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果說昨天洛微覺得她的導師是個弱受的話，現在的她就可以肯定，這一位絕對是個弱攻，看他那眼神，帶着寒光又透着妩媚，絕對是扮豬吃老虎的料。
“你昨兒個是不是說對你有什麽意見盡可以提，只是莫要指望你能改？”他仍是一襲白色襯衫，紐扣只堪堪鈕到了腰部以上，大開着的領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一只手撐着下巴，眼睛只是懶懶看了她一眼便叫她渾身不自在起來。
這年頭怎麽會還有人講話帶着這種腔調的呢？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古穿今？沒道理啊，要真是穿來的那不就只會設計樓臺水榭了嗎？可是，這位衛安青可是出了名的設計大膽、構思新穎。
“丫頭，我在同你說話呢。”衛安青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他還在等着她的回答。
“昨天說話有點過了，只要我承認錯誤的我還是會改的，只是希望老師不要依仗身份來迫我做什麽改正。”
衛安青多看了她兩眼，兩只眼睛重又開始迷蒙起來，一副貴妃醉酒的勾人模樣。“你這丫頭初次見面也不會說些好聽的，真真無趣。”
洛微看着他緩慢地倒向了桌子，約莫也知道了他這肯定又是犯困了。衛安青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除了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都在工作。或者，應該換個說法，他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才分配給了吃飯和睡覺而已。
不消一會兒，整個辦公室就只剩下他綿長規律的呼吸聲了。洛微立刻放松了繃得直直的站立姿勢，也不好趁着他睡着的時候不打招呼就先走了，只能在他的對面找了個座位坐下來等他醒過來。
說真的，衛安青長得真的是很好看，是趨于中性的那種漂亮。白皙的皮膚、長而濃密的睫毛、精致的五官，真看不出這樣一個男人竟然已經快到不惑之年了。洛微打量着他的五官，而後輕嘆，這年頭男人都長得比女人還好看了，身為女人的自尊心有些受挫了。
邱寒還是少年時也是如同羞花般的漂亮眉眼，但是性子慢慢沉默的同時，輪廓也變得完全男性化了，帶着不可抵擋的男性氣息，魅惑而懾人。現在再也不會有人把他當作一個漂亮的少年了。
洛微看着衛安青的容顏想着昔日邱寒的樣子，不禁感嘆還真是不同人不同命，眼前這個一看就知道是在學校這一處淨土被保護的好好的，睡覺的樣子都帶着孩子般的天真無憂，而邱寒偶爾在沙發上不小心睡着時，眉間還帶着淺淺的褶皺。
時間緩慢而輕柔的流淌着，等到衛安青再次醒來時辦公室已經鍍上了一層暮色。而洛微正趴在他的對面，閉起的眼、安詳的臉告訴他，她正在熟睡。
衛安青不客氣地拍着她的臉頰，将她從睡夢中硬是拉了出來，不等她清醒就将揉着睡眼的她推出了辦公室。
“每天9點前向我請安，如果我睡着了的話你可以直接走，不要留在這給我添堵。”
洛微剛想張口表示兩下抗議，那位同志已經把門板甩得震天響了。得！攤了這麽個老師也算是她造化。誰讓她當初來這讀書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呢！
洛微的生活自此之後就是兩點一線，邱寒的工作幾乎沒有間斷過，兩個之間的交集往往只是在早晨或者深夜短暫的擦肩而過而已。而在衛安青的工作室裏洛微的工作也沒有間斷過，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對自己手底下的學生自然也不例外，洛微這麽個倔強的人就算再怎麽被折騰也不會開口抱怨，自然是被他操的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休。
忙碌的生活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一月了，整個城市上空都開始飄着零星小雪，洛微從學校出來的時候雪正巧下大了，她把脖子裏的圍巾緊了緊，沖着手上哈了兩口氣。這個學期已經結束了，也快要到春節了，看來應該要準備準備回家過節了。
邱寒下個月的行程表她早已拿到了手，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行程，洛微的心疼早已透了支。從早到晚就幾乎沒什麽休息的時間，那經紀公司還真是把他當棵搖錢樹了，不光把他的價值榨光是不會罷休的。
