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如何是好(2)
偏殿出現了一刻詭異的安靜。
要知道, 京城貴圈是出了名的風流史事多。
無論是周氏,亦或是霍将軍與衛相,都是出自名門, 想當年也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人物。
當年, 他們在京城也曾風靡一時。
誰還沒個年少輕狂呢。
周氏倒不覺得尴尬, 有人喜歡她, 那是好事,她是将門之女, 不是那種矯情的深閨小姐。
周氏甚至想對霍将軍說一句:多謝欣賞。
然而,周氏到底是忍住了, 畢竟女兒在場呢, 她這個當娘的, 不能胡來了,時光不再, 她不能任性了。
霍辰早年喪妻, 這些年一直單着,他也是一個正常男子,閑時難免有些貪圖。他與周氏大小一塊長大, 免不了打打鬧鬧, 彼此都很是熟悉。
不過就是幾封沒有寄出去的書信,無傷大雅。
霍辰也自行消除了尴尬。
衛相沉着臉走了過來。
他卻是尴尬了。
政敵, 給自己的妻子寫了情書……?!
霍辰在朝堂上針對他也就算了,還挖到他的後院去了!
簡直目中無人,豈有此理!
霍心媛見衛相來了,倒也知道閉嘴了。她的暴脾氣随了霍将軍。
衛相環視了一周,權臣的心機,使得他随時随地都能控制住脾氣, 道:“姍兒,你今晚受到打擊了,跟為父回去吧。”
目光落在了曉芙身上,衛相心虛至極,但又忍不住去看她。
這孩子……與幼時區別很大,但眉眼如初,是他的女兒啊。
衛相心中酸澀:“孫姑娘,你……”
周氏打斷了衛相的話:“姍兒,跟你父親回去吧。母親與故人有話要說。”
衛相:“……!!!”故人?!她竟如此不給自己臉面!
衛相知道周氏想要報複自己,這裏是皇宮,事情不宜鬧鬧大,他忍了又忍。
衛雪姍起身,與曉芙揮手告別,行至衛相身側,又對周氏道:“那母親,我就随父親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來。”
周氏沒看衛相一眼,卻應下了衛雪姍:“好。”
是以,一場鬧劇結束了。
霍将軍對霍心媛嚴肅道:“你不得再胡鬧,還不快想夫人致歉?!”
霍心媛委屈極了,但父親的話,她不敢不聽,勉強道了一聲歉:“我錯了!”
周氏不拘小節:“這孩子模樣标致,我瞧着身手也不錯,怎的脾氣這般沖動?”
霍心媛:“……”丞相夫人這是誇她麽?
她最喜歡別人誇她好看了。
霍心媛心情莫名複雜,最後乖乖離開了。
曉芙覺得不對勁,也打算告辭。
直覺告訴她,丞相夫人與霍将軍之間不簡單。
不過,衛相那般可惡,丞相夫人也是個可憐人,曉芙不想站在世俗的角度去評價任何人。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世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和情不由衷。
曉芙嘻嘻一笑,對周氏與霍将軍招招手:“夫人,将軍,我也告辭了。”
周氏:“……”這小妮子,該不會想岔了吧?
這廂,偏殿再無旁人。
周氏覺得自己也該離開了,霍辰想要解釋一下,周氏打住了他:“我知你暗暗惦記我,不必解釋。”
霍辰無奈一笑:“那我有機會麽?”
都是這個歲數的人了,沒了年少時候的青澀與彷徨。
有些事直接言明比較好,以免留下遺憾。
周氏就喜歡這股子直接勁。
還是武将好啊,她實在太讨厭文臣那一套了。
“有啊!”
周氏笑道。
霍辰一愣,撓了撓頭:“那你幾時離開衛府?”
周氏也很直接:“快了,你呢?這次回京,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另有打算?”
霍辰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是擔心隔牆有耳,道:“過幾日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你就會明白了。”
周氏一掌拍在了他身上:“跟我還藏着掖着?!那好,我等着那一日,正好,我也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什麽秘密?”霍辰好奇。
周氏笑道:“我的靈兒回來了!”
