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簡風是誰?
周三,蘇時清門診日,挂他的號需要三十塊,心胸外科專家門診號。
助理醫師按下叫號器:“簡風,請到外科診室3號就診。”
蘇時清手抖了抖,保溫杯剛倒的熱水濺出來灑落幾滴在他手背上。
不痛。
放下杯,拂去水滴,戴好口罩。
“蘇主任,這個簡風好奇怪,連續三周了,每周挂你的號,每周都是第一個來,聽他的描述,每周病痛都不一樣,人卻看着精神的很,我看不是誠心來看病的,倒像是來找茬的。”助理醫師說。
敲門聲響起,一張淺笑無辜的臉從門縫擠進來:“蘇醫生,早!”
助理醫師忙坐到一邊,看着蘇主任打開電腦,說:“診療卡。”
蘇主任根本不需要看診療卡,随手在數字鍵輸入一串數字,簡風病歷檔案。
“那裏不舒服?”蘇時清盯着電腦,語氣很淡,醫生與病人的正常對話語氣。
“蘇醫生,我失眠,嚴重失眠。”
蘇時清沒看他,說:“重新去挂號,三樓神經內科。”
簡風趕緊捂住胸口,故作痛苦:“不不不,蘇醫生,我還胸悶,氣短。”
蘇時清掃了一眼前幾次就醫記錄,第一次他心髒痛,第二次說頭痛,兩次給他開的心電圖和彩超檢查,他都沒去繳費,現在還挂在哪裏。
蘇時清繼續按病開方,說:“先做個胸透,拍個片子,一樓繳費,六樓檢查。”
簡風點頭,伸手接診療卡時,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腿還有在敷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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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醫師看了看蘇主任,又看了看病人,氣氛有些詭異。
蘇時清按下叫號器,今天的第二位病人已經在門口等候了,簡風不得不起身出門。
中午,助理醫師在食堂吃飯,今天來得稍早一點,人沒那麽多,隔壁桌護士們在閑聊,稍年長的護士說:“今天那個長腿小哥,是簡風吧?”
另一個接話:“可不是,臉沒什麽變化,一眼就能認出來,長得跟明星似的,穿着打扮倒是成熟了不少。”
“诶,你們說他來幹嘛?”
“來醫院能幹嘛,聽演唱會啊?當然是來看病。”
年長護士壓低聲音:“我跟你們說,他挂的蘇主任號。”
“哇,天!我要是他這輩子都不好意思見蘇主任。”
一旁小護士一臉懵,“姐你們說的簡風是誰啊?”
“哦,你去年才來咱醫院,你不知道,那個簡風啊……”
助理醫師李成澤聽了一耳朵,想起今天的第一位病人,一股屁擠到護士桌,問道:“姐,你們說的簡風,跟我們主任是不是舊相識?”
“走了走啊,忙去了,散了吧散了吧。”年長護士說了句後,護士們端起餐盤走開。
留下李成澤嘟囔:你們護理部真是忙啊,每次忙得都不願意搭理我。
李成澤年前剛調來第一人民醫院,還沒徹底融入群體,倒是平時聽小護士們叽叽喳喳稍稍了解到一點關于蘇主任的消息,蘇主任年紀輕輕就是醫院一大傳奇,獲得過“省市優秀醫師獎”,辦公室錦旗更是挂都挂不完,全是病人所贈,不是“神刀手”就是“當世華佗”,為衆多青年醫師楷模。
只是蘇醫生升為主任卻是去年年底才晉升的,據說跟副院長有關,去年副院長被請去喝長期茶了,外科老主任第一時間寫了申請報告,蘇醫生晉升為副主任醫師,大夥習慣稱他蘇主任。
門診日沒安排手術,蘇時清難得下個早班,剛到停車場,老遠看見車旁倚着個人,蘇時清按下解鎖,那人擡頭,見到蘇時清的瞬間,眼裏堆滿笑意:“我等你好久了。”
蘇時清下意識的收了下拳,做了個請的姿勢,簡風側身讓開,蘇時清拉開車門,簡風又一把按在車門上,将門關上。
“對不起。”簡風說,“哥,能聽我說幾句話嗎?”
蘇時清人如其名,冷冷清清,臉上沒什麽表情:“麻煩讓開。”
兩人對峙幾秒,簡風很受傷地看着他,最終放開手,退開一步,看着蘇時清的車駛出停車場。
蘇時清一腳油門踩下去,保安自言自語:“那是蘇醫生車吧,蘇醫生平時開得都很慢,今天這是怎麽着,開火箭哪!”
