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
正院裏,張家夫妻正熱情地接待客人。
只是客人臉上雖帶着笑,但眼神卻是冷的,更像是皮笑肉不笑。
“我要見世子和姑娘。”
張老爺笑容滿面: “我已經讓人去請,譚大人稍待。”
“張老爺慎言。”譚公公說這話時,嘴角笑容燦爛,卻也只是一瞬,笑容斂起。手指翹起蘭花指,聲音尖利。語氣裏頗不耐煩,隐隐還有些鄙視張家人不懂規矩,胡亂稱呼:“我不是官員,擔不得這樣的稱呼。”
張家富裕了百年,張老爺也算見過世面,哪兒會不知道面前人的真正身份?
只是這麽喊會讓其高興,他便也“不懂規矩”了。
世子來得快,身後跟着林琴兮。
看到二人,譚公公立刻起身行禮:“給世子請安。”他看向林琴兮,上下掃一眼,再次行禮:“給姑娘請安。”
林琴兮受寵若驚,急忙上前虛扶:“公公莫要多禮。”
她心裏有些期待,京城有人前來,是不是催促世子回京?她簡直是做夢都想離開府城,離開這些曾經嘲諷議論過她的夫人,回到王爺父親身邊,恢複她王府之女的尊貴身份。
到時候,誰還敢小瞧她?
譚公公一笑:“我這一次來,是奉王爺之命,特意接回姑娘。”
林琴兮大喜過望:“真的?”
譚公公颔首:“姑娘以前吃了不少苦,從今往後,您就是王府的女兒,沒有人再敢欺負您。”
林琴兮不敢相信,可看他不像是玩笑,頓時起了試探之意,眼神一轉,笑道:“自從哥哥找到我,我已經過得比以前好多了!我這幾日在張家,哪裏都好,就是那飯菜特別素,比喂兔子還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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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公公訝然,疑惑看向張老爺:“可有此事?”
秦秋婉剛到正房門口,就聽到林琴兮在告狀,一步踏進門:“确有此事。可我親眼看到她之前頓頓吃素,我也是怕浪費。公公若是不信,可去李家問。”
譚公公皺起眉:“你是誰?”
林琴兮率先上前一步,将自己和張娉婷之前的那些恩怨言簡意赅說了一遍。
話裏話外她都無辜,告狀之意明顯。
譚公公越是聽,眉心皺得越緊,看向張家人的目光也漸漸淩厲起來:“大膽!”
他一喝,張家人都心弦一顫。
世子沉聲道:“放肆!本世子在此,哪兒輪得到你說話?”
擱別的宮人,自然是不敢說的。
可譚公公不同,他是啓王爺身邊最信任的人之一。因為此,哪怕在世子面前,他也沒有多謙卑。
可主就主,下人得臉,那是主子給的。世子給他臉面,就是給啓王面子。若不願意給,譚公公就得縮着。
尤其這裏離京城千裏之遙,天高皇帝遠。真責罰他,他也只能受着。被世子一喝,譚公公立即認錯:“是。”認錯卻不代表他就真服軟了,轉而道:“可姑娘金枝玉葉,若是王爺不知便罷,知道了是一定要幫着讨個公道的。王爺知道,世子性子冷,對弟弟妹妹都不太上心,所以特意讓我來盡快接回姑娘。還吩咐過,若是姑娘這些年受了委屈,要盡量彌補,別讓姑娘郁結于心生了病……”
言下之意,就是要幫林琴兮撐腰讨公道了。
張家夫妻面色難看。張大哥已經悄悄讓人将有孕的妻子帶下去安頓,免得被吓着。
世子面色如常,眼神更冷了些。
林琴兮欣喜若狂,急切地上前一步:“父親真的讓你來接我?”
譚公公笑容溫和:“要喚父王。”
“父王……”林琴兮喃喃念着,眼神憧憬:“父王對我真好,從小到大,還沒有人這樣擔憂過我。”
“林姑娘這話我可不贊同。”秦秋婉不想坐以待斃,該解釋的事情她不會憋着,當即道:“李澤彥李舉人和你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為了你夜夜裝醉不肯與新婚妻子圓房,這般重情重義虧待妻子也要為你守身如玉,你卻說沒有人擔憂過你……”忒沒良心!
林琴兮這些日子,早就煩了李家人的糾纏。今日一大早李父就帶不少人非要證明志遠是李家血脈,剛剛好不容易才把人打發走。如今聽到李澤彥的名字,她就渾身不适,蹙眉道:“張姑娘,你不要只看片面。你和李家鬧得不可開交,他們只把髒水往我身上潑,這些可都是滿城百姓親眼所見,如果說李家對我都情深義重的話,只怕這世上也沒有刻薄的人了。”
譚公公滿臉怒氣,吩咐道:“讓李家人過來!”
