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蘇清很快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樓上的人并沒看他們下面這些人一眼。
隔着一道山水絲制屏風,隐約能看到二樓棋桌兩旁的兩個男人側影,靠着椅背閑适慵懶的模樣。
導演巴巴仰着頭, 好話說盡了也沒換來他們一聲搭理。
導演求助看傅瑩瑩, 傅瑩瑩看他背後的人, 笑了笑,走上樓去。
不一會, 導演驚喜地看到屏風右邊探出個少年的臉, 不情不願道:“把你們的文件留下, 人可以走了。”
導演喜出望外, 蘇清暗暗松了口氣。
因為反應不夠機靈, 要離開時還被導演拉了把,只是剛轉身,屏風後忽然慢悠悠傳來一聲:
“慢着。”
低沉舒緩的聲線似月華清寒, 不疾不徐。
還是連盛從屏風右邊探出頭來,少年人的聲音不似男人能隐匿情緒, 大喇喇地透出了他對他們這些人的不耐煩:“等會,先生有話問你們。”
衆人一頭霧水反身, 聽着樓上屏風後的男人像是對待知名人士似的口吻稱呼導演:“林導,聽說你們劇組昨天發生了爆破事故, 可有此事?”
導演完全不敢自托,姿态放得越發謙卑:“是出現了點意外, 但是沒有傷亡!”
“是嗎。”
“哦不,就兩個演員和工作人員受了點輕松, 絕沒有大問題,我們已經安撫好了,一定做好應有的補償!”短短的一個詞彙更加聽不出主人的是何想法, 導演越發忐忑改口。
可是他都這麽努力解釋了,屏風後還是遲遲沒有表露其他意思。
過分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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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等待也不過幾秒鐘時間,他壯起膽子擡頭,屏風後有了反應。
蘇清身邊的女主演捂住嘴倒嘶吸氣,又來了一個更帥的男人!
不,是比剛剛的傅大少更帥!
那一身氣質霜華絕了,寒冬凜冽似的氣息,微微上挑的黑眸古典清貴,沉靜如水,漫不經心垂落了眼睑朝他們看來,仿佛神袛高高在上的俯視凡人。
女主演一把抓住了蘇清手臂,拼命壓制自己的躁動。
蘇清瞪圓了眼睛看過來,她才發覺,不好意思放開手。
她完全是驚鴻一瞥,被男人的氣勢震懾住了,才覺得楚珩更好看。
真要比較起來,旁邊的傅瑩瑩顏值絕對比楚珩高。
二樓那道漠然無物的目光逡巡過全場,看蘇清跟看陌生人沒什麽兩樣。
蘇清心裏不知是失落還是慶幸。
突然想起以前,楚珩每次見到他都是未語先笑,仿佛見到他就是世界上最令他愉悅的事。
楚珩如常的聲音回響在耳邊:“貴組無事自然是好,好好按流程報備,審批自然也不會有問題。”
導演大喜過望,出來還不斷跟他們誇贊楚爺好,楚爺心善好說話,哪有傅大少說的這麽可怕嘛。
“這下肯定沒問題了,那位爺最後的意思就是會幫我們啊!哎,你們怎麽不高興?”
女主演捧着心,一臉糾結:“高興。”兩個都這麽帥,太難選擇了。
蘇清嘴角抽抽:“高興。”
旁邊的人戳戳他:“裏面有人出來了,阿清,好像……好像是沖你來的?”
衆人驚愕的視線聚在他身上。
蘇清拿下帽子,手揣回兜裏側身後看。
連盛大踏步朝他走來,離着幾步遠立定,臉色不似往日的陽光,有幾分陰沉:“蘇清,你還敢來。”
蘇清氣定神閑:“謝謝,如果我知道是你們,一定不會過來。”
連盛頓時一噎。
蘇清看到他就想到連乘,這兩兄弟面對他這個膽敢對他們哥大逆不道的人,表現還真是不一樣。
一個現在死皮賴臉賴在他家不肯走,一個幹脆撕下好臉色,多看他一眼都嫌煩。
“你看到我們就沒什麽想說的!?”
