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真好騙啊
江乘月退到了門邊,隔着兩米的距離,盯着路許手上那幾件自己的衣服,不知為什麽,就隐約從路許身上感受到了一點期待。
大約兩個月前,路許拎着條“垃圾袋”讓他換的時候,眼睛裏還只有惡意和嘲諷,現在竟然有所改變了。
但這對江乘月來說區別不大,他不想穿。
“很契合你平時的風格。”路許強調,甚至有些遺憾地看了他一眼,“真的不換嗎?”
江乘月這次很堅定地搖了頭:“不穿。”
他只是想離路許日常的穿搭風格更近一些,不想穿得跟個山雞似的到處招搖。
江乘月偷偷沖路許翻了個白眼,轉身自己去翻衣櫃了。
路設計師自打開始職業生涯以來,第一次抱着點不好明說的私心亂搭衣服,結果被審美負數等級的江乘月直接拒絕,讨了個沒趣,他站在衣櫃前,看江乘月端詳着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出來在身上比劃,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之前不還好好地,最近是怎麽回事。
路許在腦海中梳理了江乘月的社交圈,這才發現,除了夢鍍樂隊裏那幾個和他僅有一面之緣的樂手,他對江乘月的社交圈知之甚少,這讓路許首次對自己有了些不滿。
江乘月扒完了衣櫃,沒找到滿意的衣服,正沖着角落裏的一個抽屜伸手,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衣服忘在了下邊的抽屜裏,路許出聲打斷了他的動作:“算了,剛才逗你的,過來吧,我給你看看。”
江乘月半信半疑,但的确把翻抽屜的事情抛在了腦後,小跑着跟着路許下樓了。
“坐這裏。”路許把一樓工作室的高凳推過來,示意他坐下,順手從旁邊的裁剪臺子上拿起了軟尺,把軟尺的末端在右手手心裏纏繞了一圈,雙手從江乘月的背後環過,軟尺就繞在了江乘月的腰上。
路許拉着軟尺,一個個刻度緩慢地收緊,似乎是要看腰圍。
江乘月記得,他的腰圍數據,路許量過不止一次,不會這麽快就忘記了吧?
而且,他今天穿的白色長襯衫質量很差質地很薄,路許這麽牽着軟尺慢慢收緊的時候,襯衫稍有些粗糙的布料就一縷縷從他的腰間擦過,弄得他有些癢又有點心不在焉,可路許看着刻度的神情是那麽的認真,讓他生不出任何的绮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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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乘月有些後悔,剛剛為什麽不去穿那套花裏胡哨的衣服了。
他一走神,手腳上就多了不少無意識的小動作,一不小心,他仰頭見旁邊站着的路許挑了下眉,這才發現自己的腳尖不知道什麽時候攀上了路許的小腿,還輕輕地勾了一下。
“對不起。”江乘月低頭道歉,“不過,路哥,Nancy Deer的衣服不都是均碼嗎,為什麽還要給我量尺寸呢?”
腰上的軟尺忽然被收得很緊,江乘月呼吸一滞,軟尺卻又在瞬間被放開了,路許低頭在他耳邊用英文報了個數字,解釋:“這樣更方便我對你的穿搭做整體調整。”
江乘月似懂非懂,但造型這方面,奢侈品牌設計師路許是專業的,所以他只能無條件地信任路許。
路許的軟尺從他身上能量的地方都卷了一遍,這才緩慢地放開了他,開始從一旁放着的衣物陳列架上給他挑衣服。
江乘月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終于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熱意在慢慢地散去。
跟直男打交道可真是太辛苦了,他在這邊心如擂鼓,對面卻只是古井無波。
“想不想試試酷一點的風格?”路許一邊看衣服一邊問他。
江乘月不在乎酷不酷,他只是想要路許的風格。
而路許終于也開始認真起來:“試試黑白灰的三色搭配,喜歡嗎?”
