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戬與孫悟空

第17章

楊戬這一覺足足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從來沒有睡這麽久這麽香甜。夢裏又見到了父親和大哥，卻再也沒有血腥。夢見和大哥三妹一起出去放風筝，父親叫他們三個早點回家，說今日有客人。楊戬回來，見客人竟是劉彥昌，母親笑着說此人向三妹提親，三妹很高興，羞紅了臉，楊戬很不高興，直覺姓劉的會害三妹受苦。但這點不明所以的不快迅速被飯桌上豐盛的飯菜驅散了，那是母親親手做的，都是楊戬愛吃的。

一家人其樂融融坐在一起，吃飯聊天，大哥不知何時訂了親，如今三妹也有了着落，就差楊戬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開着楊戬的玩笑，讨論楊戬應娶什麽樣的人。

三妹說二哥喜歡的人最少要有海裏龍族公主之貌才行呢，大哥拍着楊戬的肩說，以二郎的人品才貌，就是月宮裏的仙子嫦娥，也配不上。

楊戬跟着他們一起笑，似乎很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漸漸的所有人都認定就是嫦娥了。楊戬分辨，我跟嫦娥沒什麽的，她是我的紅顏知己。可是說了也沒人理會，楊戬便有些着急。大哥調笑說，二郎眼光高，嫦娥都配不上，還有誰能配得上？這時不知為何楊戬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少年，黑亮的眼睛，圓臉蛋，一笑倆梨渦。于是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個名字：“孫悟空……”

說完心裏一動，不知是悲是喜，好像愉悅，又好像痛苦——這個人為什麽會讓我有這麽奇怪的感覺？他是誰？這麽一想，就醒了。

初醒來的一刻還有些迷茫，不知身在何處，猛然見到身邊有個少年在把玩一個風鈴，父親做的代表全家人的風鈴。

楊戬的腦袋“嗡”地一聲就炸了，一把搶過風鈴，死死護在懷裏，怒氣沖天地喊：“你幹什麽動我東西！”

孫悟空被楊戬的激動吓了一跳，臉上明顯有一絲受傷的神色。

楊戬也覺自己小題大做過于緊張，便有些愧疚。

孫悟空見不得楊戬愧疚難過，立馬換了往常嬉笑的樣子，跟楊戬笑鬧着。

鬧了一會，孫悟空摘下胸前的玉佩，對楊戬道：“你的風鈴只有三塊玉，太少了些，挂上這塊玉怎麽樣？”

孫悟空手中的玉呈橢圓狀，通體碧綠，表面光滑，無任何花紋，無甚名貴之處。楊戬在王家村居住時，在路邊随手買了它挂在腰帶上做裝飾。後來孫悟空送楊戬一道平安符，作為回禮，楊戬把這塊玉送給了孫悟空。

楊戬看了一眼玉佩，又看了看孫悟空。孫悟空的眼睛裏有一種楊戬看不懂也不想懂的東西，那隐藏在嬉笑之色下面的眼神，是一種深情，帶着志在必得的意味。

楊戬的風鈴上挂的玉，代表他的家人，孫悟空如此要求是什麽意思？楊戬的心忽然亂了，“砰砰”地跳個不停，剛想拒絕，便聽孫悟空說道：“俺從小沒有家，不知家人是什麽樣子。”孫悟空的聲音聽起來無比哀傷。

楊戬想這個少年從生下來到現在都沒有父母照顧，開不開心都是一個人，這些年，風風雨雨，什麽事都是他自己扛，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我倒比他幸福，至少少年時還有家人愛護。楊戬看孫悟空把頭埋進膝蓋裏，很想安慰他又不知說什麽好。

孫悟空擡起頭看着楊戬，孫悟空的眼睛亮得驚心動魄。

“俺可不可以做你的家人？”他說。

他伸出手，掌心中放着那塊玉佩，遞向楊戬：“其實，你心裏是有點喜歡俺的。挂上它吧。”

“胡說什麽！”楊戬“噌”地一下站起來。想起夢境裏的事，又驚慌又惱怒，有一絲慌亂在眼中一閃即逝。

“俺沒胡說，是你自欺欺人。除了在俺面前，你很少笑，除了俺之外，你不會為第二個人心疼。這大半年的朝夕相處，夜裏那些溫柔的擁抱，楊戬，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你自己。”孫悟空的霸氣重又回來了，手直直地伸着，玉佩在掌心閃着瑩潤的光澤，孫悟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你将自己看得太高了吧！在我心裏，你沒有一點分量，我說過我們絕不可能，你要自作多情到什麽時候？”楊戬狠狠揮開孫悟空的手臂。

玉佩飛出去，“嘭”的一聲砸在草叢裏。

孫悟空撿起玉佩，拂去上面的草葉，擦擦灰塵，小心翼翼重新戴好。

“你不喜歡它，也不要摔了它，畢竟是你送給俺的第一件禮物。”

