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拍攝
攝影棚裏打着極亮的光，計南星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裙，身後還綴着雲朵似的輕紗，白膩的皮膚在燈光下格外耀眼。鋒利的眉眼也被修飾得柔和下來，她懷裏捧着一束淡黃色的小花，赤腳站着，如同不染纖塵的仙子下凡。
攝影師調了幾個角度，笑着說道：“計總不進娛樂圈真的是可惜了。”
計南星友好地笑笑，只當他是在奉承自己。
宋祁還在更衣室換衣服，棚裏的地面有些涼，計南星赤着腳在不規則的裝飾物中找到個穩妥的，坐下休息，兩只腳偷偷地來回搓着才漸漸回暖。她的頭發如今已經長到及肩的長度，發型師這次特意給她編了個很有森林氣息的發辮，靈巧手指在頭上翻飛的時候，她不可控制地想起了宋祁輕柔的手指。
一縷發絲垂了下來，計南星低着頭，小口小口地吹氣，試圖把那縷不聽話的頭發吹上去。
骨肉勻稱的手指突然出現在她眼前，輕輕把那縷發絲別再她耳後。
“計總，久等了。”
計南星循着略微低沉的男聲擡頭望去，正正好好對上宋祁烏黑張揚的一雙墨瞳。他穿着和她身上剪裁設計極為相近的衣服，只不過宋祁身上的是純粹的黑，配上少年痞氣散漫的眉眼，最為合适不過。
薄唇上點着暗色的朱紅，與他耳邊那顆小紅痣交相輝映，宋祁像從書裏跳出來的妖精，功力深厚，光華內斂，計南星只是與他短暫對視，心跳又不聽話地紊亂了。
人間絕色，偏又不自知。她心道。
兩人對視，宋祁的眼中似乎劃過了一道光彩，他躬身從她手中捧花摘了一朵，他身上那股檸檬的酸甜味道撲面而來，計南星錯愕地看着突然靠近的宋祁，一時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咔嚓——
兩人同時回頭，攝影師滿意地點點頭，沖着他們道：“剛才抓拍的照片非常不錯，意境很符合我們想要表達的主題，計總和小宋你們兩個人再自然一些，表現光明與黑暗的相遇、融合、交鋒，以及後期的逃離，你們可以商量一下情感的表達。”
計南星一邊補妝，一邊用餘光瞟着宋祁。從見面開始，宋祁的态度就像是對待一個熟悉的老朋友，眼底全然沒有告白那日的灼灼烈焰，每一個動作和接觸都謹慎有禮，就差直接在額頭前寫上“我和計總清清白白，沒有一點朋友之外的關系”。
而且，見面之後，無論是私下裏還是在公開場合，他都沒有再叫她一聲姐姐，連南星姐這樣的稱呼都不曾有。
助理君君和小光站在宋祁身後，君君看着正交流着一會兒拍攝細節的計南星和宋祁，小聲說道：“你別說，計總和咱們宋哥看起來還真挺配的，一點都看不出十幾歲的年齡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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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睨了他一眼：“絕配頂配天仙配！今天宋哥他們兩個的妝發簡直是神仙下凡，這期雜志一出，刑期CP的超話粉絲估計又要瘋狂上漲。”
君君：“但是你不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怪怪的？明明可以坐在一起交流的，現在兩個人非要站着，之間仿佛隔着一個馬裏亞納海溝。”
小光高深莫測道：“這叫避嫌，計總和宋哥都是人精，怎麽會在公開場合表現出區別對待？你看咱們宋哥克制的眼神，以後肯定是個老婆奴，被計總管得服服帖帖。”
宋祁緩緩轉頭；“小聲點，我聽得到。”
轉眼拍攝正式開始，兩人站在新換的布景裏，背景是一半純白一半純黑，計南星和宋祁各自站在自己的領域，然後緩步走向分界線。計南星心裏如同擂鼓，眼看着宋祁越靠越近，她面上雖然不顯，但實際緊張地手腳不知哪裏放。
三步，兩步，一步。
兩人之間差了大概一臂的距離，宋祁站住不動，緩緩伸出他的手臂。那雙細長眸子純淨又虔誠，計南星按照商量好的伸出手與他十指相扣。宋祁嘴角彎了彎，眼底似乎也漫出點笑意，忽地一用力，計南星直接和他撞在一起。
攝影師手中的相機一刻不停地響着，在他看來這是對光明與黑暗相遇之後的碰撞，幾乎完美的诠釋。代表光的女人眼中的純淨錯愕，明亮眸子璀璨如煙火；代表暗的男人眼中虔誠熾熱，眼中如同點燃了幽冥中的烈火。
最熱的火與最冷的火，最明亮的火與最黑暗的火。