“可以啊。”江乘月點了頭。
這次兩人總算一拍即合,江乘月穿上了一件副線的黑色套頭衛衣,搭配了灰色休閑風西褲和一雙白色跑鞋。這條灰色西褲在視覺上把他的雙腿拉得很長,除了路許說的酷一點的風格,還增加了應對正式節目的端正,的确是江乘月從來沒有嘗試過的風格。
但路許卻不太滿意,這一身除了上衣,褲子和跑鞋都是其他品牌的,上衣是副線品牌,上面還沒有鹿與南希的大logo。
路許從一旁敲開了一個抽屜,拎出了一條Nancy Deer的品牌logo字母項鏈,銀白色的鏈子上,點綴着精心設計的品牌名,簡單又直接,鹿與南希的這一款一直都賣得很好。
江乘月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終于滿意地笑了。
還好,他路哥的審美水平始終在線,沒被他給帶到馬裏亞納海溝。
節目的錄制是在第二天,江乘月特地請了假,背着鼓,和樂隊的朋友們早早地坐上了節目策劃那邊來接的車。
他們是開場節目,也是第一批要錄制的,地方電視臺的工作很正規,他們一到
後臺,就給他們安排上了造型。
“鼓手的衣品很好啊。”電視臺自備的造型師說,“你就穿這身上吧,我就不給你改了,妝面也采用淡妝就好,不要破壞了本身的好看。”
江乘月也很喜歡自己今天的這身搭配,所以造型師誇他時,他很自然地帶了點笑。
“瞧給孩子高興的。”孟哲站在一旁取笑他,“是他房東給搭的。”
“你房東這麽厲害?”造型師笑着說,“不會是業內吧。”
“他是。”江乘月點頭,“Nancy Deer的獨立設計師,Kyle。”
造型師手裏的兩顆扣子啪嗒落在了地上,再仔細端詳了江乘月的臉:“我就說你怎麽看着有點眼熟,江乘月是不是?我在時尚雜志《Cocia》上見過你和路設計師合作的作品,讓人眼前一亮。”
江乘月沒料到《Cocia》一套圖的知名度能有這麽高,但聽人誇路許的作品,他就覺得高興,哪怕他就是作品本身,他也沒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情緒開關好像被路許搶走了,快樂和失落由不得他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和路許産生了聯系。
節目策劃一開始邀請夢鍍,是看重了夢鍍在本市的人氣,最開始的策劃上,要求夢鍍唱的是短視頻平臺上的流行歌,因為這些流行歌的受衆最廣。
夢鍍第一時間就拒絕了,提出了唱自己原創歌曲的請求,好在這次的節目方很好說話,認可了夢鍍的請求。
節目即将開始錄制,後臺的休息間裏已經有了不少藝人,三三兩兩地在說話,江乘月把鼓棒放在膝蓋上,橫着手機和路許聯機打四川麻将。
“路哥,報一下牌。”江乘月把有線耳機的話筒貼近了唇邊,小聲地說。
“3萬、4萬、看不懂、一個圓……南希?”路許不太确定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耳機另一端傳來。
江乘月:“……”
教路哥打麻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路許就會報出點奇奇怪怪的東西。
“你好。”有人站在了江乘月的身邊,“請問你是明星嗎,可以找你要個簽名嗎?”
“我不是,也不會簽。”江乘月笑着拒絕,繼續和路許連麥玩麻将。
路許卻突然不會出牌了。
“你還不如穿昨天那個藍上衣和綠褲子。”路許冷冷地說。
曾經的賭王江乘月玩麻将的時候脾氣最大,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好看?”
路許沒吭聲,挂了電話。
電話的另一端沒了聲音,江乘月才意識到,他好像是沖着路許發火了。
他明明是脾氣很溫和的人,不管遇到什麽,都能把理性擺在第一位。
可是和路許有關的事情,他總是沒辦法冷靜,會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高興,也會因為一些小事生氣發火。
夢鍍每個人對本樂隊的原創歌曲早就熟記在心,先前也排練過不下于二十次,真正到了錄制的時候,是一次通過的。江乘月搬着鼓和镲片往臺下走,一擡頭,在不遠處的燈光下,看見了倚牆站着的路許。
燈光把路許的影子拉得很長,路許低着頭,盯着手機屏幕琢磨着什麽,旁邊有個導演,正和他說話。
像是心有靈犀般,路許擡起頭,把頭轉向了他來的方向。
今天是白露,江乘月的農歷生日。
江乘月沒想到,路許竟然會知道,還會特地過來接他。
“小白露?”路許試探着問。
江乘月好久沒從他媽媽之外別人的口中聽見這個小名,猝不及防,慢慢地紅了臉,瞪了路許:“不許叫這個。”
錄完節目時間已經很晚了,路許給他買了塊櫻桃蛋糕。
江乘月小時候就小氣,每次過生日,頂多給自己買個帶餡的包子,從來沒買過生日蛋糕。
除了很多年前關于父母的記憶,路許是第一個送他生日蛋糕的人。
蛋糕的盒子漂亮極了,江乘月還沒來得及拍照,路許已經随手扯了絲帶,揉成一團丢到了一邊,從紙盒子裏抽出了蛋糕。
“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路許把蛋糕推過去,“試試。”
蛋糕上有一朵小櫻桃,車開得很慢,江乘月從櫻桃開始,嘗到了蛋糕的奶油味。
我真好騙啊,他在想,只要一小塊櫻桃蛋糕,就願意和買蛋糕的人回家。
江乘月想和路許回家。
“好吃?”路許從來就不喜歡這種甜膩的食物,但看見江乘月小口小口地嘗着,他也忽然想試試。
“嗯?”江乘月雙手捧着蛋糕,舉到了路許的眼前,“路許,試試?”
路許卻只是伸手,指尖從他的嘴角抹了一下,修建得整齊的指甲從他的唇角輕輕劃了過去。
随後又從指尖上嘗到了櫻桃醬的甜味。
他沒看江乘月,自然地轉頭,給王助理打了個電話,安排了一連串工作。
江乘月抿着嘴巴,舉着蛋糕,呆呆地,直到手酸了才想起來要放下。
這該死的直男,真他媽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