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林瀾芝出現的少了。
只有很偶爾的時候會出現在江頤鈞的夢裏。
隔着薄薄的霧和雨,像一張紗質的簾子,把她模糊地隐在後邊。
林瀾芝穿着墨綠色的旗袍,微微側着身子,烏黑柔順的長發被細雨洗得濕潤纏綿。
不靠近,也不消散,似乎不在那兒,又似乎總在那兒。
江頤鈞慢慢地醒來,天色未明,吳嘉榮蜷成一團縮在他的身側,他撐着腦袋轉過身,聽着吳嘉榮平靜的呼吸,将他的情緒也給拉得平靜了起來。
剛停沒幾天的冬雨,又淅淅瀝瀝地、小心翼翼地落入了平梁村。
江頤鈞裹着外衣,站在屋舍檐下,這雨仿佛是夢裏朦胧的簾子,在幾米開外、半掩的門縫中透出點滴墨綠,被雨水暈染開來,蔓延到了江頤鈞的鞋跟前,在他的腳底匍匐着,成了一團小小的、濃郁的污漬。
他遲鈍地低頭看着,緩慢地挪開了步子,輕輕地蹲了下來。
遠處天際邊微明的光墜在他的身軀上。
讓人分辨不出真假的墨綠水漬,蠕動着、旋轉着。
江頤鈞深沉的眼睛失了焦點,半晌,他才張了張嘴,幹澀地說道:
“林瀾芝,別再來了。”
“我過得比你好很多。”
“我不是你那樣的人,也不會成為你那樣的人。”
“我不瘋。”
“我在用真心愛人。”
吳嘉榮迷迷糊糊起床、穿衣,趿拉着棉拖鞋走到門口,聽着門外的聲響,他拉開一道縫,漏出臉來,看見江頤鈞正蹲在那兒,吳嘉榮猛然醒神,眨了眨眼,這一瞬間,江頤鈞給他的感覺和以往不同。
有一層灰灰溶溶的水霧濛在江頤鈞的身體輪廓上。
“江頤鈞,你在說什麽...?”吳嘉榮揉了揉眼,軟綿綿地問道。
江頤鈞回過頭,微仰着下巴看他,慢慢勾起笑意,深黑的眼睛被溶開,他回:“沒說什麽。”
“那你蹲這兒做什麽?”
“在聽雨。”江頤鈞如是說道。
吳嘉榮扒拉着門的身體支了支,把臉藏進了陰影裏:“時候不早了,該吃早飯,去接孩子們了。”
“聽雨”這個詞裏藏着太多的記憶。
吳嘉榮聽過的許多雨,都與江頤鈞有關,都有江頤鈞的身影。
吃完早餐、送走江頤鈞之後,吳嘉榮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前幾日染了點風寒,沒好全,人總蔫了吧唧,困意十足,眼下他又軟趴趴地睡下了,外頭冬雨漸長,卻怎麽也飄不到吳嘉榮的耳朵裏了。
這樣的雨天,他似乎沒有那麽抵觸,也沒有那麽畏懼了。
興許是平梁村養好了他的傷口。
又興許是江頤鈞把他的傷口藏了起來。
吳淑盈要他快樂。
他正在慢慢的,一點一滴的,快樂起來。
他這回籠覺才睡了半個小時不到,就被跑來報信的小年輕給敲醒了。
“吳老師!”小年輕冒着雨來的,濕漉漉的。
“山體坍塌了!”
“......什麽?”吳嘉榮拽着他的手臂問,“坍塌了?傷到人了沒?”他偏過頭去看挂在屋裏的鐘,顯示距離江頤鈞離開僅僅過了23分鐘。
23分鐘...。
吳嘉榮只覺得眼前本就陰暗的天更加不明晰了。
“壓、壓到了幾個!正在......诶!”
小年輕的話還沒說完,吳嘉榮已經撇開了他,冒進了雨裏,一腳踏進泥濘中,濺起了千層浪花。
“吳老師!您跑慢點!雨天路滑啊吳老師!”
小年輕提腳追出去時,已見得吳嘉榮的身影沒入了綿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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