“有,”蘇清想起來,“對了,要是你們方便的話,請快點來把連乘接走,他已經在我那蹭吃蹭喝好幾天了,地方你也來過,應該不用我告訴你在哪吧?”
連盛深吸口氣,撒腿跑了回去。
“哥!蘇清、蘇清太過分了!他竟然、竟然連阿乘都不肯收留一天!”
連盛直奔二樓告狀,将座上的靠枕當作沒良心的蘇清一陣蹂.躏。
郁氣盤積于胸。
傅瑩瑩看他眼,轉頭含笑道:“楚爺就放着自己的小東西在外面逍遙自在?”
“多嘴。”對面的男人輕輕掀眸,落下一子将軍。
這一聲也不知沖誰說的。
連盛不想承認自己是犯了“不準再提某人”的禁令才遭呵斥,只能把鍋推給傅瑩瑩。
傅瑩瑩專業踩線,勉為其難接受。
“厲海天,你現在在家嗎?”
“我還沒回來,今天有點事忙,啧,”手機那邊一陣忙音,“小細說想看富貴,哦不魯卡斯,我就叫人把他們接到家裏玩了……”
“那我先去把他們接回來,明天再來找你,有點事說。”
“什麽事?”
“沒什麽,你先忙吧。”蘇清回來小四合院才發現顧小細和顧長君都不在家,一想就知道可能是去厲家玩了。
厲家跟個城堡似的,還有大塊的草坪供小孩寵物一起翻滾追逐,顧長君在一旁沉浸他的畫中。
蘇清走近了發現他畫的竟然不是草坪上玩耍的顧小細,而是他。
“長君哥你怎麽……?”
“這副畫要送給阿清。”顧長君表達喜愛的方式就是送別人他的畫。
蘇清記得他跟蘇兮在一起的時候,給蘇兮畫過無數素描。
“真好看,我是說長君哥的畫,我一定會好好收藏。”蘇清眼睛有點酸澀。
明明剛剛面對楚珩等人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回來就變得脆弱了。
好像在外面豎起來的防備頃刻間坍塌。
“阿清也好看!”顧長君溫暖地龇牙笑着,忽然臉色微變,湊過來他身邊東嗅西嗅。
“不是阿清的味道……”他嘀咕。
顧小細跑過來伸手一指:“啊!清清沒有這件衣服,是外面哪個狗男人的!”
蘇清眉毛一豎:“顧小細!”
顧小細哎呀一聲,說錯話了,轉身想溜。
蘇清揪着她後領拎起來,準備好好教教她如何有點小孩子天真無邪的樣子,別什麽髒的臭的話都學。
顧小細扭過身子撲過來,八爪魚似的雙手雙腳纏住他,嘴裏卻說:“清清你不香了,你好臭呀!都是汗味!”
她還裝模作樣皺了皺鼻子,惡心似的吐舌頭。
蘇清好又好氣,一邊也懷疑自己身上的味道,扯下她,把陸朗的夾克脫了。
這一天捂的,直接從片場下來,風塵仆仆一身汗,難怪顧小細能嫌棄他。
遠遠的路口汽車鳴了下喇叭。
厲海天提前下班回來,下車就看到在自家草坪上打鬧的蘇清等人,在外加班的疲憊莫名全消。
說實話,有種養成的成就感。
就像看着叛逆的顧小細,流浪的顧長君,還有蘇清好像都在他的照顧下,脫離苦海,過上悠閑的生活,露出無憂無慮的笑容。
他那一顆顧家的大男子主義心責任感爆棚。
如果蘇清最近能看着別那麽憔悴就更好了,他的養成指數-1。
厲海天心裏嘀咕着興沖沖朝草坪過去,試圖加入其中,下一秒他眼前的溫馨和諧畫面就被破壞了。
一只不知道哪裏跑出來的阿拉斯加犬,狂吠着沖向草坪上的人。
魯卡斯吓得全身毛發倒立,身後是吓住的顧小細和失了神的顧長君。
厲海天也吓了一跳,這哪個被咬了一口也不好辦啊!
