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有劫之玉憐玥

第16章

石殿內微弱的光線通過門縫透出來。十九站在法罩之外恭恭敬敬行禮：“師傅！青霞元君在前殿求見！說是關于乾坤境之事！徒兒雖規勸她離去，她卻是非見到師傅不可！”

冠玉将手臂從水中抽出，猛地站起身，腳尖輕輕點在水面上，稍稍借力便飛上了岸。他将眼睛上的白紗扯下丢到地上，緩緩轉頭，用餘光看了一眼夕玥。

“我去去就回。”語氣雖冷淡，但聲音卻溫柔的讓人骨頭都酥軟了。

才聽見石門打開的聲音，冠玉就已經遠去。

靠在石壁上的夕玥突然将整個頭都沒入了水中！原來她已經醒來！而冠玉也知道她早已醒來。

一個昏迷的人和蘇醒的人，氣息頻率是不一樣的。冠玉此等上神，又怎會不知道夕玥是在裝睡。

她蘇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衣不蔽體，冠玉上神又面對着自己，在這種羞愧難當又不置可否的情況下，除了繼續裝下去，實在是不知道該以一種什麽樣的開場白去打破尴尬。

夕玥将頭浸在水中來緩解自己的羞惱。從水下看岸上的燭火更加撲朔迷離。她心亂如麻，自己就這樣對着一個男子坦誠相見，真是羞于見人！往後該如何面對冠玉上神？再見他會不會羞澀到面紅耳赤張口結舌？

強烈的窒息感迫使她不得不中斷胡思亂想。她将頭探出水面大口喘息着，動作大了些，胸前的傷口牽動了全身的痛感。

“嘶……”她吃痛出聲。

這溫泉水只是暫時抑制毒素的擴散，卻不能解毒。夕玥雖然醒了，但是依舊性命攸關。

冠玉上神施法除盡衣襟上的水，站在殿外猶豫了許久。他心中有數，若真是乾坤境有異動，那青霞元君也無瑕親自來蓬萊，更何況天宮還有衆多法力高深的神仙，實在是沒有必要讓她到蓬萊走此一遭。

她此番前來怕是因為夕玥。既然事已至此，逃避也無濟于事，不如一次将事情說個清楚明了，以免日後再癡纏不休。

殿內的青霞元君焦躁不安，她不敢猜想此刻的冠玉上神跟夕玥是否有茍且，只希望自己還來得及阻止一切。縱使舊情不再，她不相信冠玉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冠玉悄無聲息屹立于青霞元君的身後，除了濃密的眼睫上下動了幾下，再也看不出他臉上有任何的波瀾。

可是這熟悉的氣息青霞元君又豈會感知不到？這刻骨銘心的感覺，瞬間擊碎了她瀕臨崩潰的心。鼻端一股酸楚萦繞，眼淚不知何時已經奔湧而出，她連忙吸了吸鼻子将淚水逼退。

“冠玉……上神。”青霞元君緩緩回頭，她多想親昵的稱呼他為冠玉，只是自己現在已經毫無立場。

“青霞元君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冠玉從凳子後面繞到青霞元君身側，與她并排坐下。“不知乾坤境有什麽事？還勞煩青霞元君親自走這一趟。”

青霞元君坐在冠玉上神身邊，冷得直打哆嗦。沒想到他終究不改之前的冷漠，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要拐彎抹角，還要什麽體面？他都毫不掩飾對自己的輕賤了。

“明人不說暗話，我此番前來并非因為乾坤境。聽聞夕玥現下正在蓬萊，她是來療傷的嗎？還是說借着療傷有什麽其他的目的？。”

聽聞此言，冠玉猛地轉頭，一股怒火呼之欲出：“青霞元君這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來調查謎案的？”

“衆所周知，夕玥是北帝水神的心頭肉，你若是跟帝君争搶女人……”

“青霞元君有些逾矩了吧！暫且不說是否真有其事，就算真是這麽一回事，青霞元君又有什麽理由專程來說三道四呢？”

“你！……”

二人劍拔弩張，只三言兩語便已經聊不下去了。

眼見已經無法再心平氣和說下去，青霞元君只得收斂起自己的霸道，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打動冠玉。

“無論我在你心裏算什麽，你卻始終都是我青霞心裏唯一所愛之人！這十幾萬年間從未改變過！”

冠玉從未預見到青霞元君會這樣直白的同自己袒露心扉，他有些不置可否，甚至有些怔忪。

“我真的無法對這件事視而不見，我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男人擁着別的女人，不敢想象自己的男人同別的女人說着甜言蜜語！是！我今日确實太過唐突，可能還會給冠玉上神帶來困擾，可你真的不能理解一個女人的這點小心思嗎？我何錯之有？不就是因為渡劫愛上了你嗎？可你就真的全無錯誤嗎？若不是你當初對我百般柔情，我又何以至此？”

