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洛微的心在那一聲不甚輕快的關門聲中直直落入了谷底，連回聲也沒有激起一個。
他生氣了。這個認知一整個晚上都在她腦中不停循環。他的臉雖然還是笑着，可是他生氣了，這點她非常肯定。她早知道他會生氣。他會追來這裏，會主動告知老媽他們之間的關系，這一切都只有一個解釋，他在妥協，他在試圖挽回自己。
可是，挽回了又有何用呢？沒有愛情的婚姻，她無力承受了。或許以前的她會，當時的她有多天真，居然以為只要她愛着他，就可以經營起一個婚姻了。
可是，事實證明，她一個人的愛情太單薄了。
米朵似乎并沒有将那番絕交言辭當成說說而已的玩笑。洛微無力地趴在桌上，看着隔了一個過道的座位上的米朵不連斷的嘆氣。這孩子，太較真了！
“你知道她脾氣的。”郁柔體貼地送上一杯咖啡，指指她堪比熊貓的一雙黑眼圈。
“我知道我錯了還不成嗎？”洛微捧着咖啡，可憐兮兮地嘟囔道。
“和我說頂什麽事？”郁柔指指米朵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你可以再落井下石點。”洛微恨恨道。
米朵一臉嚴肅地翻閱着文件，似乎對旁邊的對話絲毫沒有聽到一般。洛微繼續嘆氣，愛情不保，連友情也要告急了嗎？
“米朵～”
洛微主動湊上前去，米朵給予的反應卻是立刻偏過頭背對着她。
“阿朵～”洛微不依不饒的又粘了上去，米朵重重“哼”了一聲又轉過了頭，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理會她了。
“小米朵～我的小心肝～小甜心～親親小寶貝～”洛微索性捧着她的臉，眼對眼的正面相對，教她想轉頭都難。
“誰是你的小寶貝？！你個陳世美！”終于破功的米朵一巴掌拍偏了她的腦袋，憤怒地咆哮道。
呼～陳世美一出，這事也就算是過了。洛微涎着臉笑：“是，我是陳世美，你說什麽我就是什麽。”
米朵帶着點委屈和惱怒地拍她腦袋，悶聲道：“你就是我的冤家！打也打不得，恨也恨不了。”
洛微怒了，捂着腦袋跳起來，“你這不就打了嗎？”
“為什麽你就不能喜歡上戚哲呢？他喜歡你這麽久，對你又是那樣掏心掏肺，你個丫頭到底有沒有良心啊？”米朵仍是餘怒未消，說到最後眼眶都已經泛起了紅色。
洛微收起了玩笑的心，正色回道：“就是因為還有點良心，我才做不到。他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這種勉強的感情。”
米朵語塞。如果洛微真的有一天心裏揣着另一個男人接受了戚哲，恐怕第一個饒不了她的就是自己。
“那……你也好歹支會一聲啊！我也不用那麽白目，在那邊憋得內傷還要自讨沒趣。”
洛微悶悶地回了聲：“我也告訴過你，我不喜歡戚哲。”
“那你也沒說你有喜歡的人了啊！”
洛微給她的回應就是立刻坐回了座位，拿起了紙筆開始塗塗寫寫起來。
郁柔上前抽走她的筆，直言道：“你瞞着我們什麽？”
米朵也離座靠了過來，一臉的興致勃勃。
“我沒有什麽好說的。”洛微還是在死鴨子嘴硬，明明臉上的表情早已出賣了她。
“自從你回來以後我就覺得你有點不太一樣了，你真的不願意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嗎？”郁柔用一貫善解人意的微笑誘惑着她吐露出心聲。
“對啊！我們都是朋友啊，有什麽事就藏着掖着，我最不爽這種事了！”米朵露出兩邊鋒利的老虎牙，做威脅狀。
“是不是我不說你們就打算不依不饒了？”
洛微無力地看着她們緩慢而堅定地點頭，舉手作投降狀：“我坦白從寬就是了。今晚我們出去聚聚吧，這事沒點氣氛我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
米朵拉着她的脖子猥瑣地笑，陰恻恻地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難以啓齒的事，姐姐我最有興趣了。”
洛微“呵呵”傻笑了兩聲。算了，反正他也沒守約，憑什麽自己就要象個傻子一樣死守着那個狗屁約定啊！你不仁我就不義！我們誰也不欠誰的！
“那晚上去我那好了。”米朵這會早已忘了前一刻她還在鬧着要絕交呢，異常積極地提議着。
“可是糯糯……”郁柔有些為難地瞟瞟洛微。
“要不下班以後你把她帶去我家吧，我爸媽最近都念着她呢！我們真的是好久沒有好好聚聚，瘋一下了。”
郁柔點頭同意，米朵抱着洛微的脖子笑得恣意而燦爛。可是，洛微的眼神中卻是有着隐憂，那段過去她真的能平靜的當成一段故事來敘述嗎？至今她還偶爾會覺得，那不過是一場逼真的夢而已。
米朵的房間一如既往，亂得連個落腳的空處都沒有。滿地都是随手亂丢的雜志、內衣褲，還有她最愛收集的手工蠟燭。米朵手忙腳亂地收拾着，說是收拾，其實不過是将那些個雜物塞到一切可以塞的空間裏，粉飾太平而已。
“算了，我們早就習慣了，你塞成這樣待會兒又該找不着了，到時候別賴我們啊！”洛微看她整個身子都壓在了抽屜上還不能将那堆衣服順利地塞進去，有些于心不忍了。
“你放着吧，等會我幫你收拾。”郁柔很是順手的就開始替她雜志分門別類地收拾好了。
“你別老是慣着她啊！都幫她收拾了四年大學了，你還沒發現啊，她就是塊不能雕的朽木！”洛微倒是老神在在地做在唯一一張勉強還算幹淨的沙發上，看着那兩號人在那忙活着。
米朵終于還是放棄了那個抽屜，直接将衣服塞進了衣櫃，看洛微坐在那自得其樂地哼着歌，索性就不動了，賴在了洛微的身邊。
“郁柔啊，別忙了，我們還是聽故事要緊。”
