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江自省去世是在第三年的秋天。
對,第三年,2012年秋。
江自省的身體很早就出了問題,這事兒莊婉婷是知道的,所以她才同江自省提了這輩子她都沒有提過的事——結婚。
讓莊婉婷沒有想到的是,江自省沒有猶豫的就同意了。
不管是出于愛情還是出于補償,莊婉婷仍然感到幸福與快樂。
在婚禮誓言響起的那一刻,她知道,她這一輩子都是江自省的妻子,無論生老病死。
以至于江自省病逝,莊婉婷都沒掉過一顆眼淚,她已經是兩個小孩的母親,她已經長成了一顆高大的樹。
她坐在病床前,握着江自省的手,又低又深的同江自省說了一句:“自省。我愛你。”
江自省聽到了嗎?或許這并不重要。莊婉婷的愛是潺潺的流水,不必四處喧嘩,它就在你的腳下靜靜地匍匐。
莊婉婷愛江自省,她就是活得太通透,才沒把愛整天挂在嘴上。
往後的年歲裏,她再也沒愛上過別人,也不再為別人停留,走走停停、平平淡淡地度過了餘生。
她總覺得自己這一生值得了,哪怕很短暫,但每每想起時,都是些美好的回憶。
江自省病情告急之時,江頤鈞和吳嘉榮帶着雲秋一起趕來了醫院,莊婉婷擡頭看了看他們,露出一個憔悴的笑容,接着便小心翼翼地離開了病房,将空間和時間留給了江頤鈞。
在江頤鈞的記憶裏,那個永遠高大、冷漠、無情的父親,在這一刻變成了易碎品,像玻璃窗外懸挂在樹梢上搖搖欲墜的落葉,只需一丁點外力,他僅剩的生命就能散成沙,随風飄走。
這是父與子最後一次的見面。
但有時候,有些刻入骨髓的痛恨與厭惡,哪怕是死亡來臨,也無法消弭。
江自省恨他,恨林瀾芝,卻不得不肩負責任。
江頤鈞恨他,恨林瀾芝,同樣不得不接受命運的擺布。
江頤鈞斂了斂眼睛,他說:“父親。再見。”
江自省沒有說話,只投以一個極其複雜的眼神,飽含着萬千情緒,其中這些若非親身經歷是無人能夠感同身受的。
江自省死後,家産的大頭都是分給了江頤鈞,莊婉婷沒有不滿,分給她的那部分足夠她養起兩個小孩子的未來,同時,她還将江家還給了江頤鈞,帶着孩子和錢財離開了這座城市。
逢年過節之時,吳嘉榮還會收到來自莊婉婷的祝賀和禮物,寄來一些兩個小家夥的照片。
妹妹和哥哥都繼承了父母的優點,稚氣十足的臉已經能看出一些氣質與韻味來了。
這不,今年又收到了莊婉婷的來信。
吳嘉榮大早起來,下去取報紙時就瞧見了,高興地一塊兒拿了上來,雲秋也圍着看,等過了年,雲秋就是準中學生了,一天比一天水靈漂亮。
“莊阿姨的信?”雲秋問。
“是。”吳嘉榮說,“你到這邊來,擋着我的光線了。”
雲秋便蹦到一旁去,湊着腦袋。
“嘉榮:
展信佳。
近來可好?我與妹妹哥哥都很好,今年過年,興許我會帶他倆來拜年,不知你與頤鈞是否歡迎。
聽說雲秋要上初一了,我定制了幾套漂亮衣服,送她當新年禮物,希望她會喜歡。
妹妹春天成天嚷着要見你們,也不知怎的,是我這個媽當得不夠稱職嗎?
春天喜歡雲秋,你是知道的,她可鬧騰,雲秋可莫要嫌她讨人厭——雖然确實挺讨厭人的,我有時也受不了。
以前不知道當媽媽這樣辛苦。
說實在的,我倒是有些後悔賴着臉要給自省生小孩兒這件事了。
這話我只與你講講,要是給春天和六一聽見,準跟我急。
好了,多的事兒我也不說了,省得回頭上門拜年時,相顧兩無言。
祝
一切平安、順遂。
2014年12月5日 莊婉婷”
這一年。
2014年,距離江頤鈞與吳嘉榮初識的2007年已經過去7年,相戀時的2009年已經過去5年。
這一年。
2014年,江頤鈞和吳嘉榮的共同願望是,計劃在2015年到丹麥注冊結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