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非分之想
“秋冬季形象片的進度盯一下,然後下個月的訂貨會記得準備,面料的物料信息需要整理,設計侵權的兩個案子追一下進度。”路許站在辦公室門口說,“你倆關系不好,聊天的時間倒是很多?”
王雪和她男朋友對視一眼,趕緊坐回了自己的電腦前,開始工作。
“首席設計師太可怕了。”王助理的男朋友悄悄說。
“等他完成春夏大秀的設計回德國就好了。”王雪說,“你說話小點聲,看着我們呢。”
路許面無表情地回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下載了一個國內的音樂播放軟件,搜索歌曲名,點擊播放——
路許:“……”
怎麽說呢。
江乘月唱的和這個原曲,應該是兩首歌,除了歌詞之外,沒哪裏是一樣的。
難怪他昨晚說好聽的時候,江乘月回了他一句“路哥,你是個好人”。
路許含笑收了這張好人卡。
今晚有個5億級票房女演員的團隊聯系了他,希望能由他監制在衛視七夕之夜晚會上的造型。女演員自身條件不錯,咖位夠,人也沒什麽黑歷史,路許答應了這次合作。
時間差不多快到了,路許放下修改了一半的紙胚,把軟尺搭在模特架子上,低頭看手機時,發現江乘月半個小時前給他發了消息——
[竹筍]:Hello,Deer。
[竹筍]:不小心把電子表摔碎了……能借我一個嗎,晚上有場排練,不想帶手機,打鼓的時候會摘下來。
[Kyle]:一樓工作間的裝飾品抽屜裏有,你随便挑個喜歡的顏色戴吧。
[竹筍]:好呀,第三個盒子,黑色表盤,看起來掉了很多玻璃渣的那個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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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le]:你再仔細看看,那是星空!
路許到對方公司的時候,女演員的團隊特地給他準備了單獨的工作間。這家的團隊財大氣粗,把鹿與南希這兩季的女成衣都給買了一通,整整齊齊地挂了兩大衣架,讓路許幫忙選。
路許支使着設計助理王雪給女演員量尺寸,自己則是站在衣架前挑挑揀揀。
“你以往都是深色穿的多。”路許看了團隊給的過往照片。
“是。”女演員說,“影迷說我長得比較兇,不适合淺色的衣服。”
她為這個問題愁了很久,連戲路都變窄了,接的都是些苦大仇深的心機反派角色。
“所以你以往的造型才都被說中規中矩沒有突破,別人稍微堆點熱門元素,你就會被豔壓。”路許直白地說,“觀衆給你貼标簽就算了,你還給自己貼,社會給女性制造了一道道限制和規制,你不要給自己再設限。”
路許:“造型這種東西,是需要經常變換的,保留核心氣質即可,你再這樣下去,影迷會審美疲勞。”
“聽您的。”女演員說,“換個風格。”
“去找那條本季的桑蠶絲小灰裙,不要重工的那條。”路許沖王雪說完,又轉向化妝師,“妝面素雅一點,到位就好,不要濃妝,頭發不要盤,放下來。”
他幾聲命令下去,團隊裏的人都忙了起來。路許覺得有些悶,推門在走廊裏逛了兩圈。
這是一家挺大的娛樂公司,旗下活躍藝人衆多,路許沒走幾步,就看見了這邊練習生的排練場地,敞亮的房間裏擺着一臺架子鼓,地上還橫着一把吉他。
這比江乘月平日裏的排練場地不知道好了多少。
被要求練鼓的男愛豆坐在鼓凳上,結合表情管理,向前方做了個标準的wink,抓起鼓棒在架子鼓上緩慢地打了幾下。
跟搗蒜似的。
路許看得直皺眉——
這力度和節奏,還有打鼓時的氣場,跟江乘月比,簡直差遠了。
臉更是比不上江乘月。
江乘月不懂表情管理,不會像成熟的藝人那樣知道在拍照的時候,把自己相對好看的側臉迎着鏡頭。
一方面是因為顏值能打,根本不需要挑角度,另一方面,如陳安迪所說,江乘月的身上有種本真的東西。
江乘月打架子鼓的時候,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是暗淡的。
[Kyle]:晚上回家嗎?
[竹筍]:不回了吧。
“路老師。”公司的人熱情地迎上來,“要看看嗎,我們這邊的藝人在訓練,他們會玩點樂器哦。”
路許搖頭,忽然感覺這裏索然無味。
因為約的鍵盤手要求有正式的排練場地,江乘月和孟哲他們湊錢約了個正式點的琴房,幾人趕到的時候,卻發現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們定金都付了。”江乘月去找琴行老板說理。
他的身後,左邊站着特種兵退下來的李穗,右邊跟着臉比冰塊還涼的酷哥孫沐陽,不遠處還有個扛着貝斯的孟哲,老板哆嗦了一下,把原本想搪塞的話給咽了回去。
“你的契約精神呢?”李穗敲了敲桌子。
“你們約了1小時,他們約了後面的3個小時,結果……提前一個小時到了。”老板為難地說,“而且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我把錢退給你們吧。”
“不。”孫沐陽冷冷地說。
“咋回事啊?”裏面占着地方的人聽見了外邊的動靜,推門出來,“我們是大樂隊,最近又有場演出,把地方讓給我們吧。”
“騙鬼呢你。”江乘月說,“大樂隊都是有經紀或唱片公司的,用得着跟我們搶地方排練麽?”
