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隔了一天, 霍大娘就帶着厚禮和媒人去了木家，一是把霍正鋒和木小樹的事正式敲定，二是把訂親的日子定下來。
雖然霍正鋒恨不得馬上就能訂親，但是日子還是定在了臘月初十，四天後。
這還是木婆婆看在他年後就要回部隊以及霍大娘的懇求下才同意的，她對小樹這麽快訂親還是不太高興。
木老頭更是全程黑着臉，好像兩家談的不是婚事，而是要挖他的心肝一樣。
結婚對女方來說是少了一個人, 對男方确實添丁進口的大喜事。所以霍家是喜氣洋洋, 霍大娘更是逢人就誇她兒媳婦, 差點把木小樹誇成天仙下凡。
她這輩子一個閨女沒生, 就生了三個兒子。老二老三都結婚分出去了，就老大還光棍一條。這回好不容易拐個兒媳婦回來, 她這兩天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木家反悔。
霍大娘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布包，拿了一卷子鈔票給兒子, “等訂了婚帶小樹進城逛逛, 買兩身好衣服。”
按本地的風俗，訂婚後, 逢年過節男方都要給女方家送結禮，如果有條件，年底還要給未婚妻買身新衣服。
“明天就去吧, 正好訂婚那天讓小樹穿上新衣服。這錢你自己收着吧, 我有錢。”商讨婚事的時候霍正鋒并沒有去, 他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小樹了。
正發愁有什麽借口去見小樹呢，老娘就遞了一個梯子過來。這真是他親娘，霍正鋒激動地抱了老娘一下，回屋就去翻自己的老婆本了。
所謂的老婆本，還有一個名字叫“養老錢”。既然有了媳婦，這錢就自然要改名叫老婆本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霍正鋒就起來了，他用香皂把臉狠狠搓了一遍，擡頭對着洗臉架上的鏡子端詳了一番，發現裏面依舊是一張端方英氣的——大黑臉。
別說他爹娘本來就不夠白，就算是個小白臉，扔到部隊十年也會變成個糙漢子。算了，霍正鋒決定不掙紮了，黑就黑了，他媳婦兒白就行了。
霍正鋒拿刀片把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刮得幹幹淨淨，摸着滑溜溜的了，才換上剛洗過的軍裝和軍大衣，去裏屋推了自行車就往外走。
“多帶點錢，小樹看上啥你都給她買了。你們還沒結婚，這時候可不是摳的時候。”霍大娘被外面的動靜吵醒，不放心的交代兒子。
霍老爹拍拍老妻，“不用你操心，你兒子比你疼他媳婦。”她應該擔心兒子會不會花太多了，而不是擔心他這時候摳門。
霍正鋒沒有心思聽爹娘說什麽，胡亂應了一聲，騎上自行車就走了。不用爹娘說，他都恨不得自己能給的東西都給小樹，怎麽舍得苛待她。
今天是個大晴天，感受着從窗外灑進來的陽光，木小樹悠悠轉醒。身邊已經空了，看來奶奶已經起來了。
木婆婆正在外屋準備早飯。看到孫女揉着眼睛進來，指着後面的小鍋說：“裏面有熱水，別用冷水洗臉，回頭風一吹再皴了。洗完臉抹上雪花膏，皮膚再好也經不起糟踐。”
她這個孫女真是随了她爸了，除了饞嘴一點，在穿着打扮上一點都不上心，糙得很。
最近家裏寬裕了不少，木婆婆先前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婦都穿什麽健美褲，也想給她買一條，結果木小樹嫌棄得要死，說什麽都不穿。
就連木小樹的雪花膏都是她買的，可惜沒見孫女用過幾次，不說她就不知道抹。
木小樹嗯嗯兩聲，照舊刷了牙洗好臉用毛巾擦幹，回屋就去梳頭了。至于雪花膏，她動都沒動。
她并不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只是作為一個樹妖，別說不護膚，就連不洗臉她也能保持白瓷一樣清透瑩潤的肌膚，所以經常洗完臉自然風幹，頂多天冷的時候拿毛巾擦一下，根本想不起來抹東西。
21世紀很多高端護膚品打的就是萃取天然植物精華，什麽精華能比得上木靈力的滋潤？
