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42
附近那棵被獅子毀掉的猴面包樹倒在地上, 珍貴的水源正不斷地朝着地面流淌，羅九沖那邊揚了揚下巴：“把水接起來。”
夏遲立馬就跑了過去，鑿開合适的口子, 用金屬小桶接着水, 等羅九抱着還沒睜開眼睛的小斑驢走過來時, 桶裏已經裝滿了水。
她把小斑驢放在桶裏，輕柔地清洗着附着在它身體上黏糊糊的胎毛，或許是母體受了重傷的緣故，小斑驢裏開了母親的身體後，生命特征顯得特別微弱，好半天了都沒睜開眼。
如果不是心口還有微弱的跳動，羅九要以為它已經死掉了。
“老大, 它還活着嗎？怎麽不動啊？”董先着急地蹲在一旁，怯怯地伸手想要摸小獸，卻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縮回了手——他怕打擾羅九，也怕驚吓到可憐的幼獸。
絕大部分的男人永遠也無法像女人一樣，對新生命誕生背後的疼痛感同身受。
可董先顯然是個奇葩, 他的同理心太強了, 有時候強到了泛濫的地步, 這也使他從小都比其他男孩更加的“多愁善感”, 但并不影響他的大大咧咧與沒心沒肺。
當董先的母親在他九歲生日那天，意外的帶給了他一個妹妹時, 全家都在為小寶貝的出生而歡呼, 只有他站在虛弱的母親病床前，皺着眉說：“很疼對不對？我能做些什麽，才能讓你不那麽疼？”
“我能做些什麽？”董先急切地說。
羅九沉默了一會，直到小斑驢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才輕聲說：“它需要營養。”
可母斑驢已經死了，沒有奶再喂它了。
董先急的像沒頭的蒼蠅，背着手在原地亂轉。
“對了，你們快幫我查查，它能吃些什麽！附近有啥是可以吃的嗎？我全都不認識！”董先打開個人界面，語氣急促地沖評論區的粉絲說，态度并不算太好，但知道原因的粉絲并不介意。
“再去那邊裝點幹淨的水。”羅九指揮夏遲。
沒有奶，剛出生的幼崽喝點水也是好的。
“你去把母斑驢收進儲物格。”羅九微眯着眼睛，盯着蹑手蹑腳要靠近死去母斑驢的玩家，冷聲道。
劉一峰在離開以前，先射了一箭以示警告。
把那些貪婪的玩家吓跑，才跑過去收掉母斑驢掉頭返回。
[那邊的針狀草就可以吃！]
[是啊，須芒草，也是牧草。]
[到處都是，搗爛掉應該就可以吃了吧？]
董先掃了一圈，十來米外就有間或着生長着針狀草類，尖端一叢白色絨毛，在四周一片枯黃的情況下，大片的翠綠顯得生機勃勃，他走過去，随手搓揉着葉子，草汁不少，比看起來要鮮嫩柔軟得多。
他摘了一大捧，盤腿坐下來，從儲物格裏取出石盆和石搗。
在羅九的儲物格滿了以後，不少雜物就存在了他這裏。
石搗很快将一大把須芒草搗成爛糊糊、軟黏黏的濕泥，他舉着這一盆跑到羅九身邊，緊張地說：“這個、這個應該是可以吃的，他們查了告訴我的。”
羅九取了根勺子，兌水，稀釋黏糊的草糊，看起來可以很順利的被咽下去，又不用擔心會堵住喉嚨後，才掰開小斑驢的嘴巴，一勺一勺的往它喉嚨裏送。
在吃掉小半盆的草泥汁後，小斑驢的精神頭明顯好了不少，它很親昵地蹭着羅九的手掌，眼裏流露出依賴和信任。
董先皺着眉頭，苦苦思索，好半天拍了下腦門，剛想張嘴說話，被羅九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想吓到它嗎？”
董先搖頭，小聲地說：“老大，小家夥是不是把你當做母親了？”