孫悟空摸着胸口的玉佩，玉佩冰硬，硬得就像那人的心。

“你說你不喜歡俺，你敢不敢在大樹爺爺面前發誓？”孫悟空大喊：“你敢不敢跟俺去見大樹爺爺，回花果山！”山谷間一片回音，“回花果山”、“花果山”……

楊戬的臉色變了。

孫悟空架起筋鬥雲，不由分說，拽住楊戬，直奔花果山。

楊戬在半空中使了個“千斤墜”，向地上墜去。卻被孫悟空使法術拉住。

“放手！”楊戬惱羞成怒，真急了。

“不放！”孫悟空瞪着眼睛，也急了。

楊戬拿出三尖兩刃槍，刺向孫悟空。

孫悟空定定地看着楊戬，躲也不躲，眼裏的神情既痛苦，又有一種不可抑止的狂熱，這種眼神楊戬從未見過，竟令他心悸。楊戬的槍尖一歪，刺了個空。

孫悟空的臉上滿是喜色：“楊戬，你不忍傷俺，你還是喜歡……”孫悟空話未說完，楊戬的槍尖又一次挑了上來，這一次沒有猶豫地結結實實紮進了孫悟空的手臂。

孫悟空不敢置信地看着流血的手臂，楊戬第三槍又到。孫悟空掏出金箍棒，舉棒相迎。“轟”地一聲，槍棒相擊，聲震寰宇，孫悟空被楊戬的力道震得胸口發悶，手臂顫抖。他吃了虧是因為楊戬那一槍用了很大的力量——楊戬絕不可能去花果山，更不會讓孫悟空去。

兩人又打了起來，這一次，卻不像玩鬧了。

正打着，從東方的天際行來一夥人，仙女開路，禮樂聲聲，空中霞光萬丈，瑞彩千條。雲朵之上一頂軟轎，轎外垂着的五彩華紗被風吹起，露出轎內坐着的人。那人身着華服，臉色慘白，眼神陰險而猥瑣。

此人一出現，楊戬便停了手，牢牢盯住那人，三尖兩刃槍擺出一個防備的起手式。

孫悟空不認識那個人。不過那人像毒蛇一樣的眼光使他很不舒服，第一次見面，他對此人就沒什麽好感。

“見過真君。”那人随便拱了拱手，坐在軟轎內，不屑于起身行禮。孫悟空見狀更不樂意了，這人對楊戬如此不恭敬，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天奴總管別來無恙。”楊戬彎腰，行了個大禮。

來的這個人，正是監管十萬天兵天将，下令火燒花果山的，王母的心腹，瑤池總管天奴。

話說天奴怎麽會來？

當日楊戬火燒花果山之後剛離開，玉帝嘉獎的聖旨便到。玉帝除了對楊戬與天奴贊賞一番之外，又下一道嚴令，命楊戬立即誅殺妖王孫悟空，不得延誤。

王母曾經在天庭的真君神殿查出楊戬平日辦案的真實卷宗，發現司法天神辦案陽奉陰違，對凡間百姓多有包庇縱容之行。當時多虧寸心幫助，楊戬才能繼續做司法天神。這次王母又發現一些案子未按天規處理，不由大怒，怒火過後，仔細衡量，王母下了懿旨，道楊戬若成功誅殺孫悟空，即可将功補過，前塵往事，一概不究，繼續當司法天神。

天奴去王家村傳令，半路上正巧遇見打鬥的楊戬和孫悟空。

天奴當場宣讀了聖旨和王母的懿旨，楊戬聽了，持槍站在雲端，不為所動。天奴見楊戬沒有動作，不悅道：“真君為何還不動手殺了妖猴？”

與其殺孫悟空，不如在此趁着沒人，殺了天奴……

這個想法一經冒頭就再也壓不下去。這誘惑對楊戬來講，實在太大。他知道不能動天奴，可是手仿佛不受控制般，将三尖兩刃槍悄悄對準了天奴。

孫悟空與楊戬相處這麽久，早培養出了默契。看出楊戬對天奴動了殺意，孫悟空暗自準備，手持金箍棒，站在楊戬身後半步，堵住天奴身周退路，防他逃跑。孫悟空剛才雖在和楊戬打架，但現在有了外人在場，還是分得清主次的。

天奴身周是比他更不擠的仙女，他無處可逃。察覺到楊戬的殺氣，天奴臉上的笑意僵硬，眼裏帶了懼怕。“楊戬，你敢抗旨不成？”說完才想起楊戬抗旨的次數根本數不清多少回了。

楊戬只是靜靜地站着，不動不說話，甚至連面上都沒有什麽兇狠的表情，可是天奴卻實實在在有些怕了，關于那個人的陰狠全部湧現在腦海中。更何況，現在還多了一個齊天大聖孫悟空。

孫悟空在等楊戬示意，一個動作，一句話，哪怕一個動手的眼神，楊戬卻沒給他任何示意。孫悟空不耐煩了，将金箍棒對準天奴揮下。

槍棒相擊的聲音響起，孫悟空的金箍棒被三尖兩刃槍截在半途。

孫悟空跳開，疑惑地看向楊戬。

楊戬還是沒有說話。不過他阻擋的動作分明在說“天奴殺不得”。

孫悟空死死瞪着楊戬，天奴殺不得，那麽孫悟空就殺得了？你沒聽見天奴帶來的旨意裏要你誅殺孫悟空嗎？剛才的架沒有打完，有些話也沒說清楚，楊戬，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