眼看着蘇清眼疾手快,操起魯卡斯扔進他懷裏,一腳踹開了那只狗,厲海天松了口氣。
下一秒,這口氣提到嗓子眼,差點緩不過來。
蘇清直挺挺往後倒。
厲海天在他跌倒之前接住他:“阿清!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蘇清捂着頭:“沒事,可能是剛剛起猛了,一時頭暈,你看看小細他們有沒有吓到,還有那只狗……”
厲海天餘悸未消沒好氣:“你都這樣了就別操心了這麽多了!”
不是還有他在嗎。
厲海天叫家裏的傭人強制把蘇清送進屋,勒令必須讓醫生來看過才能走,自己去找狗的主人。
那狗是他隔壁鄰居吳家養的,主人他還見過,是個喜歡養寵物的。
對方看着好言好語解釋,最近愛犬生病了才脾氣暴躁,照顧的傭人沒注意才讓它掙脫繩索跑出來了。
他們都說不是故意的了,厲海天氣得沒辦法,也只能咽下這口氣,進屋看蘇清他們要緊。
那人聽着他不客氣的話,面上歉意連連應是,等他一進去,自己牽着狗走到隐蔽的小路跑,一腳踹飛了愛犬。
同樣踢在了狗狗的腹部位置,蘇清剛才只是出于自我防衛,阿拉斯加犬爬起來還能活蹦亂跳。
這人一踢,阿拉斯加犬嗷嗚一聲,半口氣都沒了。
那人卻毫無動容,臉上一片陰沉:“連個人都咬不死,留你幹什麽。”
厲海天還不知道他的好鄰居做了什麽事,急急回來看蘇清。
顧小細和顧長君圍在床邊不肯走:“阿清,打針疼嗎?”
顧小細剛才面對兇惡的大型犬都沒吓到,卻比床上臉色虛弱的蘇清吓到了。
蘇清一再跟他們保證,醫生只是給他吊了瓶鹽水,正常的休養,才讓他們倆先出去。
“厲海天,寵物的主人沒說什麽吧?”蘇清說着就要起身。
厲海天忙按下他:“本來就是他們沒看好瘋狗放出來咬人,我還沒追責瘋狗吓到了我的人呢,你踢一腳又算什麽。”
他看着床上受了一大圈的蘇清,尖尖的下巴,臉色比蓋的被子都要白了,心裏就是嘆氣:“阿清,你不要顧慮這麽重。”
他就是覺得蘇清心思太重,才會把自己弄得這麽累。
離開楚珩并沒有讓他狀态更好,反而讓他身體越發消瘦。
“一個鄰居而已,我已經處理好了,也不用着急回去,你就在我這睡一晚吧。”
“給你添麻煩了。”蘇清還是跟他客氣。
厲海天轉移話題:“對了,你剛剛電話裏說要我回來才說的事是什麽?”
蘇清嗓音微啞:“我這陣子委托了一個私家偵探,調查長君哥前兩年在學校的事。”
厲海天頓時後悔多嘴。
捏着被角,只露出一張臉的蘇清,越發顯得瘦削可憐。
可他眼底好似還有一簇火苗在燃燒,雖然微弱,卻那麽灼熱,幾乎将他燃燒殆盡。
“我腦子裏一直盤旋着幾個看不見的人影,看似我已經逃出來了,可看到長君哥那一刻我就明白,他們一直在幕後虎視眈眈……”
就算他能躲在楚珩的羽翼之下得以安生,可看着失孤的顧小細,神志不清的顧長君,他也放任不了自己的內心茍且偷生。
蘇清目光灼灼看過來,壓低了嗓音:“是有人把長君哥害成這樣的,蘇兮也在其中,再往深,還可以牽扯出你……”
厲海天緘默一陣:“我知道蘇兮背後有人,可舊事難明,我們只能從長計議,現在……”
他壓着蘇清肩膀,不容置疑的口吻:“你必須得好好休養一陣了,你看看你的臉色,別仇敵還沒揪出來,你先倒下了。”
蘇清:“啊?”
厲海天摸着下巴:“秦熾最近給我推薦了一個好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做兼職,所以昨天沒來得及更新,
昨晚本來碼了兩千字放進存稿箱,準備今天碼完全部再更新,結果忘了設置了時間,提前放出來了,唉,真是太丢臉了(被自己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