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昏暗的燈光下,男人西裝革履,身姿挺拔,顧瀚海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并不是會來到這樣一個地方的男人。
“有什麽事直接在這裏說吧。”顧瀚海的語氣森冷,目色冷淡。
就如同顧瀚海在打量嚴澤水一樣,嚴澤水也在打量面前的少年。
身處高位,必須具備慧眼,看到顧瀚海時,就有此少年必然非池中物的感覺。
“我一直都很關注你。”嚴澤水并沒有在意顧瀚海的無禮,也順從了對方幹脆就在這裏對話的要求,“圓圓很喜歡你。”
“是嗎?”顧瀚海的表情顯然淡淡的。
“圓圓并不是一個性格外向的孩子,他能這麽積極已經很少見了。”
“然後呢?”顧瀚海微微擡頭 ,冷漠的目光之中沒有半點尊敬。
“你讨厭圓圓嗎?”
嚴澤水的話讓顧瀚海皺眉:“直接說你想做什麽。”
“你以為我是來給你下馬威的嗎?”嚴澤水再次問道。
顧瀚海的沉默和防備讓嚴澤水了然,這個孩子聰慧、早熟、敏銳,過早的了解到了社會的階級,慧極必傷,恐怕已是如此。
“我想知道你對圓圓的态度。”
“我很感激他。”顧瀚海說道。
“沒有了嗎?”嚴澤水詢問。
“還需要什麽?”顧瀚海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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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要和圓圓做朋友嗎?”
“沒有必要。”
因為這個答案,嚴澤水本能的皺眉,顧瀚海明明只是個少年,可他卻看不透,這句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圓圓本身是要升學去仁教高的,可是突然說想要去南十三高,這件事,和你有關聯嗎?”
顧瀚海的瞳孔瞬間暗下,意味不明的回道:“這不是你這個做哥哥的需要關心的事嗎?”
“意思是與你無關嗎?”嚴澤水問道。
然而這一次顧瀚海沒有再回答,而是直接越過嚴澤水的身邊離開。
嚴澤水回過頭:“你今天的态度,我可以告訴圓圓嗎?”
顧瀚海的腳步沒有任何的停頓,那背影仿佛訴說着一切都毫無所謂的意思。
嚴澤水輕輕的嘆了口氣,真不是一個好相處的少年,渾身都是刺,莫非嚴清圓一直都是一頭熱嗎?
嚴清圓在偷偷的關注顧瀚海的事情,無論是嚴澤水還是嚴澤清怎麽可能不知道。
既然嚴清圓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們就不追究,一個普通朋友而已,無傷大雅。
只是最近嚴清圓越來越奇怪的各種各樣的舉動都讓嚴家哥哥們心中懷疑,做哥哥的總是對弟弟關心的。
以為是叛逆期,卻發現剛好相反,與其說是在叛逆,倒不如說是在長大。
而這一切,都是在見過顧瀚海之後發生的。
總該有什麽契機。
此時在車上的司機下了車,到了嚴澤水的面前,赫然是嚴清圓的保镖闫譚。
“你絕不覺得他給人的感覺很熟悉?”嚴澤水望着顧瀚海離開的方向。
“他的身世很幹淨。”闫譚含糊的回道。
“恩。”嚴澤水嘆了口氣,“問題是出在圓圓身上嗎?”
嚴澤水擡起頭,看到了在餐廳對面還沒有關門的蛋糕店,那是嚴清圓經常會在裏面呆的地方。
“圓圓喜歡什麽蛋糕?”
“小少爺經常會點慕斯拼盤。”
嚴澤水點點頭,繞路去對面。
不知道這會兒還有沒有慕斯了。
吃點甜的嚴清圓也許會開心一點。
顧瀚海靠在牆壁上,悄悄的目送着嚴澤水的車的離開,垂下的雙眸中黑暗、深沉,無處掙紮。
嚴清圓是出了什麽事吧,否則嚴家的哥哥應該不會專門來找他。
顧瀚海記得當時嚴清圓在沒有得到自己的回應之後,迷惘看着他,模樣像是丢失了母親的小鹿,顫顫巍巍的四肢支楞着,不知所措。
小少爺對他的同情,他不想要。
仁教高和南十三高,孰好孰壞是個人都能分得清楚,顧瀚海不自戀,卻也知道若非自己,恐怕小少爺會連南十三高在哪裏都不知道。
天塹的身份,他不能将小少爺拉入淤泥。
他和嚴清圓的交際,不如就直接因為這一次的不愉快,到此為止。
想必那小少爺的自尊心也不允許他再繼續找來。
顧瀚海一如既往的,不會對再怎麽動搖他心思的可愛之物奪去理智,可身體卻難受的無法呼吸。
城中村內,顧瀚海提着一份夜宵,然而遠遠的卻看到了堵在門口地痞,頓時面色一沉。
靠在了牆邊,顧瀚海拿出了老年手機打電話,不斷的撥通着電話,然而對面卻始終是關機。
顧瀚海的面色越來越陰沉,他無法判斷司雪語現在在不在家,是在安全的地方躲着,還是被這群讨債鬼困住了。
顧瀚海想要報警,然而想了想卻沒有繼續。
報警又能怎麽樣呢。
顧瀚海放下了夜宵,和自己的老年手機等貴重物品藏在角落裏。
陰暗之中瘦弱的少年走了出來,蹲在門口的地痞站起身,叼着煙:“喲,回來了。”
顧瀚海陰霾着神色,只是随口吐出兩個字:“沒錢。”
此時地痞外頭,和旁邊的人對視着笑了:“聽到沒,沒錢,哈哈哈哈哈。”
顧瀚海一言不發。
地痞指了指大門:“你那媽天天化妝品新衣服沒少過吧?怎麽?有錢買新衣服,沒錢還錢?”