難怪了,她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霍辰還以為,周氏是想開了,或者是因為自己呢。
霍辰又撓了撓頭:“如此真好!找個合适的時機,讓靈兒與媛兒熟悉熟悉。”
“嗯。”
周氏點頭。她看得出來,霍心媛沒什麽懷心事,只不過無人管教她罷了。
慶功宴結束,曉芙與太妃、白屠回了郡王府。
蕭慎雖不舍得,但也不能逼得太狠。
小騙子不是尋常女子,軟硬不吃,要得到她的心,需用策略。
蕭慎自己覺得,他已經慢慢上道了。
為了更好的把小騙子弄到東宮,蕭慎命人去坊間購置了不少話本子,回東宮後随意翻了幾本。
不出半個時辰,蕭慎意識到了一樁事……
小騙子博覽群書,看遍了話本子,而這些書中的描述實在……奔放,令人血脈泵張,很容易在腦中浮現出一副/活/色/生/香/的畫面……
蕭慎手中的書冊突然蓋上。
他呼吸不穩,低頭看了一眼/下/腹,猛然驚覺,那小騙子根本不是純情女子。
或許,她懂得比自己還多!
他這幾日是不是撩得太“稚嫩”了?!
沒有一個男子願意在自己心悅的女子面前表現的弱。
無論那一方面。
下回,他應該火/熱/奔/放/一些……
蕭慎在內殿來回走動,但遲遲無法将/欲/望/壓下去。
“來人,擡冷水來!”
蕭慎沉聲吩咐。
殿外,風烈與風影對視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太子又何必呢?
一國儲君想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何必要把自己過成和尚?
同一時間,德妃的寝宮,英王的狀況很不好。
經歷一場長達一個時辰的/情/事/之後,他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然而此刻依舊是面色漲紅,眼神輕浮。
太醫診斷過後,如實道:“娘娘,王爺體內的藥力還沒徹底過去呢,還需得……”
德妃了然,深吸了一口氣:“退下吧,這件事不得洩露出去半個字!”
太醫應下,很快離開。
英王又開始發作了,這裏不是英王府,他身邊的侍妾都沒有帶入宮,此刻再回去已是來不及了。
德妃心一橫,直接推了一個宮女給英王。
英王抱着宮女,也不管對方是誰,直接撲到。
德妃帶着其餘人快速走了出去,她親自守在殿外,來回踱步,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相府這邊,周氏并未與霍辰再出去喝酒,她也有自己的原則,沒有正式和離之前,她縱使再怎麽厭惡衛相,也不會做出僭越之事。
無關乎忠誠誰,這是一個人骨子裏的教養。
周氏剛進門,就見衛相站在照壁處,他從宮裏回來後,就一直站在這裏。
等着周氏歸來。
周氏只看了他一眼,便直接無視。
“站住!”衛相喚了一聲。
周氏駐足,神色淡然,她從未歇斯底裏過,因為在她看來,有些人不值得,縱使在他面前喪了命,他也不會感同身受。
衛相調整了情緒,滿腦子都是曉芙的臉。
他的探子打聽來了消息,不管是太子,亦或是沈颢、趙王之流,都對曉芙動了心思。
曉芙是他的女兒,他一想到十年前,他親手把那個小團子給弄丢了,心如刀絞,但無力辯解。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人到中年,眼界與認知,與曾經大不相同了。
衛相想要認回女兒,彌補他這些年的過失,否則此生都會不安。
“不要與霍辰走太近,此人野心勃勃。另外,讓靈兒回家吧。我看她與姍兒很談得來,正好又是親姐妹。”衛相語氣溫和,打着商量。
周氏就那麽神色平淡的看着他。
小片刻後,衛相渾身不自在了:“……你為何不說話?”
周氏忽的一笑,然後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亂竄,眼眶都笑濕了。
“我說過,你若是不和離,我就休了你。太子對靈兒勢在必得,這個時候公開了靈兒的身份,你覺得靈兒能逃得了皇室?衛狗賊,我勸你做個人吧,你但凡又做蠢事傷害我的靈兒,我周若煙滅了你滿門!”