對方的主唱是個大塊頭,見狀又說:“樂隊不就是拼錢玩,我們有錢,多包會兒場地怎麽了?我們還缺個鍵盤,聽說你們鍵盤約的是杜勳,這人琴彈得不錯,但老勢利了,見錢眼開,一會兒肯定直接跟我們走了。”
“說我什麽呢?”琴行裏多了個聲音,還是個煙嗓。
來人比江乘月大了四五歲,染着一頭奶奶灰,脖子上挂這個金屬骷髅項鏈,打扮得非常社會。
“說你見錢眼開。”大塊頭說,“明晚咱們牛氣樂隊有個演出,給你錢讓你來兩下鍵盤,來不來?”
“誰不愛錢?”杜勳痞裏痞氣地笑,嘴上叼着根煙,四下看了看,指了指江乘月,“你在他面前炫富,你可真沒眼力見啊。”
“啊?我?”全場最窮每日主食是饅頭的江乘月指了指自己。
“百達斐麗6104,有價無市。”杜勳沖着江乘月手腕上的表擡了擡下巴,“請務必讓我加入咱們樂隊。”
江乘月:“……?”
百什麽?他沒有聽說過。
路許借他的時候,壓根沒告訴他這表的市價。
路許只是發了條挺長的語音,耐着性子,告訴他表盤是銀河蒼穹中的星象圖,很有藝術價值,不是什麽碎玻璃渣我,完了還單獨發了條2秒的,說他審美黑洞。
“這表是借的,不是我的。”換了一間老板臨時騰出來的琴房後,江乘月對杜勳說,“咱們樂隊很窮,你要不再考慮一下?”
“你還窮?”杜勳熟知各種奢侈品,“上次那視頻,一件上衣就一萬三千塊的市價。”
“那也是借的。”江乘月說,“和表都是一個人的。”
“他房東借的。”孟哲在一旁補充。
“我可沒見過這麽好的房東。”杜勳說。
“我也覺得。”孟哲戳了戳江乘月,小聲說,“哎,你要不考慮一下你房東,完美男朋友啊。”
“瞎說什麽呢?”江乘月手裏的鼓棒給了他一棒子,“路哥是鋼鐵直男,我絕對不能對他有非分之想,這樣沒有gay德。”
“就你們樂隊了,剛那人有句話說的不對,樂隊不僅拼錢,還拼技術。”杜勳摘了嘴上的煙,“一起窮着玩吧。”
來這裏将近一個月了,江乘月終于把樂隊的成員都給湊齊了。
“這下好了。”江乘月說,“我們樂隊不僅有兵哥、酷哥,現在還有社會哥了。”
“那我是什麽哥?”孟哲興奮地問。
“你像外賣小哥。”江乘月說。
新樂隊剛剛組好,江乘月的日常就會變得忙碌了起來,他們要取自己的樂隊名,還要開始編曲寫歌,以及嘗試第一次小範圍的演出。
時間挺晚了,他原本不打算回去,但餘光瞥見了手腕上戴着的表,想了想,還是搭上了回老宅的末班車。
他邊走邊踢路上的一塊小石子,走到那條遍開薔薇的路上時,忽然想到了一段不錯的編曲。他在路燈邊坐下來,記了幾句譜。
老宅這邊,是鬧市裏唯一的一片靜區,周圍的老式民國風建築裏,住了不少休養的老人,一到晚上,這裏就安靜極了,路邊的薔薇從裏,是有螢火蟲的。
路許的心情不是很好,那個女演員上完節目後,造型在微博上廣受好評,誇新造型好看的通告鋪得漫天都是。
那女演員和團隊想請他吃飯作為感謝,被他直接拒絕了。
司機感覺到了車內的低氣壓,沒和他搭話,瑪莎拉蒂一路往老宅的方向開。
“停一下。”路許說。
路燈下的薔薇從裏,螢火蟲織出了地上的銀河,衆星捧月般簇擁着坐在其中的少年。溫涼如月色的燈光裏,江乘月擡手接了只半空中落下的螢火蟲發呆,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路許煩躁了一晚上的心情,在等一只螢火蟲落下的瞬間平靜了下來。
他想靠近點,看看那只螢火蟲。
又或許。
不僅僅是螢火蟲。
如果是他,在螢火蟲落下來的那一刻,就會緊緊地攥在手心裏,捧去暗處,只留給自己欣賞。
而不是像江乘月那樣,任憑流光從指縫中飛走。
路許現在,就很想抓緊點什麽。
“就到這裏,我走回去。”他對司機說完,就下車了。
江乘月在心裏數拍子,擡頭看見了路許——
“坐這裏幹什麽?你還挺招螢火蟲的。”路許停在江乘月面前。
“它們不怕人。”江乘月說,“坐嗎,你坐在這裏,你也能招螢火蟲。”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啊?”江乘月問,“我以為你早睡了。”
“沒。”路許嫌凳子髒,站着沒坐,“剛要回來的時候,突然有點想法,找了路邊的咖啡店,記了點靈感。”
江乘月收起記編曲的筆記本,想再坐會兒。
“走了,回去。”路許才站了幾分鐘,就把嘴巴抿成了一條線,“快點。”
“不看會兒螢火蟲嗎?”江乘月有些不舍。
“。”路許說了個德語詞。
什麽東西?
江乘月沒懂,路許的逼格他追不上,但他記住了發音。
“中文是什麽?”江乘月看了看周圍環境,和他路哥不斷加快的腳步,忽然懂了,“……不會是蚊子吧”
路許裝沒聽見,率先走了。
江乘月:“你……”看來是了。
行叭。
他招螢火蟲,路哥招蚊子。
這年頭,蚊子也知道挑進口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