駛上大道蘇時清放慢車速,心髒一陣悸痛,眼睛盯着前方,方才冷漠的臉映在後視鏡,盡是悵然。
淩晨三點,在床上躺了好幾個小時卻沒能入睡的蘇時清起身,在藥箱翻出阿普唑侖片,已經很久很久沒翻動過的藥箱被他翻得一團亂,作為醫生,他深知不能依賴藥物,可今天不行,不吃藥天亮無法上手術臺。
同樣沒睡的簡風坐在陽臺吹着夜風,獨享着孤獨與思念的煎熬,他都快想不起蘇時清懷抱是什麽感覺了,太久了,久到那點餘溫都被他的思念啃噬光了。
今天的蘇時清又沒有笑,可能他不會笑了。
客廳裏的電視還在播放着連續劇,播的內容簡風沒注意,他從來不會去注意這些,他只是怕孤獨,喜歡家裏有聲音,這幾年陪伴他最多的也只有電視的聲音。
電視裏傳出120急救車的鳴笛聲,簡風捂着耳朵,等聲音消失聽不見才放下手長呼了口氣。
他不聽能那鳴笛聲,每聽一次,心被愧疚捅刀子一次。
簡風起身拿了瓶酒,42度,洋酒。
半瓶酒下肚,整個房間都在轉,簡風在一片眩暈中看到他們後一次見面的場景……
“蘇時清,我們比賽騎摩托車,你贏了我,我們就不分手。”
“好。”
簡風一早打算好了讓着他的,只是想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他本來就沒打算真的跟蘇時清比,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摩托車職業選手,蘇時清只是個剛學會騎摩托車的普通人。
蘇時清真的很想贏,瘋了般把油門加到最大,簡風開始害怕,他不敢追太緊,在風裏大聲喊着蘇時清名字,告訴他他已經贏了,可蘇時清聽不見。
他沖到終點,速度太快剎不住車,整個人跟摩托車一起撞向路邊山坡。
救護車上他腿全是血,簡風哭得整個人發抖,哭着說:“我再也不提分手了,我們不分手,我一直是愛你的。”
蘇時清痛得渾身冒汗,他看着簡風,替他拭去臉上的淚,聲音很輕,卻很堅定,眼神很溫柔,又很殘忍地說:“簡風,我們分手吧。”
早晨六點,鬧鐘響起,蘇時清睜眼,還好,能起來。
剛到樓下,遠遠看見他的車旁停了另一輛車,很普通的黑色奧迪,重點是車旁站着的人,簡風。
簡風頭發很亂,穿着簡約白T恤,黑色長褲,手裏拎着食盒,見蘇時清出來立馬站直身體迎上去,說:“哥,給你帶早餐了。”
蘇時清徑直從他身旁走過,向他點頭致意,禮貌又疏離:“謝謝,醫生不能收患者一針一線,一水一米。”
“蘇時清,”簡風在他身後喊:“我兩年前就知道錯了,我後悔了,可我不敢來找你,你說的對,你沒有義務一直等我成長,這兩年我努力改掉以前的壞習慣,只為了能更好的站在你面前,蘇時清,你能不能回頭看看我?”
蘇時清關上車門,系好安全帶,啓動車輛遠離簡風視線。
簡風眼前一片水霧,喃喃自語:“其實我有很多方法能接近你,我可以捅自己一刀,或者出車鍋傷着自己,那樣我就能在醫院天天跟你見面了,可那太幼稚了,你不喜歡,我不會做,蘇時清,我到底要怎麽做你才能回頭看我一眼……”
蘇時清一上午忙了兩臺手術,下手術臺時整個人幾近虛脫,巡回護士趕緊給他倒了杯葡萄糖,“主任,你還行嗎?需要休息會兒嗎?請老主任幫你頂下一場手術吧,你臉色真的很難看。”
“不用,”蘇時清喝下葡萄糖水,脫下防護服,裏面衣服濕得能擰出水,“主任身體不好,我休息十分鐘,準備好了叫我。”
護士給他放了套幹的衣服在旁邊,嘆息一聲離開辦公室。
下班時才知道今天中秋節,醫院每人發兩個單包裝的月餅,李成澤給蘇時清留了兩個,另外從口袋裏掏出兩個,神秘兮兮地說:“主任,看,冰皮月餅,病房裏小朋友硬是要塞給我的,我這不算受賄吧,我有回禮,給了他兩只棒棒糖,我還沒吃過冰皮呢,給你一個!”
蘇時清盯着那粉糯晶瑩的月餅看了眼,“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歡吃甜的。”
“主任,今天中秋節啊,你一個都不要嗎?應應節啊!”
蘇時清擺手,好一陣眩暈。
又是中秋節啊,蘇時清從醫院出來,擡頭看了眼月亮,圓,大,年年如是。
還未走到停車場,今天第二次見到簡風,簡風什麽都沒說,将手裏的盒子遞給他,固執的往他手裏塞,蘇時清接過,走到一旁垃圾桶,當着他的面打開盒子,将月餅連同盒子裏的冰塊一齊倒出垃圾桶。
“這是我自己做的冰皮月餅,沒那麽甜的。”簡風蹲到垃圾桶旁撿起月餅,拆開包裝往嘴裏送,“我吃給你看啊,真的不甜,也不硬……”
蘇時清所有的堅韌,所有的忍耐瞬間崩塌,他一把搶下簡風手裏的月餅,手劇烈發抖,“簡風,別發瘋了,也別來打擾我,你要作踐自己随便你,只要不在在我能看見的地方。”
簡風坐在地上,拉起褲腿,指着腿上的紋身說:“你還記得這個嗎?”
那裏,原本應該是一條長長的疤痕,現在疤痕被一道紋身遮擋住,一條跟疤痕吻合的心電圖波動線。
“這是我愛上你時心跳的頻率。”簡風指着腿上心電圖波動線紋身說。
蘇時清對上簡風眼睛,簡風眼睛裏沒有月亮,只有蘇時清。
倘若時光能倒退。
作者有話說:
(下章 回憶)
看不下去請及時點X,幸福你我他,不要罵人不要罵人不要罵人,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