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寒鴉問了幾句西山的狀況,才知道西山鬼谷那裏換了位仙君上崗就任,暗地裏大搞特搞,踹裏不少上任留下的人。
而林曳是西山的鎮守之獸,受到的影響頗大,如今正被受制行事,短時間內難以離山,怕是一時半會想不起我這還有個未知的後果。
再來就是山下的廟裏已經許久都沒現身,我想下山去看看阿丢,又怕孩子醒來見不到人,于是找來阿刺讓他替我下山和阿丢請個假,徹底的放了一切,窩在了洞裏。
阿丢讓阿刺回了信,也沒問我什麽時候去廟裏。
只是說祈願的人在年尾多了許多,他忙不開就不來了,又問了我是不是一時興起又撿了個玩意養,讓我不要作孽,別給養死了,起名字時也不要再起些阿貓阿狗的名字。
我回味了半天這話的意思,覺得他該是對自己的名字很是不滿。
可是直到秋天過去,白露成霜,第一片雪花落了下來,沉眠的孩子依舊沒有要醒的跡象,安安靜靜的躺在洞裏,一臉恬靜。
又等淹沒了天地的大雪紛紛落下,山下噼裏啪啦的響起炮竹聲的時候,阿丢難得上了山,扔了我很多糖,又朝石桌上放了很多糕點,我翻了翻,還發現了些炮節。
“村裏有人家辦喜事,到廟裏放了許多喜糖,知道你喜歡,就帶了上來。”
他坐在石凳上,一邊說着這些日子裏山下發生的瑣事,一手拿了塊糖,高低來回晃蕩,逗弄着怎麽都吃不到糖卻還堅持不懈蹦跳的阿刺。
比起剛來的小娃娃紅肚兜,現在的阿丢已經能幻化成個高挑的十二三歲的少年模樣,身板挺拔,小小年紀就有器宇軒昂的穩健。
我見他長成,很是欣慰,便上前拍了拍他的頭頂,覺得很有成就感。
“你長大了。”
阿丢翻了個白眼給我,随即立馬就怔住了,不可置信的指着我,連糖都丢了下,摸着自己的腦袋,阿刺見狀拾起地上的糖刺溜一聲就跑到角落裏啃了起來,發出叽叽呀呀的聲響。
“對了,給你看個人。”我朝山洞裏頭指了指。“你去瞧瞧他,如今是一家人了。”
說完,我就拿起炮節跑到洞外去放,阿刺跟着我出來,爪子裏還抱着沒吃完的糖,我滾了個好大的雪球的杠,把阿刺丢了進去,佯裝要往裏面塞炮節,可還沒下手,阿刺就吓的昏死過去,昏過去之前依舊是不忘他爪子裏的那塊糖,怎麽抽都抽不走,索性也不管他,又滾了一個好大雪球,将阿刺插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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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丢從洞裏走出來,朝我叫了聲老大,我招了招手,他就走了過來,又問了我好些事,我就把那天我和風玄林曳一起去了峽谷的事跟他說了。
他聽了後對我道:“其實林曳說的沒錯,你不該将他帶出來。”
我聽完阿丢的話,剛要辯駁卻又聽他說:“不過既然木已成舟,帶出來就帶出來吧,也不是什麽大事。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真出了事之後再說就是。”
阿丢笑了笑,在這冰天雪地裏就像個腼腆的大好少年。
我把雪球上翻着眼白的阿刺拔了下來抱在懷裏,阿刺的刺紮在手心裏略疼,于是手上一抛,就把他又丢給了阿丢。
阿刺在阿丢的懷裏緩緩蘇醒,一見是阿丢,慌忙的卷起圈,把糖窩了進去。
我站在雪地裏,臉上落了清涼,手伸了出去,接住了片雪花,它在手心上只停駐了一會,片刻間就消融在了手心內。
阿丢道:“下雪了,去洞裏去吧。”
我點頭,阿丢帶着阿刺一起回了洞裏。
立在洞口,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忽然就想起了很多人離開時的模樣。
先是大黃,她踏着深雪,在一望無際的白雪中留下了深黃的影,自此渺無音訊,埋跡深山。
後來是小狐貍,我趕回來的時候,他依舊被酒詞抱在懷裏,蜷縮成一團,酒詞抱着他,靜靜的看着他的眼神很溫柔,而他也是睡着了一樣,在那一世裏再也沒有醒過。
那時候正是開春,山中的鳳春開了滿地,草淺淺綠綠的冒出頭,大片大片的爬滿山坡。
我站在他們不遠的地方,只是靜靜的看着。
再後來,就是酒詞。
他要走的時候很潇灑,完全見不着傷心的模樣,很是無畏的和我說:“我也要走了。”
“那你還會回來麽?”
