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捌叁即墨
十萬年前的蒼玉、謹歌,還有我都是上古留下來的僅剩的三個上神,裂開的那一道大口便是需我們三人去填補,那時候的我喜歡着謹歌哪一點就是連我自己也都不記得了。但是我知道,謹歌與蒼玉的那份感情是三世修得的,我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抽不進去足,這一點上我一直是個失敗者。
然而我一直不知道當我見到金池的時候,我自己又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與謹歌只能做朋友,這是我許久之前就知道的事實,可是當我看到小小的謹歌,一頭銀絲及腰,小小的個子卻是像極了十萬年前的我們在一起的模樣,而我卻不似那個時候的即墨錦聖。
只是謹歌的那一頭銀絲紮眼得很,我靜靜地看着她,她低着頭來看着自己的頭發,眼裏的嫌惡統統被我看在眼裏,我許久後才知道在這一世裏她先愛上的是蒼月,因着那份愛将自己出賣,這滿頭銀絲便是她為自己的錯而付出的代價。
我看着她疼,我亦是為她疼。
我将她扛在自己的肩上,我帶着她去尋煙雨珠,我帶着她受着天雷去了人間,可是當蒼玉從人群中走過來的時候,她還是放開了我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蒼玉的身邊,這一次我沒有聽到她叫蒼玉的名字,可就算如此,那軟軟糯糯的“師父”二字,我也知道,這一世她與蒼玉便也還是絕配。
蒼玉看着她,眼裏流露出來的亦是疼痛,這兩個人,便是相互折磨也才走到了今天,若不是如此,怎麽會中途多出來一個蒼月,我笑他們癡傻的當口,蒼玉有些惱地問謹歌:“為師說了,若有人傷你,仙阻弑仙,魔遇殺魔。你怎可忘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無論過多久,無論他與謹歌之間是不是都忘了彼此在十萬年前都各自占據着自己心底那塊重要的位置,可是這一天,這一次,他們還是彼此在乎着彼此,盡管沒有了那些年的記憶。
可我知道,就算如此,我便也還是插不上足的。
有些人注定了是命裏過客,便是無論你對她有多好,她都只能與你擦肩,匆匆而過。
我便只能成為謹歌生命裏無法駐足的過客。
那個時候的謹歌的身邊雖然帶着金池,但是我一直偏執地認為她就是一直火雞,每每因為我說她是一只火雞而讓她不高興,直用了她那尖尖的嘴巴來紮我。
我不甚理她,因為在我眼裏她就真的只是火雞。
而後第一次真正見到金池的時候,是謹歌歷劫成為上神的那時候,蒼玉消失,謹歌失了心神,那個時候來看謹歌,竟是想起十萬年前的她與蒼玉,只是兩人換了角色,當年的蒼玉也是像如今一樣失了心神,就在他以為他要失去了謹歌的那一刻,亦像萬年前他在青湖之上撕心裂肺地叫謹歌的名字一樣。
而那個時候的金池終于不再是那只火雞,化身為金鳳凰再成為如今的人時,那一刻我便是知道了金池與謹歌本就有着不可割舍的牽絆,只是金池與謹歌,這兩人誰也不知道罷了。
而後她在我的書房裏同我學着說話,她會說的第一句話是“謹歌”,我擡起頭來看着金池,金池也擡起頭來笑笑,笑裏還有些腼腆,她不會穿衣,不會說話,不會拿着筷子吃飯。謹歌沉在失去蒼玉的痛苦之中,這般下來照顧金池的任務也便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金池不知道自己是誰也是應該的,就是連我也有些不太明白她們誰才是誰,所以當我潛入青湖的時候,這一切的答案才慢慢地浮現在我的眼前,謹歌與金池,金池與鳳凰,原來如此。
可是當我潛入青湖時,我不僅僅只看到了謹歌與金池,我還看到了蒼玉,沒錯,我一直以為蒼玉便是就此消逝了,這世間,只剩得謹歌為他難過與哭泣,世間的上神只剩得了我與謹歌,可是當我看到冰封的蒼玉時,我才知道,這三世的情緣是他們無論如何也躲避不掉的。
