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年少不知深情可貴
何若元從接到簡風電話到趕到蘇時清家小區附近,總共用了 27 分鐘,這 27 分鐘,每一分鐘都是對簡風的淩遲,他出小區門口時,看見一輛車進入小區,透過保安室的燈光,簡風看清了那人的臉,蘇時清小時候的鄰居,那個很優秀的人。
“簡風,你怎麽連鞋都沒穿,快上車。”
簡風蹲在路邊,面前的沙子濕了一小片,“元元,我好痛啊。”
何若元被他的聲音吓到,上前摟住他,拍着他後背,“哪裏痛。”
“不知道,哪裏都痛。”
“我們回家,回家就不痛了。”
上車時才發現,簡風腳在流血,趕緊讓他坐進車內,打開手機手電筒照他腳底,不知道他在哪裏踩了一小塊碎玻璃,玻璃紮進了肉裏,何若元鼻子一酸,想去拔那塊玻璃碎又不敢,“簡風,你…… 你何苦啊,要不,算了吧,沒有蘇醫生,也有別人。”
“可我只想要他。”
李成澤輪值,正困得小雞啄米,聽見護士叫他,趕緊搓了把臉,“來了來了!”
“嗯?簡風,這是怎麽了?快扶他過來坐下。”
李成澤被簡風吓得原地打了幾個轉兒,聽何若元說是腳底紮了塊碎玻璃才鎮靜下來,只是他看着真不像只是紮了塊玻璃碎,整個人都透着一種破碎感,雙眼茫然,臉色蒼白,唇無血色。
處理好傷口,李成澤告訴他要打破傷風針,叮囑他白天再過來打。
簡風整個人失了魂,根本無心在意這些。
何若元不解道:“現在不能打嗎?還非得白天打?”
李成澤解釋:“破傷風容易過敏,需要皮試,晚上不方便觀察,萬一過敏,白天醫生多,搶救也比較及時,反正 24 小時之內注射都可以。”
“他這樣子适合來回折騰嗎?要不你給開個病床吧,在醫院留院觀察一晚。” 何若元實在不忍心折騰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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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澤翻看了下住院表,滿員了,跟護士商量了下,讓簡風留在換藥室休息一晚。
這一夜簡風都在噩夢中奔跑,在夢中追趕着前方光亮,總是在觸手可及的時候被一股力量推進黑暗中,好像永遠看不到光亮走不到頭。
蘇時清吃了藥早上差點起晚了,鬧鐘響了幾次都沒能叫醒他,還是付明淮進房間把他搖醒。
“你這藥真的不能再吃了,我真擔心你……”
蘇時清捏捏鼻梁,“擔心我一覺睡過去了?別擔心,我心裏有數。”
付明淮嘆了口氣,等他洗漱完送他到醫院,實在不放心他開車。
快到醫院時,付明淮突然說起蘇時清父母,“前一陣見過他們,我爸他們弄了個什麽老年團,你爸媽也在,他們看上去老了很多,你有時間回去看看他們吧。”
蘇時清撐着額頭,輕輕 “嗯” 了聲。
一進醫院一個病人嚷着傷口痛,拉着蘇時清要死要活,“蘇醫生,太痛了,肯定是傷口裂了,快幫我看看。”
早晨醫護人員忙得走路都帶跑了,蘇時清幾次想叫人都沒叫着,帶着病人往換醫室走,“我給你看看。”
拉開簾子的瞬間看到躺在護理臺上的簡風。
簡風抱着手臂蜷縮在狹小的護理臺上,一绺粘在額頭,弱小,蒼白。
蘇時清愣怔幾秒,輕輕拉上簾子,剛準備跟病人說換個地方,病人在身後叫:“蘇醫生,快點給看看吧,痛得受不了了!”
躺在裏面的簡風模糊中聽見 “蘇醫生” 三個字,瞬間驚醒,差不多是半滾下來,拉開簾子,果真是蘇醫生。
“阿時……”
蘇時清回頭,視線落在他腳上紗布上,幾欲開口,終是什麽都沒說,帶着病人去其他換藥室。
簡風定在原地,任由心痛蔓延。
何若元實在困得不行,在走廊找了個椅子躺了會兒,被吵醒回來找簡風,剛好看到蘇時清帶着病人從換藥室出去,轉頭就是簡風哀戚的臉。
“唉!”
何若元嘆息一聲,上前給了他一個安慰的擁抱,拍着他後腦勺,“你要是想哭就哭吧,你這樣我看了難受。”
簡風下巴擱在他肩上,眼睛酸澀,吸了吸鼻,不能委屈,不能哭,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該受的。
“簡…… 風,啊,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繼續,繼續……”
李成澤快下班了,想起簡風今天要打破傷風針,特意繞過來提醒他,哪知一推開換藥室門見他倆抱在一起。
何若元拎着李成澤衣領将他拽住,解釋道:“小屁孩想什麽呢,我跟簡風是兄弟,親的,你不是蘇醫生助手嗎?沒聽蘇醫生提過?”