至于健美褲，木小樹的審美還停留在漢唐的廣袖飄飄上，或者21世紀清新自然的森系風格。□□十年代未必沒有時尚的款式，但是不包括健美褲或者喇叭褲這樣的異端。
木小樹剛進屋，霍正鋒就到了，對着木婆婆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奶奶！”
“正鋒來了，吃飯了沒有？”木婆婆既然認下了這個孫女婿，對他也就不再橫眉豎眼的了，恢複了一開始初見的和善，還多了一點親近。
霍正鋒把自行車放好，老老實實的回答：“還沒吃，我想着過幾天就訂婚了，想帶小樹去縣城買點東西。班車走得早，到縣裏再吃飯也不晚。”
“你難得回來，去城裏逛逛也行。”既然都要訂婚了，木婆婆也不攔着他們私下相處了。
木小樹聽到霍正鋒的聲音就出來了，她手裏還編着麻花辮，靈活的手指快速翻轉，很快就編到了尾部，拿黑色的皮筋綁上。
“奶，那我跟霍大哥就先走了，不用做我的飯了。”木小樹記得她好像沒去過縣城，正好趁這個機會去看看，而且能跟霍大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一整天讓她也很期待。
霍正鋒的眼神一直随着木小樹的動作移動，覺得自家小媳婦無一處不美，而今天似乎格外的美。
木小樹今天紮的是雙麻花辮，這個發型在時下非常常見，但是紮得好看不土氣就很考驗人了。她特意把發頂的頭發梳順着發際線梳到了一側，辮子只松松編了幾下，留着長長的辮梢，略顯清冷的小臉頓時比平日多了幾分甜美。
木婆婆看到霍正鋒這樣子不耐煩的說：“趕緊走吧，別趕不上車了。”
去縣城的班車要去鎮上坐，霍正鋒把自行車放在木家，跟木小樹一前一後步行往車站走去。
路上碰到早起的鄉鄰紛紛打趣木小樹，問霍正鋒是什麽人。木小樹十分坦然，毫不羞澀的說着是她對象。
霍正鋒感動于小樹的赤誠，突然很想抱抱她。但是看看身後三三兩兩的村民，他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雖然改革開放已經十年了，但是信息閉塞的鄉下，青年男女還是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親近。霍正鋒不懼別人的目光，但是卻怕小樹被人非議。
直到遠離木家村，附近沒有一個行人時，霍正鋒才悄悄握住了木小樹的手。
木小樹晃了一下兩人緊握的手，歪着頭問：“這位解放軍叔叔，你這是耍流氓嗎？”
霍正鋒的臉色難以形容，不知道是黑還是紅，“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才是耍流氓，你是我媳婦，我這是合情合理合法。”
他拉自己媳婦手有問題嗎？沒有！
還有，他真的看上去很老嗎？小樹居然叫他叔叔。霍正鋒看着馬上十九長得卻跟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樣的媳婦兒，再摸摸自己粗糙的臉，心态差點崩了。
“霍大哥一點也不老，我就喜歡你這樣陽剛成熟的男人，多有安全感啊。”木小樹本來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霍大哥這麽敏感，連忙溫柔地安慰他。
霍正鋒這才發現他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不過想到小樹的身世，他很快就想到了她喜歡年長男性的原因，大約是一種移情吧。
于是他馬上忘了自己那點矯情的心思，對小樹心疼不已，恨不得跟小樹早相遇十年，好好呵護她長大。
不過他忘了，要是十年前他阻止了小樹“走失”，木林也不再離家，那他有什麽理由去接近人家八歲的小閨女呢？
木林估計吃了他的心都有。
霍正鋒這會兒想的是，他和小樹訂婚之後，如果沒有意外，再過一年多就要結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木叔找回來。
雖然小樹沒有明說，霍正鋒也知道她想爸爸參加自己的婚禮。他把小樹的手握得嚴嚴實實，不讓一絲寒風吹進來，盤算着再找什麽人去那邊打聽一下老丈人的消息，給小樹一個完美的婚禮。
木小樹并不知道霍正鋒在想什麽，她指着一個加油站說：“霍大哥，汽車站是在這邊吧？”她沒來過這邊，還是之前聽別人說汽車站就在加油站那個路口。
