問。
小魚精憂愁地看着宋娴,随後就把自己沉到了竹筒底部。
“……別玩自閉。”宋娴直接伸手把小魚精撈了起來。
在這方面, 宋娴與謝夷倒是挺像的,不過一個是鹹魚懶得彎繞的直來直往,一個是不許偷偷摸摸地躲藏。
小魚精沒辦法,喝了兩口水之後,就飄出了竹筒。
“大約是半年之前的事,我原是這個秘境的守護者……”
宋娴微挑眉,這麽弱的守護者?
“……的仆人。”小魚精大喘氣地把話說完。
“原來如此。”
宋娴想,那麽就是秘境的守護者出了什麽問題,才讓這個秘境被天裂所融嗎?
“這裏天地已改,清泉化為腐液,秘境裏的生物開始渴求血肉,而有些地方更是無死無生,像是時間都凍結了。”
小魚精垂頭喪氣,它看了宋娴一眼,又甩着尾巴啪嗒啪嗒地往前飛。
“仙子快些!我們還要趕路呢!”
宋娴慢悠悠地跟在小魚精身後,倒不是她不想快,而是眼前那小魚精尾巴甩得再歡快,速度也就那樣。
宋娴輕咳一聲,伸出手來,将小魚精放到竹筒裏。
“你指路,我走還快些。”
小魚精在竹筒裏噗嚕嚕吐着泡泡,宋娴雖然總是不直接表達關心,但它已察覺這人似乎頗為心善。
小魚精的目的地還挺遠,一路上宋娴已見到了不下十只兇獸,個個都有洪荒時期的妖獸之血,再加上性情兇猛,着實讓宋娴拿出了可在各大宗門前獨占榜首的逃跑真功夫。
小魚精嘆為觀止地看着宋娴眨眼間便立在足有數百丈高的樹梢之上,一瞬便畫好六十張斂息符,在那形似九尾的兇獸面前消失了。
聽得這小魚精在竹筒裏的動靜,宋娴微垂眼睫,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小魚精立刻不動了。
一只與這樹一樣高,生得如同夔牛一樣的獸類,緩緩自對面的那座山上經過。
它每走一步便引得大地震動,空中電閃雷鳴,無數飛鳥走獸自山林間紛湧而逃,卻不敵那只兇獸張口一咬,便通通成了它的腹中餐。
那只兇獸在走到與宋娴視線齊平之處時,突然不動了。
巨大的掠食者死死盯住的壓迫視線,讓小魚精差點沒抽一口冷氣,把自己抽過去。
宋娴依然神色不動地望向前方,不知過了多久,那兇獸才像是确定這附近沒有漏網之魚之後,擡步離開。
等那只兇獸走遠,地面也不再震動時,宋娴才帶着小魚精往指示的方向走去。
“看來今夜要在樹上過夜了。”
宋娴看着天時,應該不能說是今夜,因為這裏的天時已亂,一會白晝,一會黃昏,一會黑夜,宋娴只能依靠腹中饑餓的程度去判斷間隔的時間。
小魚精倒是每每看着天色變化就會緊張得吐泡泡,只是每當它要說什麽,就會鑽到水裏,噗嚕嚕地說。
宋娴倒是也聽不見。
等到了一處背光的大樹上,宋娴選了一片可以承重的樹葉,便在其上畫了隐身陣法與斂息陣法,盤腿坐在了上邊。
“不走了嗎?”小魚精伸出兩只柔軟的小魚鳍趴在竹筒邊緣。
“嗯,先不走,我要是累了會畫不好符。”
宋娴低頭在如意袋裏拿出一個畫着松柏仙鶴的食盒,那是謝夷給她的。
應該說在來明珠海的路上,那車子裏的各色點心清露,謝夷都給她準備好,放到如意袋中,理由是怕宋娴餓。
……謝夷并不是這樣體貼,并且無微不至的人設。
不然也不會在宋娴年幼與他初見時,自己渾身是血,也要定住宋娴,不管那小女孩怕不怕。
只是在初見之後,一切就變了。
宋娴吃着酥脆的杏仁酥餅,問過小魚精能不能吃之後,便也掰碎了一點放到小魚精的嘴裏。
“對了,我想問,既然你知道出去的路,為何自己不出去?”
宋娴一口一口嚼着酥餅,小魚精聽得那咔咔聲,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
“這裏就是我的家,就算變成這樣,也是我的家。我不會出去的。”
可實際上,它不出去,自然是因為……因為……
“你不是秘境守護者的仆從嗎?那位守護者如今如何了?”宋娴問道。
小魚精聞言,緩緩垂下頭,嘴裏香甜的酥餅瞬間化作了絕望的苦味。
“他死了。”
宋娴手指微微一頓,随後她低聲道。
“抱歉。”
小魚精搖搖頭,只催促着宋娴。
“休息一會,我們就走吧。”
“為什麽?我不急。”宋娴打開清露喝了一口。
“因為,因為,若不快些,路就會合上了。”小魚精緊張地說。
宋娴點點頭,依然不緊不慢地把該吃的吃了,該喝的喝了,然後伸了個懶腰,似乎是要睡一覺。
“我知道,可我現在靈力損耗了一些,需要恢複。”
實際上是,宋娴并不相信這只滿口拙劣謊話的小魚精。
這麽急着去到那,誰知道那裏會有什麽呢?
宋娴總要做好準備。
人要有命,才能躺着鹹魚。
若是遇見不可控制的事态,自己大喊救命也是沒用的。
只是宋娴從未想過,不過過了一夜,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她就碰上了不可控制的事态。
血紅的彎月之下,血色染紅了滿樹雪櫻,在那豐盛如雲的花下,本該衆星捧月,順風順水度過一整本書的重花躺在了一地血泊之中。
她像是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宋娴: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