洛微高中時身邊有些人正被韓流沖得潰不成軍，天天在她面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控訴那些經紀公司對她們的哥哥怎麽怎麽殘酷，怎麽怎麽沒有人性。她還記得自己特哲理特理性的給她們分析來着：“你想想一個明星的新鮮期才多久啊，娛樂圈新陳代謝的速度有多快啊？不趁着他們紅多賺點不就虧了嗎？現在他們是當季新品，那價格是水漲船高，等新品再出來以後，他們就只是處理品了，打折跳樓價都還未必賣得掉的，多正常一事啊！”
現在發現這麽正常一事她自己都接受不了。那藝人對公司而言就是一件商品，為了賣高價包裝精美是必須的，為了賣高價适時宣傳和吹捧是肯定的。誰說只有人是不能被明碼标價的？說起誰誰誰成功與否、精英與否，第一個想到的不就是這人月收入多少，家裏房子有幾套，開的是幾個輪子的車。
人，才是真正被價格明确标着擺在那的。
對于大衆而言，一個明星是不是紅，不就是取決于他的廣告合約是多少，簽約費是多少，出場費是多少嗎？至于他是靠什麽紅的，根本就沒人在乎。洛微嘲諷的笑，這還真有點笑貧不笑娼的意味了。
趁着放假想好好做頓飯給邱寒，也算是離開之前的一點補償。可惜，他似乎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每天都是起早貪黑的忙，洛微想堵人都沒辦法。難道，就連道個別都不能嗎？
沒想到，這機會是說來就來了。
邱寒是被擡回來的，臉色蒼白躺在擔架上，氣息紊亂，手背上還插着點滴。
肖绛絲毫沒理會僵在門口的洛微，指揮着幾個醫務人員将他擡到了房間裏，而後頤指氣使地叫洛微去煮些稀飯，自己則是将那幾個醫務人員耳提面命了一番，再是使老梗，再次把屋裏所有的電話線全給拔了。
“他是怎麽了？”洛微哪裏有什麽心情去煮什麽稀飯，眼巴巴地跟着肖绛打轉，就指望着她能把事情全給她交代清楚了。
“胃出血。”肖绛看她一臉的泫然欲泣，口氣也差了起來，“擺這樣子給誰看呢？我讓你煮粥就煮粥，杵在這是要我動手嗎？”
“為什麽不讓他住院？他需要醫生的照顧！”洛微憋着的氣全上來了。他怎麽會胃出血的，難道她就一點都不自責嗎？讓他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還要出面去應酬那些老板、導演，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啊！可她，一臉的冷淡，就好像是鄰居家的小貓小狗病了一樣。明明他的樣子那麽痛苦，她居然還讓人把他擡回了家裏，這樣的人真是可怕。
“我會安排醫生每天給他做檢查的，你只要做好你份內的事就夠了。”肖绛對于她的指責只是報以淡淡的一瞥，而後看了看表，便不再作任何停留，腳跟一旋就朝外走了，手上的手機也不曾消停過。
洛微瞪着那扇開着的門許久，似要把心裏的郁結之氣發洩出來可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而後只有狠力抹掉臉上不知何時蔓延開的眼淚，去廚房煮好稀飯，端着碗去了邱寒的房間。
可是，到了門口，她就裹足不前了。邱寒的房間對她而言，意味着就是禁區，他不準許自己進去。不，應該說他不準任何人進去，或許在他心裏，那個房間是僅剩下的只屬于他的一片空間了。可是，今天有那麽多陌生人進去了，那般無所謂的進去了，在他病弱的無力抗拒的時候。洛微的淚再次有決堤的傾向。
那扇門虛掩着，從門縫裏不時傳出他那壓抑的呻吟聲，那般脆弱的聲音将洛微的心刺出了一個個血窟窿。就算他事後讨厭自己，趕自己走也好，今天這房間她是非進不可的。
洛微推門而入，眼前是一片純白，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家具，白的那般讓人窒息，讓人戰栗。
洛微一直以來都是喜歡白色的，但是她從不知道原來白色累加起來竟是這麽讓人壓抑，讓人的心都微微作疼。
邱寒躺在床上，蒼白的臉陷在白色的枕頭中，臉頰兩坨不自然的紅暈，短而淺的呼吸着。洛微把粥放在一旁的床頭櫃上，又下樓打了盆水放了些冰塊，擠了條毛巾給他降溫。冰冷的毛巾一碰到他的肌膚，他就輕嘆出聲。
“邱寒，醒醒。先吃些東西再睡。”洛微雖不舍但還是輕聲叫着他。
邱寒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眼因高燒泛着紅，聲音虛弱：“我等會吃，讓我先睡會。”說着，又要閉起眼。
洛微的淚被他的聲音引得搖搖欲墜，但還是笑着說：“不行，要趁熱吃，吃完了再睡，我就不吵你。”
邱寒卻是沒有聽到她的話，早已閉着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
洛微的眼淚在喊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之後落得很兇，卻怕吵着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有多少天沒有見過他了？他竟消瘦得這麽厲害，眼袋也浮了出來。
這樣的你，讓我如何走得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