衛相一噎。
周氏的話太狠。
完全不給他留任何餘地。
她說滅他滿門,她真的會做到。
哪怕玉石俱焚。
衛相在高位久了,從不知軟話該從何說起。而且,他與周氏的隔閡太深了,再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緩解的。
況且,周氏一旦把事情鬧大,他将顏面無存。
他完全相信周氏可以做出任何想做的事出來。
看着周氏依舊年輕美貌的臉,衛相覺得熟悉又陌生,最終,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個字:“好。”
周氏滿意一笑:“衛狗賊,虧得你聰明,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衛相:“……”
十多年夫妻,走到今日這一步,衛相自己深知過錯。
但周氏也不是尋常女子,否則斷然容不得周氏這般威脅自己。
周氏與衛相要和離的消息很快傳遍相府,衛相沒有派人壓制消息,周氏要走,誰也擋不住。
衛雪姍跑去了周氏的院子,見到她就撲過來大哭:“母親!您真的要走麽?嗚嗚嗚……”
起初,周氏勉強能忍住,衛二的哭功實在了得,周氏等了片刻,也不見她消停,只好沉聲道:“夠了!日後……找個尋常人家嫁了,莫要招惹皇家人,不是你能抗衡的。”
衛雪姍聽出了這句話中的意思,她知道,周氏是為了她好,不由得怔然,她擡起頭來,停止了哭泣,也發自內心:“母親,日後您再嫁時,定要擦亮了眼睛。”
周氏看着衛二,把她輕輕推開:“女子嫁人後并非就能高枕無憂了,無論何時,還需得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我與你共勉。”
衛二連連點頭,這也正是她自己所想。這個時候倒是豔羨起了曉芙了。
周氏收拾行囊,連夜從相府搬了出去。
周家原先的府邸還在,只不過周家無人支應門庭,這些年早就門庭冷落了。
這一番折騰,東邊天際逐漸露出了魚肚白。
眼看着就要天明了。
果真,光明到來之前,前頭都是黑暗。
府邸還有十來個仆從,都是之前的老人,周氏去了一趟祠堂,她看着裏面供奉的周家先祖牌位,還有父親與兄長們,眼眶微紅。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許人間現白頭。
一将功成萬骨枯,周氏數代以來,死傷無數,到了她這一代,差點就斷子絕孫了。
周家在朝堂上再無任何勢力。
所以,周家到底得到了什麽?
周氏看着父親與兄長們的牌位,眼前還浮現出他們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日:“只恨女兒不是男兒身!”
她雙手捂着唇,痛哭不已。
如今靈兒找到了,她接下來,會用餘生重新振興門楣。
男子能做到的事,她也要做到!
翌日,周氏與衛相和離的消息傳到宮裏。
衛相是一國肱骨之臣,他的事,朝堂必然關注。
不過,衛相位高權重,朝中大臣們倒是沒人敢當面嚼舌根子。
下了早朝,慶帝心情終于有多好轉,全靠着衛相襯托,讓慶帝覺得,他也算是個開心的中年男子。
慶帝也喜歡打聽小道消息,誰都有好奇心,人人皆是。
傅子秋被單獨叫到了禦前。
做了禦前近二十年的紅人,傅子秋十分了解帝王,他早就準備妥當,幾乎是連夜派人打探消息。
慶帝命宮人泡了茶,還上了點心,瓜子之類。
“子秋,你說說看,丞相與周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二人突然和離,與霍将軍可有關系?”
四下無人,廳堂下唯有君臣兩人,慶帝嗑起了瓜子,對小道消息饒有興趣。
傅子秋大概猜出了帝王想要聽到哪些消息,他端着一只茶盞,娓娓道來。
“皇上有所不知,昨日在禦花園偏殿,周氏與衛相就起了沖突。”
“起因是霍三小姐發現了霍将軍,給周氏寫過情書。”
“此事被捅了出來,又恰好被衛相聽見了。皇上也好知道,咱們年輕那會,霍将軍與周氏走得很近,兩人還差點成婚。”
“若非是衛相橫插一腳,霍将軍與周氏都快當上祖父祖母了。”
聽到這裏,慶帝難免又回想起年輕的時候。
想當初,周氏的确是罕見的美人,與他的康德皇後還是手帕交。
慶帝一番感慨,但思及衛相是“被和離”,慶帝心裏又平衡了。
最終,慶帝得出了一個結論:“子秋,你的意思是,周氏與霍将軍舊情複燃,朕的丞相被抛棄了?”