一副興師問罪模樣。
世子擺擺手:“不許去。”
譚公公不意外世子會與他對着幹,若世子真想幫妹妹,早就收拾了李家,也不會住在和姑娘有仇的張家,任由張家欺負人了。
是的,在譚公公看來,張家就是欺負人。
什麽吃素,什麽節儉,都是屁話。都是張家想要虐待姑娘的借口而已。
堂堂王府女兒,浪費了又如何?哪怕不喜肉食,也不至于頓頓吃青菜啊!
張家先放一邊,如今先把這欺辱人的李家收拾了,譚公公滿臉不悅:“世子,我是奉王爺之命為姑娘讨回公道!您非要攔着,是想包庇李家嗎?”
“你當真以為柳州城離京城很遠?”世子沉下臉:“譚福,你忘了如今朝中嚴峻的形勢?多少人盯着父王就等着他出錯,你倒好,搶着要将把柄送到人家手上。那李家可是有一個舉子的,他出了事不能參加來年會試,當地的官員要寫折子上報他的受傷或致死的緣由。你嫌啓王府日子□□逸,非要給父王和本世子找點事嗎?”
譚公公愣了一下,狡辯道:“難道就這麽放過欺辱姑娘的人?”
“來日方長,你急什麽?”世子揮手:“讓你的人回來,別鬧事,否則,現在就給我滾出城去!還有,這裏是張家,我們是客,便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擺主子的譜!”
他看向被這一番交鋒吓白了臉的林琴兮,最後一句話其實是對她說的,繼續說教:“妹妹,你到張家來一個子兒都沒給,主人給什麽,你就吃什麽。若是不喜,自己拿銀子去買。”
林琴兮:“'……”她哪有銀子?
若她有銀子,李澤彥早就三媒六聘八擡大轎迎她過門,她已是正經的李夫人,怎會落到被千夫所指的地步?
她毫不懷疑,若不是世子和譚公公前來,她在這柳州城定會臭名遠揚,一輩子擡不起頭。而這一切,都是李家和張家害的!尤其是李家夫妻,着實不要臉,什麽髒的臭的都敢往她身上扯。
林琴兮餘光看向一臉不忿的譚公公,低下頭嗫嚅道:“我不想留在這裏。”
“那就搬出去住。”譚公公也不想留在張家,臨走之前,王爺給了盤纏,足夠他花用,還是住客棧好。
這麽說吧,住在張家,只能享受張家的供奉。若住在外面,等那些人得知他是王爺身邊的紅人,那他享的可是整個府城富商的供奉。
當即,譚公公連客院都沒進就離開了,順便還帶走了林琴兮。
林琴兮走之前,很是表達了一番對世子哥哥的不舍,還再三解釋她和張家恩怨很深,不宜留在這小住的種種為難。
世子沉默聽着,手一直轉着玉扳指,也不知道信沒信。
等人走了,張老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低聲跟妻子嘀咕:“這公公走了也好,看他那長相和脾性,根本不好伺候。”
秦秋婉看到世子這樣的态度,微微安心。尤其世子那番話中表明如今宮中多事之秋,啓王自己也不敢亂動。而想要以莫須有的事情給張家定罪,不是那麽容易的。啓王只要一動,就是将把柄交到別人手上……這樣的情形下,張家也可保得全家人安康。
秦秋婉等着看譚公公要如何不放過李家呢,當日傍晚就有了消息。
原來是李家人得知林琴兮搬到了酒樓住,立刻就找上了門。
之前李家人求見許多次不得進門,他們都以為是張家怕他們找着了世子這個靠山故意阻攔不讓其進門。現在林琴兮搬到了酒樓,他們以為好見,便跑去找。
這一回,果然沒被攔在門外。
只是得等人禀告,多等了幾息才順利進了門。
李家夫妻打定主義要勸林琴兮承認孩子親爹是李澤彥,誰知一開口,邊上一個尖利的男聲冷笑:“膽敢攀咬皇上的孫女,誰給你們的膽子?琴兮姑娘說了,她的兒子不是你們李家血脈,你們胡編亂造毀皇家聲譽,按律該責罰。看在你們養大了琴兮姑娘的情分上,此事便不鬧到衙門。你們一人二十大板領了,速速離去吧。”
李家夫妻傻了眼。
他們跑這一趟,是為了尋回身份尊貴的兒媳和孫子,可不是來挨板子的!
不容他們分辨,立刻有人過來拖了二人出門将他們按在地上,人還沒反應過來,板子已經鋪天蓋地砸在了身上。
夫妻倆沒多富裕,卻從未挨過打,哪兒受得住這番疼痛,當即殺豬一般慘叫起來。
林琴兮聽着,格外舒适,嘴角愉悅地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