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
董先是被一陣鮮美至極的香味給饞醒的。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羅九坐在兩米開外的空地上，腳邊全是剝開的竹筍皮和刮掉的魚鱗，盯着小鍋裏的東西，時不時翻攪一下，全神貫注地好似那是為之奮鬥的終身事業。
董先擦了擦夢裏餓到流下來的口水，麻溜地爬起來。
他蹲着挪到羅九身邊，兩眼放光地看向鍋裏的東西，咕嚕咕嚕冒着泡的奶白湯裏，黃白色筍尖浮動着時不時冒出頭來，舒展開的雙色竹荪像是張開的朦胧面紗，在魚湯裏若隐若現，鮮到極致的味道順着董先的鼻子，把他還有點迷糊的腦袋勾的五迷三道，話都說不利索了，颠三倒四地問這是什麽菜。
“竹荪三鮮，原本用的筍尖、木耳和竹荪，但用魚來代替木耳卻要更鮮的多，只需要簡單地加上一點粗鹽，就能發揮出食材最好的味道，多了反而累贅。”這也是她手裏明明有咖喱葉和辣椒，卻沒有胡亂添加的原因。
羅九往湯裏撒了一把粗鹽，嗓音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
董先當然知道，這份溫柔是對着那鍋湯，絕對不是給他的。
只有在面對食物的時候，高冷話少的老大才會流露出她少女的一面。
在小鍋邊上，被金屬長簽貫穿的去鱗黑魚插在木柴堆裏，火苗舔舐着魚皮，給它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焦黃色。
顯然是被烤了很久，兩個巴掌大的黑魚縮水了一圈，但邊緣小鳍看起來卻酥脆極了，肚子餓到火燒火燎的董先不敢貿然開口，只能悄悄地咽起了口水，試圖轉移注意力。
[好家夥，我真是太機智了，在羅九那邊搶不到「跟随」就來她小弟這裏，壓根沒幾個粉絲嘛，果然一搶一個準！真的太香了，瘋狂分泌唾液啊！！！]
[「跟随」還能這麽用？還***真是！]
[快點吃啊！好吃姐姐給你打賞！]
[來晚一步！這厮的「跟随」居然也被搶光了！我恨！]
[哎哎哎樓上這些個外來非粉能不能別搶我們的名額，又不是董小先的粉，小心我舉報你們！]
[誰讓你們不搶，嘻嘻。]
[居然還有粉絲了？出息了啊。]
“我要放假”一上線，就看到十好幾個人在評論區刷屏吵架，還沒顧得上自己弟弟，注意力就被眼前那鍋冒着熱氣的魚湯給勾走了，他可沒少吃各大餐廳裏的好東西，自然知道熬出稠稠奶白色的魚湯得有多美味，更別提裏頭還有他愛吃的嫩筍尖以及……咦？那是竹荪？
他喝過一回竹荪老鴨湯，再想喝的時候，餐廳表示竹荪難以培育，得等下一波長成了才有貨，于是他等啊等，終于等到竹荪又長好了，卻被其他人捷足先登，至今還沒排到號！
把繁重的工作都丢給他，自己跑到游戲裏玩也就算了，居然還能吃他都吃不上的東西，“我要放假”的心裏生出了幾分羨慕嫉妒，恨不得将小弟拽出屏幕，換自己上號！
等這小子粉絲榜超過1000要猴年馬月去了，還不如去那個叫羅九的直播間，刷幾個打賞成為粉絲榜前三，自動就有「跟随」了。
兜裏并不缺錢的“我要放假”，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馬不停蹄地搜索了羅九的名字，來到她的直播間一擲千金，直接超過“青青綠草汁”成為粉絲榜第二，自然就擁有了「跟随」名額。
“就當是工作之餘的放松吧。”游戲外，他小聲嘀咕着。
等嘗到魚湯的味道，他就繼續幹活。
羅九盛了一碗竹荪三鮮湯遞過去，“吃完繼續砍竹子，今天必須把竹屋搭起來。”
樹林裏晝夜溫差大，得盡快有個栖身處。