顧瀚海沒有任何回應,摘掉了手套,那雙白色的手套下,滿是疤痕和厚繭的不像是屬于一雙少年的手再一次暴露了出來。
地痞的面色随着顧瀚海的動作,陰沉了下來:“敬酒不吃吃罰酒。”
司雪語躲在房間裏的大衣櫃中瑟瑟發抖,長發淩亂,恐懼的淚水花了妝容。
突然間大衣櫃的門被打開,司雪語驚恐擡頭看去,卻在看到來人之時所有恐懼都化作了喜悅。
“小海。”
顧瀚海的嘴角有一片烏青,他垂眸看着司雪語:“出來吧。”
司雪語這才從大衣櫃中出來,注意到顧瀚海渾身贓物,有幾處甚至有血跡,擔憂的說道:“小海,你沒事嗎?”
“錢呢?”顧瀚海問道。
司雪語頓時臉色一僵,立刻低下頭去,雙手不自覺的蜷縮,很是膽怯的模樣。
“他來過了?”顧瀚海顯然已經對這樣的場景輕車熟路。
“恩。”司雪語小小的應了一聲,“不過沒有全給他,我還買了點東西,回頭我退回去。”
顧瀚海看了一眼在角落裏新買的衣服鞋子等物品,沒有繼續說什麽。
“夜宵我放在桌子上了,去吃。”顧瀚海自顧自的櫃子裏翻出來簡易醫療箱,熟練的處理傷口。
“謝謝小海,我們家小海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司雪語立刻眉開眼笑,跑去吃夜宵,留下顧瀚海一個人處理傷口。
顧瀚海渾身的藥氣,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的看着醫療箱。
手指還在疼痛,打人的觸感和被打的疼痛到現在還沒有散去。
很久之後,寂靜的空氣中傳來一聲輕笑。
——
嚴清圓躺在床上,驟然從渾渾噩噩的夢中清醒。
他好像……知道為什麽顧瀚海生氣了!
自從回來之後他就苦思冥想怎麽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惹到顧瀚海了,導致晚上吃飯都少吃了兩碗飯。
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小手電和一系列裝備去了床底下,打開了自己的小箱子翻出了筆記本。
迅速的翻找了幾頁,找到了上面的記錄。
‘嚴清圓冷笑着站在顧瀚海的面前,驕縱的少年滿臉的輕蔑,尖銳着聲線嘲諷:“你不就是圖嚴家的錢嗎?既然圖錢就不要裝作一副你清高的樣子,做給誰看啊,如果不想要錢,你怎麽不回你那個破爛家去?做□□還立牌坊,惡心不惡心。”’
嚴清圓看到這字之後頓時心梗,接着繼續翻。
‘嚴清圓随手就将一摞錢直接扇在了顧瀚海的臉上,卻被顧瀚海躲開,嚴清圓怒道:“你還敢躲?想要錢,就要乖乖的跪下來讓我扇,興許我高興了,還能多給你點。”’
嚴清圓眼前頓時一黑。
‘嚴清圓抱住了嚴澤水的手臂,撒嬌一般的聲線,可是看着顧瀚海的眼神卻充滿了挑釁和惡質:“大哥,大哥,那些錢不是我花的,那天我是和那個人一起出去的,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平時要花錢都是給大哥你說的,你知道的,我知道他為什麽要花錢,他是因為……”’
嚴清圓的手電筒掉落在了地面上,眼前陣陣發黑。
雙手絕望的捂住了臉。
這是什麽大型羞恥play死亡現場。
一次次說着喜歡錢的人是顧瀚海,可是實際上次次提到錢的人都是他本人。
嚴清圓滿臉迷惘,他這兩年之內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那個樣子?
嚴清圓鼓起勇氣再一次翻開了筆記本,快速略過那些他看着都尴尬到腳趾抓地的句子,終于找到了一段,是在後半部分。
‘嚴清圓不敢相信,意氣風發的自己,卻被曾經這個自己看不上眼的貧民窟裏出來的垃圾如此的諷刺,而曾經借着他的氣焰叫嚣的人,此時卻都對他視而不見。
“你到底做了什麽?!”嚴清圓驚怒的上前去想要抓嚴瀚海的臉,卻被嚴澤水抓住手臂扔到一旁,頓時嚴清圓跌坐在地面上,疼痛壓不住驚恐,“大哥?”
“我從來都沒說過讨厭錢。”嚴瀚海居高臨下,曾經嚴清圓蔑視他的眼神此時全部被他數倍奉還了回來,“只是你企圖用錢羞辱我的樣子,太惡心。”’
看到這裏,嚴清圓只覺得五雷轟頂。
啊?他今天是不是用錢,羞辱顧瀚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