李成澤撓撓後腦勺,他一直琢磨簡風跟蘇主任的關系,沒一個人告訴他,好像每個人都諱莫如深,老主任,護士長,一聽到主任跟簡風的事,總是扯開話題,李成澤一度誤以為簡風是不是冤枉過主任給他造成過醫療事故,剛聽何若元意思簡風跟主任很熟。
“原來我們主任以前跟簡風真的很熟啊,他還說不認識。”
“咳咳,” 何若元咳嗽兩聲,“先帶簡風去打針吧。”
簡風做皮試的空當,李成澤撞了撞何若元,“簡風跟我們主任到底什麽關系,我真的很好奇。”
“前男友。”
李成澤 “啊” 了一聲後,又 “哦~~” 了一聲,最後表情凝重的點點頭,摸着下巴,“原來如此,那現在是什麽情況?”
“還不夠明顯?一個想舊情複燃,一個避之不及,別說了,簡風回來了,千萬不要當他面說。”
打完針觀察完,簡風一瘸一拐的去了趟蘇時清辦公室,蘇時清擡頭,兩人目光交彙,蘇時清匆匆躲開,拿起筆寫病歷,簡風直直地望着他,說:“哥,我回去了。”
“嗯。” 蘇時清沒擡頭,“傷在腳底要注意,不要沾水,注意衛生,發炎了及時就醫,還有,打了破傷風針針口注意不能沾到水,今天最好不要洗澡。”
“好,我走了,你……”
“你” 了半天沒下文,你什麽,你記得吃飯,記得休息,記得加衣。
沒有立場說這話了,他不在的這兩年,蘇時清也過的很好。
聽到關門聲蘇時清放下筆,這才發現病歷上被他寫滿 “簡風” 二字,嘆息一聲,擡頭關掉屏幕上 簡風的就診記錄。
何若元扶着簡風走到車旁,後邊傳來李成澤喊聲:“等等,能不能捎我一段兒!”
簡風坐後排,那塊碎玻璃紮得深,昨天沒顧得上痛,今天痛得厲害,傷口周圍有點腫。
李成澤剛要坐後排,何若元叫住他:“小屁孩,你坐前面吧,後排東西多。”
李成澤瞅了眼,還真是,後座堆滿了雜七雜八的東西,何若元也沒辦法,都是公司樣品,拜訪客戶要用,後備箱放滿了只能放後座。
“好咧!”
簡風幾乎是在車啓動秒睡,李成澤扭頭看了眼,小聲道:“簡風睡着了。”
“讓他睡吧,他太累了。”
“他跟我們主任,真是那什麽,有過一段啊?”
何若元瞥了他一眼,“騙你有什麽好處。”
“他們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我們主任非說不認識他。”
何若元從後視鏡看了靠在後排的閉着雙眼的簡風一眼,嘆了口氣,沒說話。
“哎呀你就告訴我吧,知道頭不知道尾的,撓心撓肺。”
何若元撿重點說了下,概括起來就是:年少不知深情可貴。
李成澤聽完半晌沒動靜。
“有什麽感想,小屁孩。”
“我一直以為我們主任是能出家當和尚那一挂的,沒想過還有這麽一段,主任好慘,簡風現在也怪慘的,所以簡風現在是在追求我們主任?”
“這還不夠明顯?”
“為簡風祈禱,阿門,早日融化我們冰山主任。”
李成澤正雙手合十祈禱着,後座簡風突然驚坐起身,“阿時!”
前排倆人被吓到,何若元放慢車速問他怎麽了。
簡風聲音有些抖,“他還是關心我的,他知道我傷在腳底,他知道我打了破傷風針,他在關注我,調頭,元元調頭,我要回去找他,我要找他說清楚。”
何若元還沒來得及給出反應,簡風又說:“不不不,不用,不能這樣,不能沖動,不能吓到他,回家吧,回家吧。”
“簡風,你是真的變了,成熟了,一夜間長大了。”
簡風望着車窗外向後移動的風景,沉思,長大了嗎?沒有人能在一夜間長大,那是離開蘇時清後的七百多個日夜,每一夜每一夜在思念的煎熬中逼自己成長的,他把從前對蘇時清做過的事一件一件拎出來,把自己放到蘇時清的位置上,去體會,去代入蘇時清的感受,這種成長的代價,不值得。
他寧願少活十年換取時光倒流,換他用最好的方式去愛蘇時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