董先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接過小碗立馬咂了一口，滾燙的魚湯燙的他舌尖一疼，差點就要吐出來，但直沖腦門的鮮味卻讓他下意識地咽了下去，整個人被燙的冒出了一身細汗，卻一點不覺得痛苦。
除了鮮還是鮮，極致的鮮裏裹挾着恰到好處的鹹，淡淡的青竹味道像極了春天，就仿佛是優美的交響樂在相互配合，連身心都有些飄飄然了，董先只覺得爽到爆炸，還想再來一口。
跟這口湯一比，當初他跟大哥在餐廳裏吃的都不值一提，又貴又普通。
羅九虔誠地端着小碗，心中默默贊美自然，贊美食物，接着才慢悠悠地吃起來。
她很餓，但也并不像董先那樣狼吞虎咽。
每一口都要品咂出湯裏的各種滋味，細細咀嚼，一口接一口，絲毫不停，也根本停不下來。
在柴堆裏被火炙烤，被煙熏透的黑魚咬破酥脆的外皮，裏頭卻軟嫩的幾乎能察覺到魚肉的汁水在舌間跳躍，內髒被清理幹淨的魚腹裏藏着兩片新鮮的咖喱葉，除掉淡淡的煙熏味外，就是濃烈的咖喱清香。
這種咖喱香與各種香味調制出來的咖喱味不同，它很單純，卻又奇異，令人魂牽夢繞，絲毫不會掩蓋掉魚肉的鮮甜。
[這一口，我再也回不去了……餐廳什麽的還要排號，游戲只要砸錢就可以了！]
[星幣玩家啊！居然好吃到蓋過餐廳嗎？嗚嗚你們這些混蛋也讓我搶到一次啊！]
[哼，我沒吃過我不信，你們都是托！除非給我吃一口！]
[是我的錯覺嗎？怎麽人越來越多了，我的寶藏終于藏不住了嗎？哭]
[回樓上，是真的變多了，圍觀人數飙升到937……哦不又飙上100000了！]
[我剛來，這個是哪種類型的玩家？]
[美食玩家！]
[美食玩家是什麽鬼？頭一次聽說！我先觀察看看。]
【觀衆“嘤嘤嘤”給玩家羅九打賞1枚潛水炸彈。】
[快被第四擠下來了，我就是不買換季新衣服，也得死命保住第三！求第四的老爺高擡貴手啊！嘤嘤嘤]
吃過豐盛的早飯，羅九叮囑董先再砍十來根竹子，自己卻去了水塘邊。
她實在忘不了昨天逃掉的那只兔子。
得想個方法吃到它。
————
野兔晝伏夜出，是非常警惕的動物，不會跑離兔窩很遠的地方。
既然能在水塘邊看到野兔子來喝水，就說明這附近不遠處的地方肯定有兔子窩。
羅九繞着水塘尋找有土坡又适合搭窩的地方，幸好水塘周圍泥土潮濕，很容易留下痕跡，她順着昨天野兔逃離的方向沒走多遠就發現了幾個又小又深的小印子，很像兔子腿蹬在地上留下的痕跡。
越往前走，腳印越多，羅九的心情也更加雀躍起來。
距離水塘二三百米遠的地方，有一處低矮的小土坡，四周長滿了高高低低的野草灌木，要不是羅九一路跟着痕跡找上來，很容易就忽略掉被野草掩蓋着的一個小小洞口。
她沒急着驚動窩裏的兔子。
羅九想了幾個方法。
比如在洞口守株待兔，又或者煙熏兔子洞把裏頭的兔子逼出來，再或者挖個陷阱等着它們經過的時候掉進去……
如果不能一口氣把所有都抓住的話，那還不如守着這個洞，一只接一只的将他們一網打盡。
想來想去，羅九還是挑了個最土的法子——挖陷阱。
挑在兔子去喝水的必經之路上，但又要距離兔子窩有一段距離。
這是為了可持續發展，能一直有兔子掉進陷阱。
哪怕沒有兔子掉進陷阱了，也還可以再去兔子窩把它們逼出來。
陷阱的位置也需要好好挑選，近了兔子可以驚動窩裏的同伴逃走，遠了不一定每只兔子都會走同一條路。
羅九在腳印最多的地方，挖了個一米多深的陷阱，在底下插了幾根尖銳的樹枝，确保掉進陷阱裏的兔子受了傷不能逃脫，上面蓋了一塊泥土色布料，又撒了一層落葉，才滿意地離開，決定第二天再來查看。
挖陷阱費了不少功夫，等她回到竹林時，董先已經砍禿了小半片林子，在努力照着竹牆的高度劈砍成段，大約是手臂酸到肌肉失控，他歪歪斜斜地舉起砍刀，狠狠地劈下。
氣勢很足，就是劈了個寂寞。
董先累癱在地上，再也舉不動手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