攝影師滿足于沖撞之下的協調統一，計南星可沒有經受過專業訓練，幾乎是靠着毅力與本性在壓抑自己的情感。宋祁離她實在太近，兩人的呼吸仿佛都交纏在一起，計南星心裏慌張，盡量将眼神落在遠處，不和他接觸。
宋祁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道：“現在光與暗的相遇和交融結束了，到了分別和逃離的時刻。”
她一向認為人的眼睛是不會撒謊的，就像現在宋祁看她的眼神，幹淨利落，再也不像那個黏黏糊糊，纏着她的宋祁。計南星想，他一定是不喜歡她了，如同她設想的那般，宋祁的喜歡不過是少年心性燃起的一團火，只需要随便一盆水就能撲滅。
可她的心田，因為那一點火星，烈火燎原。
她甜牛奶一樣的少年，永遠留在那個限定的夏天。
“計總？計總？”
計南星第三次被對面好脾氣的女記者從渾渾噩噩的狀态中喚醒，她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拼命三娘，從來沒有因為個人情緒影響過工作進程。她抱歉地沖記者笑笑：“不好意思，沈記者，你能再問一遍剛才的問題嗎？最近公司業務太忙，所以精神有些不濟，總是走神。”
沈記者溫和一笑，倒了杯熱水給她：“剛剛我的問題是，計總怎麽看待獨立女性？或者說您認為新時代的女性主義，對于女性的要求是什麽？”
計南星微微思索：“大家都知道我讀書少，所以也不在這裏說些空泛的話了。女性主義是什麽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新時代的女性自由獨立，亦或是大家追求的女性解放，應當是一個女性，無論選擇做什麽都不會被其他人評頭論足。無論是家庭主婦、公司白領、自由職業，還是像我這樣的大齡未婚，都是自由的個人選擇。或許當這些選擇都被當成是最為平常的事情時，大家的目光不再過度地關注性別時，我想就是我理想中的平等與自由吧。”
沈記者：“從您公司之前的時間來看，網友們多數還是很贊同計總的做法。也有小部分男性認為您是在轉移注意力，刻意讓公衆把焦點放在女性自由上，進而挑撥兩性對立，對此您怎麽看？”
計南星托着下巴：“我也挺無奈的，只是就事論事罷了。但是我還有一句話送給他們，解放女性的同時也是解放男性哦，男性天然該賺錢養家，女性必須相夫教子的刻板印象也該改一改了。新時代了，大家都互相理解壓力小一點不好嗎？當然，少數躺平的綠茶弟弟和妹妹除外。”
沈記者與計南星相視一笑：“最後一個問題，計總作為新時代的标杆性獨立女性，大家都很關心您的個人問題有沒有解決？”
計南星佯裝苦惱地皺眉：“沈記者如果認識優質男性可以聯系我，如果廣大單身男青年感興趣也可以通過《她說》雜志社聯系我——網絡一線牽，珍惜這段緣。”
沈記者：“最近您和公司代言人宋祁的‘刑期CP’在網絡上很火，計總本人是否也期待有一段姐弟戀？”
計南星面色從容：“我和宋祁是關系很好的朋友，至于姐弟戀嘛，暫時不考慮，太小啦。”
采訪結束後，沈記者和計南星互換了聯系方式，計南星又配合拍了幾張照片，這才略帶疲憊地準備離開。路過宋祁化妝室時，她鬼使神差地撕下了門上的銘牌紙，快速地塞進包裏，離開了。
計南星長這麽大也沒有幹過偷偷摸摸的事情，一張印着宋祁名字的紙而已，她握在手心裏就感覺隐隐發燙。她沒有別的意思，宋祁不再喜歡她是好事，她也可以選擇安安靜靜地關注他。
她走後不久，宋祁這邊的采訪也結束了。君君和小光拎着東西去車庫，宋祁拎着杯奶茶慢悠悠地走在後面。
“咱們宋哥人氣實火，就連化妝間門口的姓名牌都被粉絲撕走了。”君君指着門口說，“喜歡計總的人也不少啊，你看她房間門口的姓名牌也被撕走了。”
小光拉着他小跑幾步：“別讓宋哥聽見，省得他覺得自己還不如一個男粉絲的喜歡來得光明正大。”
宋祁嘴角扯出個笑，細細嚼着口中的珍珠和芋泥。那張寫着‘計南星’三個字的姓名牌好好地躺在左側褲袋裏，他輕輕摩挲着，想起十指相扣時她手心的溫熱觸感，想起柔軟的像雲朵一樣的計南星。
想起，那雙漂亮又冷淡的眼睛。
宋祁壓下眼中的滾燙情緒，悄悄握緊了手指。若是現在方重城再問他什麽是愛情，他一定能很好地回答出來。
像身處黑暗的人遇到光，哪怕眼睛刺得生疼也要瞪大眼睛，唯恐那光滅了。
又疼又癢，喜歡卻說不出口，想觸碰卻要忍耐。
是他見不得光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