傅子秋:“……”
他說了這樣多,為何皇上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罷了,可能皇上就盼着這個結果。
周氏與衛相的矛盾由來已久,傅子秋也懶得去調查那些成年爛谷子的事,他點頭:“回皇上,大約就是如此。”
慶帝呵笑了一聲,繼續嗑瓜子:“子秋,你也磕磕。”
傅子秋恭敬不如從命,他曾經可是京城第一公子啊,從不在家中嗑瓜子,唯獨到了皇上這裏,他能放縱稍許。畢竟,皇上需要拉着人,與他一起堕落……
郡王府。
曉芙難得閑下來,她給太子研制的藥方子,就差試驗階段了。
太妃與吱吱一大早就氣焰沖沖歸來。
太妃也曾是性情中人,如今到了中年了,但性格未變。
“氣煞我了!這些個莽夫粗漢!亦不知幾時滾出京城!我大慶強盛,以我之見,幹脆揮兵北上,什麽吐蕃柔然,統統滅了!可憐了我的吱吱,可是受到了驚吓了?”太妃拉着吱吱的手檢查。
吱吱膽大,雖然受了輕傷,但并未被吓着。
曉芙聞訊前來:“吱吱在外面被人欺負了?”
太妃憤憤然:“那些外邦武士,本就是手下敗将,竟在京中如此猖狂,還當街/調/戲/女子,虧得吱吱會些手段,不然啊……那就要吃大虧了!”
曉芙看了一眼吱吱/紅/腫/的手腕,也惱羞成怒:“是那些外邦武士幹的?”
吱吱點頭:“師姐莫氣,我用銀針紮他們了。”
曉芙把吱吱視作至親。
除卻兄長之外,吱吱就是她唯一的小姐妹了。
一想到那些粗鄙武士欺負吱吱,曉芙心中有氣,但表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來。
安撫了吱吱一會,曉芙就出府了。
“孫姑娘,請留步。”
白屠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他坐在馬車上,從車窗探出一顆精致的腦袋:“上車,你的目的與本王一致。”
曉芙:“……”白郡王好生聰明啊。
曉芙上了馬車,猜測道:“郡王,你……還是想替傅公子報仇?”那名傷了傅公子的外邦武士,明明已經被廢了啊。
白屠伸手,揉了一下曉芙的頭心:“聰明。”
曉芙揉揉腦袋,很想讓白郡王莫要對她動手動腳,可……如此好看的郡王,她無法拒絕啊。
再者,白郡王每次都控制極好,讓人抓不住毛病。
白屠這時湊近了曉芙,以他二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孫姑娘,你這裏有沒有一種藥,可以徹底絕了男子的……你懂得。”
曉芙豁然明了。
她竊笑一聲:“有呢。”
兩人四目相對,很默契的達成一致意見。
長安街,酒樓。
曉芙與白屠到了之後,發現蕭慎與傅溫言,以及趙王也在酒樓中。
趙王主要是想與皇兄交流感情,故此,一大早就去了東宮守株待兔,而傅溫言今日恰好約了蕭慎。
曉芙與白屠一出現,這三人面色各異。
蕭慎見到心上人,自然歡喜,但一看到白屠,又覺得刺眼。要怪就怪白屠太過俊美,小騙子又是一個/貪/色/女子……
傅溫言如今對白屠的感覺,很是微妙,他說不清道不明。
單純的趙王也控制不住想入非非。
知己,是因為他才來了酒樓麽?
五人既然碰上了,那就正好湊了一桌。
酒樓另外一端,外邦幾位武士正在吃酒,鬧得動靜很大,人人都能注意到。
白屠一落座,伸手捋了捋額頭垂下的發絲,然後對曉芙眨了眨眼。
曉芙了然,也對他眨了眨。
這兩人“眉來眼去”,不免讓其餘三人多想。
曉芙借故起身離開了一會,蕭慎也離席了,傅溫言心知肚明,困住了趙王,不讓他過去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