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吳嘉榮的日記(上)
2009年2月9日
今天元宵。
張姨提早很多天就備起了元宵,又聽她說,晚間外灘有辦燈節,她特意叮囑頤鈞捎我去看看,多走動走動,熱鬧。
頤鈞提前将我帶出了門,我問他去哪,他說去見江自省。
我想起過年那天他同我說過的話,眼下突然緊張了起來,一路上都沒卸下神經,只覺得自己兩手空空過去,是不是不大好?車開到半路,我問頤鈞,需要買點禮嗎?頤鈞朝我笑笑,他說沒事。
他說的沒事,等我到了江家才知道是什麽意思。
江自省壓根沒有要見我的意思。
來開門的是個身姿娉婷、長相漂亮的女人,瞧不出年紀,總歸不太大。
她似乎懷孕了,小腹微微挺着,走起路來很是小心翼翼。
那是頤鈞的小媽,叫莊婉婷。
莊婉婷講起話來很柔,問起頤鈞的近況,頤鈞并沒有搭理她,她這才偏頭看我,卻沒問我是誰,只含着笑收了眼睛往屋裏走。
雲秋耳朵尖,一會兒就從樓下跑下來蹿進了我懷裏。
頤鈞問雲秋,江自省在家嗎?
雲秋說,在書房。
我同頤鈞一塊兒到書房門口去,敲了很久的門。
頤鈞的父親始終沒有開門。
我知道頤鈞和他父親關系不好,只是沒想到差到這樣的地步。
不過,見與不見,對我而言沒那麽重要。
我是要跟頤鈞過日子的,不是同他父親。
臨走前,雲秋問,什麽時候可以搬來和我們一起住?
2009年2月25日
林霁明隔三差五就往我家跑。
次次都是因為和林沉君吵架,吵架的理由總讓我摸不着頭腦。
前天是因為他偷吃了冰棍,被林沉君抓包;昨天是因為和朋友跑夜店,被林沉君抓包。
今天又來了,我問他,今天是怎麽了?
林霁明氣鼓鼓地說,今早,爸爸起床的時候沒有給我早安吻。
我:??????
我不懂。我父親小時候會親我臉蛋,上了中學後,就沒那麽親密接觸了。
怎麽林霁明和林沉君關系這麽好?
2009年3月5日
驚蟄。
氣溫終于逐漸回溫。
我找銀行貸款,預備開一家咖啡店,咖啡這東西時髦,我覺得能掙錢。
又想着在店裏設一個小舞臺,不必太大,能放下一臺架子鼓就行,偶爾還能請些小樂隊來演出。
頤鈞倒是有些生氣。
他認為沒必要去貸款,他有錢,他的就是我的。
我怎麽能什麽事都依賴他呢?
好在他并沒有氣多少天,只說日後裝修差的錢,管他要就是了,他拿個小賬本,來記我的賬,還要每日利息,叫我好還一輩子。
頤鈞有時候幼稚得讓我覺得不像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江頤鈞。
但說句實話,我還要更喜歡這樣的頤鈞,可愛。
雲秋過兩日就要搬來和我們同住,屋子裏又要熱鬧一點了,張姨聽了很高興,成天拉着我去市場淘點小朋友愛玩的東西來。
雲秋可能是張姨生的小孩。(開玩笑)
除此之外,張姨在院子裏種的花草都陸續開苞了,葡萄藤的葉兒也舒展開來了,梧桐樹逐漸由枯黃染起了新綠。
在張姨的教授之下,我對養花這事兒愈發上手,到了眼下就變成了,張姨成天使喚我去照料花草。
多栽一點也好,等咖啡廳弄好了,我就挖一些帶過去,裝飾裝飾,還剩了些錢。
啊。還有一件事兒。
三天前,張斂給我來了電話,他說紀錄片拍得很成功,近期正在往各種大賽上送,如果有希望的話還想送到國外去。
真厲害啊。我想。
張斂還送了我未來電影票——意思是,等哪日在電影院上映時,我可以免費去看。
我問他,那我能帶家屬嗎?
他說成啊,你帶個幼稚園班過去都行。
我就笑,那你得虧大了。
張斂反駁我,不能虧大啊,我這是要爆紅,掙大錢的。
我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張斂說大約四月份。
我得趕在張斂回來前,去取回寄放在母親那兒的吉他。
2009年3月28日
出大事。
今天,我讓頤鈞載我回家取吉他。
頤鈞不高興了。回來的路上一句話也沒同我說。
我說,不要生氣,這把吉他只是張斂存放在我這兒的,我和他平日沒聯絡。
頤鈞更生氣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生氣是因為——我會彈吉他,不僅沒跟他提過,也沒有彈給他聽。
倒也不是我故意的,只是好多年沒用過,唯一還記得怎麽彈的就是《兩只老虎》,這怎麽好意思彈給頤鈞聽呢?
于是最近,我趁頤鈞不在家時,偷偷練琴。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笨,怎麽練都是磕磕絆絆的,好好的一首《春夏秋冬》硬是給我彈得烏七八糟。
頤鈞的生日在8月中旬,我從現在開始練到8月,總歸能練好了。
等到了八月,咖啡廳也能裝修完畢。
我現在就開始期待八月了。
2009年4月4日
清明。小雨。
我和頤鈞先帶聰聰去探望了二姐。
我不知道二姐喜歡什麽花,她從來沒提及過自己喜歡什麽。
思忖很久之後,我選擇了一束百合花,沒什麽原因,只是覺得百合幹幹淨淨的,很适合二姐。
二姐也是幹幹淨淨的、漂漂亮亮的。
聰聰跟二姐說了很多的悄悄話,我問她,說了什麽?
聰聰笑着說,二姐想吃紅燒肉!
我知道了,聰聰想吃紅燒肉,所以晚上就帶她去吃了紅燒肉。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又去見了頤鈞的母親。
林瀾芝的墓碑蒙着很厚的灰,雨一刷,就是一片深灰的濕漉漉的水漬。
許久沒人來了。
頤鈞說,這是自母親去世後,他第二次來。
我知道關于頤鈞的那些往事,瘋癫的、痛苦的、迷惘的。
我想,他該放下了。像我一樣。哪怕不能完全放下,也将這些東西都鎖進匣子裏吧。
2009年4月12日
我和頤鈞去逛了逛花鳥市場,買回了三只小金魚,整了個漂亮的魚缸在家裏,裏頭放了假山,看起來特別氣派。
我給小金魚們都取上了名字,一只叫頤鈞,一只叫嘉嘉,一只叫聰聰。
頤鈞不在家的時候,我最喜歡站在魚缸面前看着它們在水裏搖着尾巴,游來游去,看起來好快活。
往裏頭撒魚餌時,它們便争先恐後地竄上身子,翕張着嘴,把魚餌都吃進肚子裏。
有天頤鈞下班回來,見我隔着魚缸喊金魚們的名字。
他從後邊摟着我的腰——我很喜歡他這樣摟我。
他笑着問我,嘉嘉,你真的認得出來哪只是哪只嗎?
這怎麽能認不出來呢,我懷疑頤鈞在懷疑我的智商。
于是我好認真地指着魚缸裏的魚,同他說,尾巴缺了一點的是聰聰,身上有一點黑斑的是你,另外一只喜歡撞玻璃的叫嘉嘉。
頤鈞聽了樂,抱着我搖搖晃晃的,低過頭來向我索吻。
我已經不是那個一親吻就會臉紅的吳嘉榮了。
我要多吻他幾次。
2009年4月18日
張斂回來了。
他要請我吃飯,頤鈞偏要來,甚至還把公司的事務給耽擱了。
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