它聽說動物出生後，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生物，會被它認作母親，毫無戒心地信任與親昵。
羅九沒說話，只是用一塊幹燥柔軟的布，将小斑驢身上的水擦幹。
董先和夏遲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眼裏帶着些笑，顯然是沒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題。
[女神真是個謎一樣的女人。]
[+1]
[原先以為她低調，熱愛和平，不喜鬥争，可是進入「無際平原」後又展現出強勢，英勇，所向披靡，今天又讓我看到了她身上與生俱來的母性，溫柔的好像不是剛才的女戰神，啊，今天又是愛上女神的一天呢。]
[樓上會誇就多誇幾句。]
[為什麽會有這麽完美的玩家，為什麽這麽遲才讓我碰見她？]
【觀衆“AAAAAA”給玩家羅九打賞了1枚潛水炸/彈。】
【觀衆“無聊至死”給玩家羅九打賞了10枚深水魚/雷。】
【觀衆“青青綠草汁”給玩家羅九打賞了2枚深水魚/雷。】
【觀衆“月亮上的小王子”給玩家羅九打賞了20枚地/雷。】
……
羅九，一個總是在帶給觀衆們驚喜的女人，她明明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秀氣中甚至帶着一絲稚氣，卻已經是個擁有超過8000粉絲，在5萬多的幸存玩家中排進前80的恐怖存在。
低調，強勢，溫柔，可靠，種種美好的詞彙彙聚在她身上，令她的粉絲們更加的忠誠而且着迷。
杜蘅靠在柔軟的座椅上，單手托着下巴，一臉沉思。
他知道羅九其實很少關注自己的粉絲榜，每次打開個人界面，她最關注的只有餘額，實際上，自從進入「無際平原」副本後，她的粉絲數量一路飙升，從3000左右飙升到了8700，雖說後面幾千幾乎都是零星幾個地/雷的打賞，但從前1000開始，粉絲值全部突破100，甚至越靠前就越高，這意味着很多。
說明他們全是羅九的鐵粉。
僅僅18天，這個女人就從零開始，聚集了一批龐大的粉絲。
或許跟自帶粉絲基礎的名人還有一定差距，但要不了多久就能并駕齊驅，甚至超過了。
被狂熱的粉絲擁簇到至高位的紅人們，被一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人踩在腳下，如果他們相遇，會發生什麽樣的趣事呢？
他還真想看到這一幕呢，杜蘅摸着下巴，暗暗地想。
43
董先給小斑驢起了個名，叫斑斑。
因為救了斑斑的緣故，他們耽誤了原先計劃好前進20公裏的目标，但又怕血腥味引來麻煩，只又走了幾公裏就停在一棵猴面包樹下紮營，總距離不超過10公裏。
羅九對于斑驢肉的美味程度十分好奇。
一種被幾百年前的古人給完全給吃滅絕了的動物，到底有怎樣的口感？
羅九迫不及待地讓劉一峰取出斑驢肉，四周一下子多了幾十道虎視眈眈的視線，他們眼裏的迫切與貪婪如此的熱切，幾乎都要化為實質。
除了羅九以外的人都舉起了武器，防備着有人偷襲。
羅九磨刀霍霍，順着已經割開的腹部，将斑驢剖做好幾個部分，她又用粗鹽和水凝固了斑驢血，光用眼睛就能判斷出口感不似豬血嫩滑，因此她興趣缺缺，連着內髒一起放在一旁，卻也沒丢。
見有人蠢蠢欲動，一個一路跟在羅九後面遷移到此處的好心玩家提醒道：“你可別去送死了吧，那是個比雄獅還要可怕的女人。”
“你怎麽說話呢？找死吧？”男玩家不明所以，憤恨地揮舞着拳頭。
“我這是好心，你要是不信，就去試試呗。”
