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
第一次見她時，是在一個熾熱的夏日午後。
她推着一輛比她人還高的橙黃色快遞車，快遞車似乎出了故障，那雙白淨的小手沾滿了黑色油污，圍着車轉了好幾圈，依然沒修好。
臉蛋被曬得泛紅，大滴汗珠從額角滾落。她眨巴着黑亮圓瞳，盯着小黃車看了幾分鐘，似乎無計可施。
小姑娘神情有些萎靡，糙裏糙氣地用短袖下擺胡亂擦着鼻尖的汗，露出一截白嫩的腰。
方重城窩在清吧包房裏，有一搭無一搭聽一起賽車的朋友沒營養的廢話，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街角那個不高的小姑娘。
她走進一家小商店，買了根很便宜的冰棍，坐在商店門外的陰涼處舔着吃。
她摘下安全帽，短發有點濕，她随手把發絲別再耳後，耳前肌膚比其他地方白皙許多。
有一只橘色小貓走過來，蹲在她身前，喵嗚喵嗚地沖她叫着，仿佛和她很熟悉的樣子。她嚴肅地繃着臉，指着冰棍搖頭，從褲兜裏摸出半根火腿腸，遞到小橘貓嘴邊。
一人一貓躲在陰涼處，眯着圓瞳看着大日頭。
小姑娘吃完後按了按小橘貓的腦袋，把冰棍簽子裹在包裝袋裏，扔進不遠處的垃圾箱，然後繃着嚴肅的小臉，沖着貓咪做了個醜醜的鬼臉。
然後重新推起故障的快遞車，和搖搖欲墜的一車快遞，行走在暴烈的陽光下。
他的心仿佛也在滾燙的烈陽下動蕩。
第二次見她時，是在商會舉辦的新興企業扶持會上。
方重城穿着黑色賽車服，剛拿了個外城區環道摩托車比賽冠軍。方重城咬下手套，眯眼看這些複制粘貼出來的人。
無趣。
他吊兒郎當地跟在他父親身邊，聽他和各路企業家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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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人的嘴張張合合，像一只鼓着腮的金魚。
方重城不耐地擡眼，眼神定格在一片豔色上。
眼前的女人已經和幾年前見到的不一樣，個頭拔高許多，臉上稚氣不見蹤影。她穿着妥帖合适的黑色長裙，小巧鎖骨在脖頸處圍成淺淺的窩。那雙圓瞳還是又黑又亮，仿佛一眼就能望進你的心事。
臉……也還是那副兇巴巴的模樣，而且看起倆比幾年前更兇了。
她面上端莊持重，和商會會長溫聲交談，眼神卻一直瞟着桌上米其林甜品大師做的雙莓果冰淇淋。
方重城低頭失笑。
他走近幾步，看她眼裏真摯明亮的光彩，聽她開口：“會長，這身西服真的太适合您了，比起其他衣服，我還是覺得西服是最适合男人的，挺拔又精神。”
方重城腳步一僵。
“計總就別誇我這把老骨頭啦。”會長笑道，“以後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在計總的帶領下，南極星速運一定會成為華國首屈一指的物流公司！”
原來她姓計。
她是靠貸款起家的，南極星速運的老板。
方重城望着女人松松盤起的黑發，光潔後背上漂亮的蝴蝶骨，攥緊拳頭，轉身離開了。
或許下次再見時，他也會穿着帥氣的西服，以一副成熟穩重的模樣站在她跟前，跟她說嗨，你好。
又或許可以開一家物流公司，就叫重誠，這樣她一定能記住他的名字。
方重城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夢裏的一切恍若真實。
如果那個烈日照耀的下午，他勇敢地走上前，會不會一切都變得不同？
如果那個衣香鬓影的酒會上，他冒昧地與她分享最好吃的甜品，會不會在她身邊的就是他？
方重城苦笑着從床上坐起來，用左手撈起一件衛衣，費力地給自己套上。
助理打電話過來。
“方總，您真的就這麽走了？您把公司送給計總，自己受的傷卻一點都不告訴她，您這又是何苦？”
“告訴她，我的右手就能恢複如初了？”方重城扯扯嘴角，“還是說，要她憐憫我，用滿含愧疚的眼睛注視我？”
“沒什麽可惜的，哪怕再也不騎摩托車，也沒什麽。”
方重城看着電視上的Crossroads演唱會直播，鏡頭一掃而過時女人熾熱明亮的圓瞳，桃花眼溫柔地微微彎折。
他的手，他的公司，甚至他的命。
這些都不重要。
她快樂，最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