洛微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果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郁柔倒還真的停了手裏的活，很是賢惠的從廚房裏拿了三個杯子，将路上買的熟食裝好了盤，将水果、幹果擺滿了茶幾。
洛微知道今天是退無可退了，拿起啤酒就灌了一大通。
“我，是我們中間唯一的已婚人士！”
洛微仗着酒勁喊完了這一嗓子，郁柔和米朵就整個石化在了原地。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刺激，太雷人了！
“今天是我結婚的第500天！來，我們一起慶祝！”
洛微仰着脖子将整罐啤酒幹了個淨，一撸嘴巴就要拿第二罐，卻被郁柔阻止了。
“你說你結婚了？和誰？”
洛微咧着口白牙笑得沒心沒肺，“結婚當然是跟個男人啊！”
米朵和郁柔同時嘆氣，這家夥就這麽點酒量，一上來就把自己灌了個七七八八，擺明了就是不希望她們追問太多嘛！
“我當然知道是男人，問題是哪個男人啊？你什麽時候認識他的？”米朵是個急性子，看她已經開始傻笑，心裏一急直接就動手了，捏着她的兩個肩就開始搖。
洛微只覺得自己兩眼前面都是星星，還附帶兩只小鳥繞着頭頂飛，酒精一股腦全湧上了腦袋。
“我什麽時候認識他的？我認識他的時候你們都在啊，你們都說我是做夢，說我不切實際，我就偏偏不信！嘿嘿，沒想到還真被我弄到手了！怎麽樣？我說的吧，再怎麽樣他也是個人，也有七情六欲的！”
邱寒？！郁柔和米朵再次被華麗麗地雷成了石膏像。邱寒這個名字，凡是認識洛微的都不會陌生，她成天嘴裏念叨的都是那個男人，他的喜好、生日、身高、體重，她們都已經耳熟能詳了。但是，當年的她們不過是稚嫩的大學學生而已，那種天王巨星般的存在實在是遙不可及。
洛微只是個瘋狂的追星族。這是郁柔和米朵及更多的人共同的觀點。她幻想着嫁給他，幻想和他談一場你死我活的戀愛，幻想着與他共度每一個黃昏黎明。但是這根本就是不切實際的白日夢。所以誰也沒有把它當成回事。
難道洛微真的像偶像劇裏演的那樣，成了現實版的灰姑娘？
“然後呢？為什麽你會一個人回來？而且我也沒聽到新聞說邱寒結婚了啊？”米朵越想越不對勁，和明星結婚這種事怎麽可能像洛微說得這麽輕描淡寫！
“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了！我不要他了！”洛微完全醉了，赤着腳在沙發上手舞足蹈，笑得花枝亂顫狀。
“為什麽？！你不是喜歡他喜歡得發瘋嗎？你不是說他就是你最理想的對象嗎？是不是他其實在電視上都是裝的，他根本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米朵受不了洛微吵吵嚷嚷地像個瘋子，壓着她讓她安靜下來。
洛微一下子安靜了，像個布娃娃一樣不哭也不笑，只是睜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淚水就這麽毫無預兆的從眼眶跌落。
“你別哭啊！是不是他欺負你？告訴我，我找人收拾他去！保管打得他連他媽都不認識！”米朵粗魯地擦着她的眼淚，可是自己的眼淚卻跟着嘩啦啦地掉。
“你放開她吧。”郁柔知道女人一提起某個男人就掉眼淚的意味，這種痛只有嘗過的人才能體會。
米朵松開她，扶着她坐好，心裏一口郁氣怎麽樣都壓制不下去，一個人縮在沙發一角開始猛灌啤酒。
“他很好，像我想象中的一樣，溫柔、體貼，可是，他不愛我！他站在我面前，我卻從來都沒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心意。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我喜歡的不是什麽天王巨星！不是大衆情人！不是完美男人！我喜歡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會哭會笑會生氣會悲傷的人！”
郁柔一言不發地抱着痛哭失聲的洛微，任由她的淚水打濕了自己薄薄的衣衫。她真的是壓抑太久了，回來的這三個月裏，她從來都是笑臉迎人的，對過去緘口不提。到底是什麽樣的傷害能讓這個一直以來像個孩子一樣單純快樂的女孩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許是哭得累了，也或者是醉了，洛微就在郁柔的懷裏睡了過去。帶着一臉未幹的淚痕和唇上委屈的牙印子。
“我們該怎麽辦？”米朵輕聲問郁柔。
“我們什麽都做不到，感情的事誰也插不了手。”郁柔的目光沉痛而灰暗。愛情就是雙刃劍，沒有人能幸免被傷害，只是傷口的深淺不同而已罷了。
“那我們就讓那邱寒這麽欺負洛微？洛微有什麽錯，要讓他這麽辜負？明明結了婚，卻還讓她這麽傷痕累累的回來了。”
“米朵，愛情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就該幸福，壞人就該痛苦。這和誰犯了錯無關，愛情是世上最黑白不分的東西了。”
米朵噤口。郁柔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說明了嗎？明明錯在叢秦身上，可是懲罰卻全部落在了郁柔的身上。難道愛情真的這麽毫無道理可言？為什麽傷害了人的人卻依然能那樣心安理得的生活着？像是蔡美芸，像是邱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