我更是無法插足其中。
此後我回到青丘,面對金池,聽到她所說的第一句話不是金戈,亦不是金池,而是謹歌。然而一說完金池就哭了,後來我問金池她為何而哭,金池只是搖了搖頭,用她那有些頑皮的模樣面對着我,只微微一笑道她也不知道。
然而我知道,因為她便是謹歌,她就是謹歌身體裏分出來的一縷魂。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她,她慢慢地将謹歌二字改了過來,知道了要叫謹歌叫金戈,與她同姓。而後不久,金池學會的第二個名字便是“即墨”,再後來才是金池。
她坐在我的身側看着我寫寫畫畫。我亦是不知道自己都在寫些什麽,直到後來金池學會的越來越多,她聰明,不需得我過多的指點她便是能學得很好,那個時候的我看她就像在看謹歌一樣。
她看着我,卻是簡簡單單地在看即墨。
謹歌想去找蒼玉,她說她不信蒼玉便是從此于這世間消失,我看着她。謹歌眼裏的堅定我是知道的,我亦是明白她只是想以離開來換得我将蒼玉的消息告訴她,她雖是傷心難過,但是她的那份聰明不是別人所有的,她以此相逼,我又怎能說一聲不。
所以我告訴金池謹歌要走了,她哭鬧得厲害,我便是帶着她去找了謹歌。
那青湖下的謹歌與金池,我本是可以将其全都毀掉的,可是我沒有,許是謹歌不知道她與金池之間的牽絆,但是只要金池下去了,看見自己與謹歌,她便是也懂了自己與謹歌之間的種種。
所以當謹歌與金池從青湖而出的時候,我看着金池,她的臉上蒼白一片毫無血色,而謹歌的臉色亦是不好,看着她我亦是有些不太好受,我知道當她看到蒼玉的時候心頭的那些悸動。
金池很久沒有再見謹歌了,謹歌在青龍面前毀了自己的一半心,她記得所有人唯獨記不得了蒼玉,所以當謹歌看着蒼玉時那一片茫然竟是深深地刺着我的心。而金池站在她的身邊,金池知道,如果将自己交付給謹歌,謹歌必是可以記起蒼玉的。
可是那天的金池卻是跑得連蹤影都不見了,等到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早已同毓離喝得爛醉了,那是我第一次正視金池,她的确長得好看,卻是與謹歌不一樣的好看。不知道的人是不會發現她就是謹歌身體裏的一部分的。
而我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着她喝着桃花酒,眼裏迷茫一片,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金池喝多的模樣,他一把抓過毓離,直吓得毓離手中的琉璃杯碎了一地,他擡起頭來看着金池,火紅色的頭發剛巧印在金池的臉上打下一片影。
這個時候的金池卻是大聲地哭了出來,這下好了,吓得毓離本是想罵上她兩句的也不敢開口了,只得由着她來撒潑,然而金池卻是越哭越厲害,直到後來都哭得抽泣了。
“我是謹歌!”這般一開口不僅僅只是毓離,就是連我也吓得不輕。我哼了兩聲,毓離立馬就站了起來,在他身上東倒西歪的金池撲通一聲就摔在了地上,毓離想上前去扶又有些拘謹地看了看我,我瞥了一眼金池,伸出手來拉起了她,她攀附着我就跟着爬了起來,舉起杯子就放到了我的嘴邊:“來狐貍,咱們喝酒。”
毓離微微俯首便是退了下去,我拉着金池坐正,然後看着她的眼睛問:“你什麽時候成謹歌了?”
這般一問金池立馬就哭了起來,然後就向着我沖了過來,邊哭邊鬧:“我只是謹歌分出來的一樓魂,我當是該還與她,可是……”
金池後面的話卻是還沒有說出來,而我卻是覺得現在的金池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她就是她,不是謹歌,不是金鳳凰,這樣的她,卻是連我也沒有真正去了解過的。
“可是我不謹歌,我是金池,我有自己的記憶,不僅僅只存在着謹歌啊!”