這番話真的讓冠玉心亂如麻。她說的沒錯，若不是當初自己對她百般柔情，癡纏一生，也不至于讓她把歷劫和現實混為一談。

“我帶她來，只為替她解毒。”冠玉鬼使神差般的解釋了一句。或許，此刻他真的不忍心再向這個癡心的女子捅刀子。她已經為了自己壓抑了十幾萬年。

“真的？！那……太好了！”青霞元君竟如少女般高興得忘乎所以。

“天宮一直有好事之徒，她們閑得只剩下搬弄是非了。夕玥剛飛升上仙，前途無量，我又豈會污了她的名節？人是北帝水神親自交給我的，所以，也并不存在我同北帝搶女人此等荒缪論調。我們現在只有一個目标，那便是救夕玥的性命。”

但是，冠玉接下來的這番話卻讓青霞元君再一次跌落深淵！他原來并非怕自己誤會，而是想保全夕玥的名聲！解釋與否都與自己無關，他的心裏真的對自己已經毫無牽挂！

青霞元君的情緒再一次瀕臨崩潰，她強撐着不讓自己落淚，不讓自己在冠玉面前丢了最後一絲尊嚴！

“冠玉……我想問你一句。抛開歷劫，你是否對我動過情？”青霞元君小心翼翼，聲音幾乎要被混亂的呼吸聲掩蓋。

冠玉站起身，目光空洞，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頓了頓朝門口踱步而去。

青霞元君的淚水再也無法抑制住，這個男人難道連一個答案都不願意施舍給自己嗎？

忽的，冠玉在門口停住腳步，不鹹不淡丢下兩個字便果斷離開了。

“沒有。”

青霞元君的心猶如被千刀萬剮，撕裂成秋風中的落葉。曾幾何時，自己一直抱着最後一絲幻想，今日也終要魂斷于此了。

打發走了青霞元君，冠玉從房內帶上象牙白扇囑咐十九幾句獨自離開了蓬萊。

他并未說去哪，只讓十九一日三餐都要把餐食放在石殿浴池入口的屏風處，不得入內。

起初十九并不知道夕玥就在浴池之中，把餐食放下轉身離開時被夕玥叫住。

“十九師兄。”

“夕玥師妹？你怎麽在裏面？”

“我中毒了，在此療傷解毒。”

兩個人隔着屏風聊起天來。

“你怎麽會受傷又怎麽會中毒呢？”

“其中曲折一言難盡，日後我再慢慢說于你聽。”夕玥從浴池的盡頭緩慢朝屏風這邊挪動。“冠玉上神呢？他不是去見青霞元君了嗎？”

不知怎的，說到這裏夕玥竟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冠玉去見青霞元君後便沒再回來，她十分好奇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十九有些憤憤不平，他席地而坐，背靠在屏風架子上，将餐盤推到屏風另一側。

“你先吃吧，邊吃邊聊，不然等下飯菜都涼了。”

夕玥從岸邊随手抓起一件披風裹在自己肩頭，人泡在水中，只伸出手抓起碗筷吃起來。

“我也不是有心偷聽他們說話，準備給他們添茶水的時候，聽見青霞元君深情款款向師傅表白，說愛慕師傅十幾萬年都未改變。還說天宮謠傳師傅和北帝水神搶女人，師傅跟她解釋你只是來療傷的。後來他們說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夕玥一口飯沒咽下去，差點噎死。她猛拍胸口，卻又被傷口傳來的痛感幾乎擊暈過去。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傷口痛，還是心痛。

“仙尊很怕青霞元君誤會……”過去良久夕玥才惱恨的開口說話。

“師傅從未同我們說起過青霞元君，更未提及過他們二人在凡間渡劫的事。我們對這件事的了解都是從九重天聽來的只言片語。”

“他們渡劫的事恐怕我知道的比你更多。都說冠玉上神對青霞元君用情至深，他因為受了情傷将自己關在蓬萊十來萬年，也不願意收女弟子，連天帝大壽他都不去天宮，必是因為害怕觸景傷情。現在青霞元君向他表達了心意，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十九卻聲音突然變大：“難怪青霞元君前腳一走，師傅後腳就離開了蓬萊，莫非二人是去約會啦？這麽說來，青霞元君要成為我們的師娘啦？習慣了看師傅獨來獨往，他突然有伴了，我倒有些不習慣了。”

“十九師兄。”夕玥靠在池壁上，背對着十九，身影落寞，有些洩氣的問道：“跟我說說青霞元君吧，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