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餘美眨眨眼, 再去看那女孩還是餘纨纨。
因為孫誠的态度，孫育海已經迎過去了。
這父子倆有本質上的相同, 骨子裏都流着商人的血液，嗅到什麽有利于自己的氣味，就像鯊魚聞到了血腥味。
但同樣他們都聰明，做事不會太明晃晃, 也因此餘建國就成了重點照顧對象。
包廂裏這些人就像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充滿了不敢置信。
要知道孫育海父子雖不是狗眼看人低，但對他們這些親戚可從來不熱絡。
餘美心裏有些不悅, 可又不好明說，打岔說：“怎麽站着說話，都坐吧, 馬上服務員就上菜了。”
林芬叫了聲大姐, 笑得格外燦爛，和丈夫去了沙發坐下。
餘纨纨領着杜甄去了另一邊, 剛好兩人座坐他們兩個人。
老三餘麗家的李潤婷和老四餘建邦家裏的餘小陽，都站起來叫了人。
這兩個年輕人都比餘纨纨大。李潤婷今年二十三，正在讀研, 她長得清秀白淨，帶着眼鏡, 有一種書卷氣。
餘小陽二十四歲，大學畢業後就工作了。人倒是長得還算端正，就是臉上有很多痘印，瞧着也不太自信, 說完話就低頭坐在那兒。
餘美家就是孫誠，今年三十歲了，算是餘家小輩裏年紀最長的一個。
還沒結婚，女朋友倒是談過不少，上次一起吃飯時聽餘美說，估計今年就要結婚。
“這就是纨纨男朋友？”
因為所有人都坐在沙發上，餘美只能和蔣梅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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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服務員正在上第一個菜，一般差不多都是要等菜上到一半，才會去坐，所以都不急。
“對，這就是纨纨的男朋友。”林芬的嗓門格外振奮，聽着就有一種雀躍。
沒見識的！餘美嘴角幾不可查地扯了扯。
杜甄說：“阿姨好。”
順着話，林芬就把雙方彼此介紹了一下，杜甄一一問好，至于幾個小輩，都是點點頭。
“小夥子倒是長得挺帥氣，幹什麽工作的啊？”
就知道餘美不會落下這個，林芬看了女兒一眼，餘纨纨沒有看她，而是看着杜甄。
“做金融的。”
杜甄波瀾不驚，眉眼半垂，既不會讓人覺得失禮，但又不會顯得殷勤的一種姿态。
這話說得有些太籠絡，孫誠在一旁笑着插話：“做金融的吃香，就是涉及的行業太多了，不知道杜甄你是做哪個行業的？”
“Venture Capital。”
似乎看出孫誠沒聽懂，杜甄解釋：“簡稱vc，也就是風險投資的一種。不過我剛從美國到海市不久，剛接到一家公司的offer，上班大概在一個月後。”
“風險投資，那不就是投行？”
這是普遍人們都會有的錯誤觀念，正确的說投行只是中介，vc是出資方。和天使投資相比，天使投資出資方是個人，vc則是以公司的形式出現。
而且不光只是出資，投資後還會提供一些其他別的，例如監控、管理、稅收、挑選商業夥伴等其他服務。
杜甄大概解釋了下，可惜孫誠依舊有聽沒有懂。
孫誠高中畢業，就出來幫着孫育海做生意了。孫家所謂的建築公司，其實幹得還是包工頭的活，只是規模比小包工頭更大一些。
做這種生意每天在工地打轉，對學歷要求也不高，尤其當老板的，更多需要的是一種人際關系的處理。和這樣的人提到金融專業上的東西，孫誠還真聽不懂。
不過他倒聽懂了一個，杜甄就是專門做投資的。
但凡是做生意，就沒有不缺錢的。
尤其做建築公司，為了拉到工程，經常會提前墊付，事後很久才能結到工程款。資本大的也就算了，資本小的公司，經常會碰到周轉不靈的情況。
也因此聽到杜甄是做金融投資的，孫誠的眼睛亮了亮。