“信你才有鬼。”
“我們跟那女人一起來的，路上可看到了不少，她一個人就幹掉了2頭壯年獅子，你過去還不夠她動手，就被——喏，她身邊那個舉着弓的男人給幹掉了。”另一個好心玩家聳了聳肩，“你最多能靠近到30米左右就倒下了。”
他說的是真話，但人往往莫名相信自己的實力，不願聽從良言。
趕着找死的男人才剛走出去五米，就被劉一峰射出來的箭釘住了腳掌，他痛的嗷了一聲，剛準備罵人，箭頭上的毒就奪去了男人的生命。
他原地消失了。
好心玩家搖頭晃腦地感慨，“為啥不聽勸呢？我又沒必要騙你。食物再好再多，你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死了不都一場空麽。”
在劉一峰的一箭之威，還有幾個玩家不遺餘力地宣傳下，不算大的小聚集地上的三四十名玩家，一下子都知道了羅九是個比雄獅還要恐怖的女人，哪怕去單挑獅子，也不要找她麻煩。
就這樣，羅九一行人終于獲得了進「無際平原」以來，真正的平靜。
————
雖然救下斑斑的是羅九，但卻是董先自告奮勇地接下了照顧斑斑的活兒——他知道老大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維護團隊安全這件事上無人可以替代，那麽照顧斑斑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自然沒必要叨擾她。
小斑驢特別容易餓，餓的時候，會輕擺動小腦袋。
每隔一個小時，董先會給尚虛弱的斑斑喂食一次草泥汁，在經過幾個小時的精心照顧後，斑斑已經能夠完全睜開眼睛，舔/着董先的喂食的手指弱弱地叫喚他了。
這讓董先特別的興奮，等到休息的時候，抱着斑斑在即将消逝的日光下，向直播間的觀衆炫耀着小家夥，它雖然又禿又瘦，但圓溜溜的大眼睛，确實能看出幾分可憐兮兮來，令不少母愛泛濫的女粉特別心疼，不斷地刷着打賞，要求董先務必要照顧好斑斑。
“當然，這可是斑斑！”董先得意地說。
既然無人騷擾，那也沒什麽事情可做，夏遲也坐在董先身邊，逗弄着斑斑，但它顯然更親近董先，在确認過是陌生的氣味後，并不怎麽搭理夏遲伸過來的手。
董先忍不住嘲笑夏遲，“嘿嘿，我可是斑斑的幹爸。”
夏遲好笑地點頭，“嗯，斑斑的幹爸。”這居然也搶着當。
劉一峰也忍俊不禁地別開臉。
董先這才知道遭到了兩人的嘲笑，輕輕将斑斑放在毛毯上，追着兩人繞着猴面包樹要打，其他玩家羨慕的要死，卻還不敢有所動作，只能眼巴巴地盯着羅九，努力抽動着鼻翼，期待能聞到更多的香味。
大量的斑驢肉很适合作為烤肉，羅九在大塊的斑驢腿肉中間割了深深兩刀，将辣椒、咖喱葉藏在刀口中，又用粗鹽抹遍斑驢肉，串上鐵叉，架在烤架上慢火烤着。
烤架之上是一口吊着的小鍋，用核桃油煎過的厚厚斑驢肉片香氣四溢，撒上一把新鮮的菌菇，幾根嫩筍尖，用小火将素食中的精華全部焖出濃汁，再加上小半鍋的水煮到沸騰，最後撒入幾把涼粉、粗鹽和幾片甜葉菊提鮮，無需多餘的調味，這鍋以斑驢肉為主的筍菌涼粉就足夠鮮美。
極容易入味的葛根涼粉飽洗了濃濃的肉味，在高溫的天氣下行走了一天，油膩的食物很難入口，用這種清淡鮮美的簡單湯面開了胃口，餓了大半天的幾人都狼吞虎咽起來。
往常吃的最快的董先，卻有些猶豫。
他吃了一口，表情只是短暫地陶醉了一下，就用極大的毅力放下碗筷，走到斑斑身邊，用一塊小布蓋住了它。
回到火堆附近後，他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揭開了蓋着斑斑的布。