“不會了吧,你可別來找我,我可不希望在那個地方見到你。”酒詞半是說笑半是認真的與我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你立廟供香,讓你成仙麽?”
我搖頭,酒詞笑了,很好看很好看。
他對我道:“你要耐心的等,終有一日會等到你想要的。”
我回過頭看阿丢和阿刺在洞裏來來回回的鬧騰,洞內深處的西維依舊是靜靜的閉着眼,一點蘇醒的跡象也無。
這是人間今年的最後一日,在山下噼裏啪啦的爆竹聲裏,漫天的飛雪從天而降,洋洋灑灑的下了一天。
可當寒極鼎盛到了極致後,便是春回大地,萬物複蘇的時節将要來了。
十八
乍暖之際,拂曉之晨,遠山輕霧氤氲,昱麗冉升。
孩子蘇醒的時候,我正坐在洞口看初生的朝陽。
日照灑落人間,紅光耀眼。
身後細微的動靜,伴随着一聲崩雷,在我聽到遙遠的山巅第一聲冰裂的那一刻之時,神色漠然的孩童迎着朝霞蘇醒。
就是在這樣一個春天的清晨,我的故人在長睡了一個漫長的冬季後,終于睜開了眼。
我轉過頭,和他說,你可以叫我長青。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神木然,一片死氣沉沉。
我嘆了口氣,走到他身邊。
半蹲下來後,拉起他的手心放置在手中握住。
對了,他還沒有名字。
該給什麽樣的名字合适呢。
這要容我好好想想。
這孩子身上寄予着許多。
是前塵的結,亦是現世的念,無論哪個,都将我與他牽連在一起。
不用多想,就得來了一線靈光。
“阿維。”我輕輕的叫了一聲。
“阿維,你聽到了麽。”
我是長青。
他微微側了側頭,将眉眼低垂,晨光在他臉頰上落下來,依稀還能瞧見當初躺在鬼魄中的模樣。
我逆着光,感受身後的萬丈霞光。
聽着清冽流泉傾瀉之聲,這才恍然得知,今年的春天終于還是來了。
整整一個冬天,終于在開春時等來他的第一聲呼喚。
阿維褪去了原先的模樣,成了只到我腰間高低的小小孩童,在蘇醒後的幾日裏,常常又不自覺的睡去。
在睡去之前,總會抱住我,讓我抱他在懷,八爪魚似得霸在我懷裏,明明就是撒嬌的行為,阿維做起來卻一點也不可愛,口氣霸道,熊孩子模樣盡顯。
“我只認得你,你不能走。”小小的阿維不安感很重,每次入睡前都要拉着我的手,确定我還在他身旁後才能閉上眼。
剛開始能碰到人的感覺還很好,可是天天被個小孩糾纏着也是很頭疼,那裏也不能去,雖然阿維不像其他的額孩童一樣苦鬧,但是成天擺着一副你欠我錢的小臉也會讓我有種扇飛他的沖動來。
可是阿維長的實在太好看,每次他擺出這種讨錢臉的時候,我都只能被他那張臉逼得節節敗退,認命的咬着袖口抱着他繼續睡覺。
每次我要離開,阿維都會拽住我的衣擺,小臉神色濃重的看着我。
“你要去哪裏?”
“我要下山去廟裏。”
“廟裏是那裏?”
“是山下。”
“山下是哪裏?”阿維很執拗,依舊不肯放開我,我聽到“咕咕”的聲音從阿維肚子裏傳出來,于是蹲下`身來問他:“阿維你是不是餓了?”
阿維道:“什麽是餓?”
我……
于是只好抱起他,帶他一起到了廟裏,阿維在山上見過阿丢幾次,不過一直不怎麽搭理阿丢。
阿丢見到我來,挺着身子站在廟門口候着,手裏不知從哪尋來本書冊捧着,看到我手牽着的阿維也不驚訝,仿佛早就料到阿維也會來,他招了招手,迫不及待的問了句:“你給他起了什麽名字?”
我道:“就叫阿維。”
阿丢道:“總是阿來阿去的,一點新意也無,你這品味差的很,要不我來幫他起。”
“差的很你也得認,你吃我的喝我的,還嫌棄我給你起的名字,白眼狼。”我沒好氣的白了阿丢一眼,牽着阿維進了廟裏。
“你怎麽了?”我看阿維目不直視的盯着廟堂中央的泥塑,便問了一句。
“這個是什麽?”阿維指了指那團黃不拉幾的泥塑。
我想了想,便和阿維說:“這是只狐貍。”
“什麽是狐貍,不過他很醜。”阿維正指泥塑道。
……真是有眼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