轉念想起杜甄還沒去上班，他心裏又有些失望，跟着又想多認識個人多條路，既然是做金融投資的，以後肯定用的上。
所以說人的想法真是時時刻刻都在變，不過這種變化外人并不知道，只看出孫誠對杜甄很罕見的熱情。
每次這種親戚聚集的場面，總是孫家人做主導，正确的說是餘美。
今天孫誠和孫育海都出面了，其他人自然不知道說什麽，只能坐在旁邊聽。包括餘美。
……
菜已經上好了。
餘美說都去坐。
菜還是挺豐盛的，擺了一大桌，酒水提前就準備好了，孫誠開了一瓶白酒給幾個長輩斟酒。
幾個小輩開飲料喝。
孫誠問到杜甄喝不喝酒時，餘纨纨插嘴說：“誠誠哥，杜甄他不喝酒的，他有胃病。”
“那不喝酒，就喝飲料吧。”
等酒和飲料都倒好後，餘建邦率先舉起酒杯：“今天大姐生日，我在這裏祝大姐越來越年輕，年年十八歲。”
餘美笑着說：“貧嘴，大姐老了。”
“不老不老，大姐還像年輕時候那麽漂亮。”若論餘家誰的嘴最會說，還屬餘建邦，他打年輕的時候嘴皮子就溜。
借着他開的這個頭，桌上都動起了筷子，你來我往，非常熱鬧，連幾個小輩都端着飲料跟餘美說了祝福的話。
這場景一片和睦，倒看不出平時幾家的矛盾。
其實本身幾家也沒什麽矛盾，餘美家裏條件最好，年紀又最大，在幾個弟妹面前一向是大姐的架勢。少不了會對各家指指點點，但親戚中就是這樣，誰家條件好，誰有話語權，因為說不上什麽時候會求上對方。
餘建國是個老好人，面子軟，最好說話。不過他和林芬工作都還穩定，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老三餘麗家的日子過得就有些緊張了，也是餘家兄妹幾個裏條件最差的。早年兩口子也是職工，可惜廠裏效益不好，又逢上下崗大熱潮，雙雙下了崗。
不過後來兩口子擺了個水果攤，就靠着賣水果，一家人過得還算安穩，還把李潤婷供上了研究生。
餘建邦最小，從小受哥哥姐姐照顧，他也是兄弟姐妹裏最不成器，最好高骛遠的。不過蔣梅是個厲害的，蔣梅嫁進來後，把他管得服服帖帖，靠着小超市，日子過得也滋潤。
可兄弟姐妹都各自成了家，又各自有了孩子，平時在一起少不了有些攀比。餘建邦兩口子是勢利眼，巴着餘美和孫育海的同時，也有些瞧不起餘建國和餘麗。
只是沒人和他們計較，再來就是餘美和林芬之間的矛盾了。
這矛盾和餘奶奶有關，餘奶奶一直看林芬不順眼，餘美當親女兒的自然站在媽這一邊。再加上林芬一直不能生，餘建國是餘家的長子，餘美年輕那會兒沒少背地裏戳着弟弟和林芬離婚。
矛盾就是這麽結下的，不過也到不了鬧翻臉的地步，平時見面也是笑呵呵的，一些小機鋒都是藏在笑臉之下。
不是沒吵過，可有餘美和餘建國這份關系在，打斷骨頭連着筋，面上和平還是要保證的。
“纨纨，既然男朋友談了，就該開始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小杜啊，你既然和我們纨纨談戀愛，也是沖着結婚去的，那結婚後房子的名兒寫誰的？”
誰都沒想到餘美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餘纨纨和杜甄雖談着，但還沒到談婚論嫁的時候，說這個會不會太早了？
不同于男人的天生遲鈍，在場的幾個女人都是心中翻騰不休。尤其是林芬，只是淡淡一句話，她就能嗅到餘美的險惡用心。
房子、車子、票子，這歷來是婚姻裏越不過去的三座大山。
從開始談婚論嫁，就等于到了一座戰場。男方和女方，為了房子、車子、彩禮、陪嫁，扯不完的皮。
好點的，還能保持表面和諧。不好的，談到翻臉也不是罕見事。
于女方來說，房子加名、彩禮豐厚，這是對女方的保障。于男方來說，要多了彩禮就是賣女兒，房子加名是還沒進門，就謀起我老x家財産。
尤其現在社會前腳結婚後腳離婚的事層出不窮，誰家也不想砸了巨款娶了媳婦，還沒過幾天日子，媳婦就跑了。
可在女方考慮，女性在婚姻中本就承擔着比男人更重的職責。照顧家庭，懷孕、生産、育兒，這都對其職場有很大的影響。