“嗯，就是這兒了。車還沒來，咱們等一會兒吧？冷不冷？”霍正鋒說着就把大衣脫了下來，往小樹身上披。
霍正鋒比小樹足足高了二十公分，他的大衣披在小樹身上都到小腿了，對此霍正鋒十分滿意。
班車差不多還有二十分鐘才來，路上走着還算暖和，但是站在路口一動不動吹風就冷了。霍正鋒自覺身強體壯，就把大衣給了小樹，生怕把她凍着了。
木小樹伸手去扯大衣，“霍大哥你自己穿着吧。我穿的是奶奶新做的棉襖，今年的新棉花，身上熱乎着呢，不信你摸摸我手。”
霍正鋒把一雙柔軟白嫩的小手捏來捏去，終于相信了小樹的話，這才把大衣重新穿上。不過為了幫小樹擋風，他把大衣敞開，把小樹整個人都包了在裏面，好像抱住了全世界。
二十分鐘後，班車緩緩開來，霍正鋒只得放開小樹，懷中前所未有的空虛，他第一次嫌棄班車太準時。
快過年了，去縣裏的人也多了起來，車上的人還沒下來，門口就圍了一圈人。霍正鋒人高腿長，半扶半抱提溜着小樹上去，在靠近車門的單人座位上坐下。
“我坐這兒，你坐哪兒？”木小樹看到扶着椅背站着的霍正鋒，疑惑的問道。旁邊明明有雙人座，為什麽讓她坐着在這兒？
霍正鋒低下頭輕聲說：“過年坐車的人多，反正等會兒還要讓座，還不如站着。”這時候小地方的班車超載是常有的事，人多的時候肯定要有人站着的。
“為什麽要讓座？”木小樹不明白，同樣都是花錢買票，座位不是先到先得嗎？
霍正鋒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我是人民解放軍。”
就像很多公共場合需要排隊的地方都有軍人優先的提示，但是只要時間不是特別趕，他和他的那些戰友都不會輕易使用這些特權。
他一個兵，自從穿上軍裝戴上大紅花踏進部隊開始，他就把自己獻給了國家和人民，無論什麽時候都要以人民的權益為先，這是他刻在骨子裏的信念。
木小樹不太明白霍正鋒想法，但她能感覺到他說這話的時候，渾身澎湃着一股幾乎能灼傷人的熱力，讓她不由自主的被吸引，想要靠得更近。
既然霍正鋒不肯坐下，木小樹就拉着他的手，悄悄釋放出一絲靈力，緩解他的疲勞。
在小樹釋放靈力的同時，霍正鋒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草木清香，只是平常這種香味都淡淡的，需要靠近才能聞到，這會兒卻突然濃郁起來。
他深吸一口，精神頓時為之一振，這幾天的緊張和疲勞全都不翼而飛。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不過這味道确實很好聞，也不知道小樹用了什麽脂粉。
霍正鋒把頭靠近小樹，在她耳邊輕聲問：“小樹，你擦了什麽東西，這麽香？”
“什麽都沒擦啊，我不喜歡往臉上抹東西，黏黏糊糊的。”木小樹習慣了身上的味道，一點也沒發現自己身上的異狀。
那這就是小樹的天然體香了？霍正鋒心裏一動。他雖然是個老光棍，但是在部隊跟一群糙漢子待了那麽多年，也聽過不少葷話，對男女之間那點事也了解一些。
記得大頭就炫耀過他女朋友身上自帶一種奶香，還有二虎，他說自己媳婦的體香是胡椒味的，他聞着能多吃一碗飯。
至于草木味的體香霍正鋒還是第一次聽說，也是第一次知道，不過他直覺沒人比小樹更适合這個味道。
環着小樹的肩膀，霍正鋒沉醉在草木的芬芳中，仿佛置身山林。直到有個驚喜的聲音傳來，他才警惕的站直身體，朝車門看去。
“小樹，你也進城？”段磊家在雙崗村，正在鎮上到縣城的路上。他今天進城辦點事，沒想到遇到了木小樹，那個他曾經有過好感的姑娘。
雖然佳人心有所屬，但是段磊覺得跟她做個普通朋友也不錯。更何況他家裏可離不了木家的菜，所以兩人算是十分熟悉了。
剛說完，他就感覺到一道帶着寒意的視線，然後他就看到了木小樹身邊的軍裝男人，微微皺着眉頭，眼神淩厲，好像看到了敵人一樣。
這就是小樹喜歡的那個霍大哥了吧？盡管強迫自己斷了念想，咋一看見這郎情妾意的一幕，段磊的心裏還是有點酸澀。
木小樹看見段磊很高興，畢竟對方可是神助攻了一把。要不是有他幫忙，不知道霍大哥什麽時候才會下定決心呢。
她靠在霍正鋒腰側，輕拍他的胳膊，讓他放松下來，這才跟段磊說話，“我們進城買點東西，段磊你......”