我看着金池,她的臉上全是淚水,我擡起頭來正好看到她看着我,那淚眼婆娑的樣子真真是讓我也跟着痛了幾分,而後哪裏知道喜劇了。
金池哭的聲音大了起來,接着就死死地抱着我的脖子再也不松開了,我正于尴尬間聽到金池用了那哭得有些沙啞的嗓音鬧着:“謹歌你就把我給分出來吧,你也不差我這只火雞啊!!!”
我的眉頭跟着就抖了抖,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金池承認自己是只火雞,她一直都強調着自己是只金鳳凰,卻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她竟是能開口認了自己是只火雞。我正哭笑不得的當口金池卻是安靜了下來,我費了好半天的勁才板正了她的腦袋,眼角邊還挂着沒有幹掉的眼淚。
這也是我第一次覺得,是我對她太不公平。
金池是金池,謹歌是謹歌,她只是分出了謹歌的記憶,卻還是一只鳳凰,有着自己的生活。
我送着金池回到房間,看着她熟睡,我只能坐在書房裏看着一堆書,然後坐到了天明。
後來我發現金池與謹歌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金池相比與謹歌更加迷糊一些,卻是讓我發現了她的不一樣,她高興便是高興,她傷心便是傷心,不做派,她便是她,僅此而已。
我一直沒有同謹歌說起金池便是她記憶這件事,我一直覺得應該讓金池自己告訴謹歌才是對的,然而我等了很久,我在煎熬,我想讓金池告訴謹歌,卻又不想讓她将一切都說出來。
十萬年前我的的确确是愛謹歌的,這份愛不比蒼玉給的少了半分,然而謹歌雖然是知道的,但是她愛蒼玉也是真實的,我便是那個炮灰,在一旁看着他們相愛。
我覺得自己應該将這樣的心思告訴她,即使她不愛我。
可是如果真的就告訴于她了,金池又該如何。
回歸于謹歌身體裏,成為謹歌身體裏的一部分,恢複了謹歌的記憶,可是這樣又如何了,謹歌還是愛着蒼玉的。就算沒有金池的這一部分記憶,在這一世中,她仍是愛蒼玉愛得不可自拔的,盡管這中間夾雜了一個蒼月。
我只得笑笑,卻是同謹歌說起,我想要娶金池。
謹歌笑,抿着唇說:“我就知道,你與金池會走到一起的。”
我笑笑,這真的不是注定。
那個時候金池大吼:“金戈,你別丢我像丢一塊肥皂一樣啊!搶不起來的!”
我笑笑,我的夫人,是個奇葩。
後來的日子同金池一起生活,便是覺得我有這樣的妻子真的是我的萬幸,她雖是謹歌身體裏的一部分,她卻是想着要有自己的人生,但是她知道是謹歌給了她的生命,所以她便是一直不想着離開謹歌,隔三差五便是往謹歌那方跑,然而她自己卻是不知道怎樣同謹歌坦白。
如此,我便是只能幫她了。
我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她,便是讓她自己在房門外想了許久,當我出門的時候發現她還在門口的時候,我的心跟着就是痛了痛,我的妻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我告訴我她沒有地方去睡。青丘這麽大塊地,哪能了沒有她睡的地方,我又是氣又是覺得好笑地為她空出了我們的房間。
當金戈的壽宴我與金池趕到的時候,我将她交待于謹歌的面前,她眼裏的光都暗淡了去,那一刻我也覺得疼,像是我要将她抛棄了一般,再也不能同她一道走今後的路了,她咬了咬唇,卻是站直了。
我對着謹歌說我舍不得。
這是真的,與金池在一起久了,便是越來越舍不得她離自己而去了,我的妻,我的生活,便是我今後的守望了,我只是将她心裏的梗坦白給謹歌,也坦白給她自己,讓她從今之後覺得她便是金池,不是別人身體裏的一部分,她有着自己的生活,她有着自己的記憶,她不是別人。
她有一個依靠,那是我即墨錦聖給她的一個肩膀。
而後她為我誕下一女,取名即墨鳳。
後執掌青丘,我便是與她一道游山玩水,置其他于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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