一場婚結下了，好不容孩子可以上幼兒園了，也是三十多歲了。
重回職場面對的是虎視眈眈的新人，與跟不上形勢的尴尬處境。要是老公再出軌鬧離婚，每家的財産中房子都是大頭，房子沒有名，等于淨身出戶。
可問題是這件事太敏感了，每個女方家恐怕都為這事發過很多愁。
怎麽說？怎麽提？
說得太明顯，影響小情侶的感情和彼此的面子，會被男方家說賣女兒。
可不提？心又怎麽能安。
林芬早就在想這件事了，她甚至打算自己要做了這個惡人，怎麽也要給女兒掙個安穩的婚姻。
可不該是這個時候，尤其是這種情況，更不該是餘美來說。
換做男方會怎麽想，會不會以為女方別有心機，竟在這種場合借着別人的嘴來提這事，是不是打算強按牛頭硬喝水？
場面當即冷了下來。
餘纨纨手足無措，林芬臉色難看。餘麗看看林芬又去看杜甄，幾個男人也不知道說什麽了。至于幾個小的，都是坐着沒說話。
正在認真吃東西的杜甄，放下筷子，擡頭看向餘美。
他眉心微蹙，似乎在考慮什麽。
這皺着的眉，讓餘纨纨心裏一突，甚至其他人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就在林芬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杜甄突然說話了：“阿姨，是這樣的，我沒有海市的戶口。房子正打算買，如果寫名字的話，肯定是寫纨纨的。”
男人語氣平穩，态度正常，就好像這是一件很小的事，又或者他早就有這種打算。
一個清脆的響聲。
是餘纨纨不小心碰掉了湯匙。
幸虧沒碎，卻也打破了寂靜。
“小杜可真有心，婷婷以後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這樣的。”餘麗說話圓場。
“媽……”李潤婷有些不好意思。
“寫纨纨的名兒啊，小杜真有心了。只是這沒海市戶口？林芬，我不是聽你說小杜就是海市本地人嗎？”
林芬皮笑肉不笑，這個她才不怕，她十分理直氣壯地說：“大姐，小杜是沒海市戶口啊，他是美籍華裔。”
餘美徹底說不出話了。
孫育海說：“行了，吃飯就吃飯，扯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誠誠，去陪你二舅喝一個。”
幾個男人這才如大夢初醒，又端起酒杯互相敬酒。
……
這頓飯吃得比想象中更平靜。
其實以前也平靜，大多都是餘美從頭說到尾，大家都老老實實地聽着。
今天餘美非常安靜，相反林芬從頭笑到尾。
吃完飯，出了飯店，杜甄的車又讓所有人詫異了一下。林芬還十分熱情的問餘美，用不用杜甄送送他們，無視餘纨纨在後面扯她的手。
不出預料，被餘美拒絕了。
因為其他人的車都在停車場，杜甄的車是被飯店的人主動開過來的，其他人只能目送餘建國一家和杜甄離開。
直到車尾消失在衆人視線，餘美的臉才拉了下來。
“我們的車呢？趕緊讓人開過來。”
孫誠從褲兜裏掏出車鑰匙，說：“媽，我們的車在停車場。”
“那為什麽他的車都有人開過來？”
孫誠能說這裏就沒這種服務，是他為了做面子，飯店經理才配合他演了場戲，演戲自然要演全套。
“憑什麽她有！”餘美很悲憤。
……
“哎喲，你拽媽媽做什麽，衣服都被你扯皺了呀。助人為快樂之本，送一送你大姑怎麽了，就說你這小姑娘小氣，還說不是。”
上了車，林芬就在抱怨。
餘纨纨臉囧囧的。
她下意識看了杜甄一眼，正好杜甄也在看她，她從他眼裏看到點笑意，頓時更窘了。
“媽……”
“好了好了，媽不說你了。我跟小杜說，小杜這車是你租來的吧，費用貴不貴，這個費用阿姨來出。還有你這孩子也是，沒有駕照怎麽能開車，阿姨心裏很感謝你幫阿姨做面子，但是你也要注意安全，不能逞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