其實四周都飄蕩着斑驢鮮美誘人的肉味，董先的所為不過是掩耳盜鈴。
吃斑驢肉這一舉動，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就連小斑斑的這條命都是羅九冒着巨大的危險救下的，更沒理由便宜了其他人，但董先就是覺得，對于小斑斑來說，未免有些過于殘忍了，他不希望斑斑看到自己吃着母斑驢的肉，即便它根本認不出。
羅九看到了一切，沒有說什麽，只是往烤的滋滋冒油的肉上刷了一層用甜葉菊泡出來的糖水，等到最表面的糖水烤幹了，又反複再刷上一層。
這能大大增加肉的美味。
羅九分明才剛吃了一大碗的涼粉，但聞着淡淡咖喱味的烤肉，卻又饞地咽了口水，眼裏冒出渴望來。
她終于知道斑驢為什麽會被吃到滅絕了。
皮毛靓麗，肉質鮮美，是自然給予的禮物，卻偏偏成了詛咒。
羅九嘆了口氣，将終于烤熟的斑驢肉從烤架上挪開，切成了四塊，她的那份是最大的，卻無人質疑。
“吃快點。”她說。
夏遲的目光順着羅九看到了董先，一下子明白了。
因為是将咖喱葉跟辣椒藏在肉中，因此整塊烤肉散發着淡淡的咖喱清香和辣味，再加上反複刷烤的糖水，鎖住了肉汁，外脆裏嫩，還有着些許蜜糖般的甘甜，是他們此行吃過的最好的烤肉之一。
當然烤野豬頸肉，也是絕佳風味，一點也不輸烤斑驢肉。
吃過晚餐，他們輪流打水進帳篷中擦拭身體。
閑暇下來的時候，周圍不算小聲的聊天內容，鑽進了羅九的耳中。
“……我想參加「狂歡日」。”
“在哪裏啊，我聽人說過，還沒見過呢。”
“具體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随機的，哪兒獵到獵物了，就在哪裏開始舉辦。「獵鷹」的粉絲會去衆玩家直播間傳遞消息，到時候可能就知道了。”
“聽說「狂歡日」有很多好東西啊，大量食物，甚至還有武器！我們不能靠這玩意兒穿過平原的，又買不起商城裏的好東西，哎，太難了。”
“你知道嗎？組織獵鷹的首領，好像是唐一寧吧？”
“唐一寧？名字好熟悉，是那個唐一寧嗎？不會吧？看不出來啊！”
“可不是，根本看不出來！之前還以為他只是個空長着一張漂亮臉蛋的小白臉呢！”
幾個玩家說着，越來越多的玩家加入了他們的對話中，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就連聽力稍微差一些的董先和夏遲都聽到了。
“唐一寧？”夏遲重複了一遍。
“他很出名嗎？”羅九問。
“啊老大，你到底生活在怎樣閉塞的環境裏啊！唐一寧啊！這兩年爆紅的年輕男星诶！長得那是……”董先頓了一下，稍微有些嫉妒，“嗯挺好的，為啥突然提到他？唐一寧也在無際平原裏？”
“是，他也在。”
羅九說完後，捕捉到幾句關鍵的劉一峰補充，“還是獵鷹的首領。”
“所以獵鷹是什麽？”董先看了看羅九，又看了看劉一峰，“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她也想知道。
羅九站起身，朝着那夥聊得正火熱的人走去。
“女魔頭來了！”某個年輕男玩家急促地喊了一聲，衆人嘩然而起，就想要跑開。
羅九頓了一下，面露詫異。
她什麽時候成女魔頭了？再說她也沒濫殺無辜過吧？
“我只是想問幾個問題，如果有人可以解答的話，能分到肉哦。”
她說完，那些叫着她是女魔頭瘋狂跑開的人，就又湧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