“初十我和小樹訂婚，進城置辦點訂婚用的東西。”不等小樹說完，霍正鋒的聲音就插進來了。
段磊沒想到小樹這麽快就訂婚了，他笑了一下，聲音有些不自然地說：“恭喜二位了......”他早就放棄了，這人怎麽還要刺激他？
“謝謝，等我們結婚，你一定要來喝杯喜酒。”霍正鋒假惺惺地說道，他可沒錯過那小子臉上的表情。
死心吧，小黑臉，你出局了。
霍正鋒看小樹和陳立民把這姓段的小子誇得天花亂墜，還以為是多俊的一個小白臉，沒想到也不比他白到哪兒去。
單論長相，他也不差，就是這小子看着更年輕一些，跟小樹站在一起也更般配。但是小樹先前就說了，她就喜歡自己這樣成熟穩重的。所以比較下來，還是他完勝。
霍正鋒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比自己矮了七八公分的段磊，覺得自己方方面面都吊打情敵，有些得意的挺直了胸膛。
不過他也不敢放松，誰知道敵人挖我牆角之心有沒有死，要時刻保持警惕。霍正鋒稍稍側了一下身子，幾乎把小樹抱在了懷裏，把她和那個姓段的小黑臉完全隔離開來。
段磊也不是傻子，明顯感覺到了霍正鋒對他的敵意和防備，識趣的閉上嘴不說話了。他這會兒覺得自己就是個明晃晃的大燈泡，出門前應該看下黃歷的，早知道今天不宜出門，他就改天再進城了。
木小樹沒想到霍正鋒的反應這麽大，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刺激過頭了，決定等會兒跟他解釋一下。
不過段磊也是遭受了無妄之災了，木小樹探頭的看了他磊一眼，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段磊笑笑，表示自己沒有在意。
霍正鋒看這兩人當着自己的面“眉來眼去”，幹脆把小樹的腦袋抱在懷裏，“今天起得早，還有半個小時，你靠着我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看霍正鋒眼裏都快冒火星了，木小樹也不敢撩撥他了，順從的靠過去，雙手摟着他健碩的腰身，很快就睡了過去。
“小樹，醒醒，我們到了。”
木小樹被霍正鋒叫醒，發現車上沒有幾個人了，段磊也不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車的。
下了車，霍正鋒先帶着木小樹去了附近的一個早餐店，叫了一籠包子，半斤油條，兩碗豆腐腦，熱乎乎的吃了一頓早飯。
吃早飯的時候，木小樹趁機幫段磊開脫，“那天我們就一塊兒吃了頓飯，段局長是有點想法，不過當天我就跟段磊說清楚了，我告訴他我喜歡的是你。”
“這還差不多。”霍正鋒哼哼兩聲，對小樹的表白十分滿意，“那小黑臉心思不純，你回頭跟他保持點距離。”
小樹對小黑臉沒想法，不能保證小黑臉沒有別的心思。他家小樹就是太單純了，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人騙了。
“你想多了，他也許對我有過那麽一點好感吧，不過他現在天天相親，說不定這會兒都訂下了，還惦記我一個有夫之婦幹嘛？”因為這張臉，木小樹很習慣異性對她的好感，就連一些同性都不例外。
她每次出去的時候，不少年輕人都喜歡圍着她轉，只是她不愛跟不熟悉的人說話，看上去清冷不好接近，他們才不敢上前搭讪。
霍正鋒被小樹的“有夫之婦”取悅了，終于不記那個小黑臉的仇了。吃飽喝足，拉着小樹就去百貨商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