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直覺得這兩兄弟反了，可是直到蒼月将我從青湖之涯上推了下來，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們的喜好從了他們的性子，只是當初的我沒有看懂。
我曾經熬得一手好桃花羹，只是還從未做過梅花羹，亦是不知道這其間的工序是不是同桃花羹一樣的，只得瞎捉摸着，當我把梅花羹熬好時，天已經漸漸地暗了下去，我忙端着梅花羹去歌語樓尋蒼玉。
如今的蒼玉只會靜靜地呆在歌語樓，他不讓我去謹言閣，而他自己也從未進去過，我雖是心頭好奇，但也從來不過多地詢問。
我來到歌語樓的時候，蒼書正在慎言殿看書，我遠遠地從門口向裏瞧了去，他正捧着書仔細地閱讀着，我怕打擾他不敢進去，又擔心着梅花羹會冷掉，便是一個勁兒地在門在晃悠。
“金戈。”
我一聽蒼玉叫我，忙擡起了頭來看了進去，蒼玉正放下書卷看向我這邊，我怯生生地叫了他一聲“師父”。蒼玉倒也不惱，只是擡起了頭來看向我，他的眼中清明一片，卻是讓我覺得自己像做錯了事一般。
雖心頭有些怕，但還是鼓足了勇氣跳進了房間将梅花羹放置在蒼玉的面前。
蒼玉看着碗中的飄飄浮浮的梅花，眉頭微蹙，瞬間讓我覺得他立馬會提着我的衣領把我摔出去。
“這些是什麽？”
“師父，徒兒雖知道師父可以不用進食，可覺得每日都這般過，這歌語樓就仿似沒有生氣那般，便是去望雪山摘了枝梅花來，煮了梅花羹來給師父。”
蒼玉聽到這裏微微嘆了口氣，當我想看他的表情裏，他又立馬恢複了平靜：“望雪山上終年積雪，你靈力低微，下次去的時候叫上琦舞陪着你，仔細着些。”
我擡起頭來有些訝異地看着蒼玉，蒼玉正仔細地看着我：“回頭去自己房間裏上些藥，額頭上都滲出血來了。”
我忙沖着蒼玉點了點頭，就開心地跑出房間，剛到門口又回過頭來沖着蒼玉笑了笑：“師父嘗嘗我做的梅花羹吧，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我看到蒼玉微微有些抽動的嘴角，戲谑地笑着，不再看他的表情轉身跑回了金玉殿。
回到金玉殿，琦舞就跑了過來。
“怎麽玉師伯沒有責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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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我靈力低微，下次要去望雪山的時候，讓姐姐你陪着我去。”
琦舞聽完張大了嘴巴，誇張得就差将下巴掉地上了，我走過去，伸出手來将她的下巴往上一擡，忙可憐兮兮地道：“好姐姐，剛剛摘梅花從樹上摔下來了，你幫我上上藥可好？”
琦舞一聽摔着了，也不忙着驚訝了，直摞了我的衣服來要給我看傷口，我咯咯地笑着，她也打趣着說我活該。
第二日我去歌語樓，蒼玉已經開始修行了，我慢慢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問：
“師父，那梅花羹可好”
蒼玉擡起頭來看着我，眼睛紅腫，是沒有睡好的征兆，吓了我一跳，正待我問他時他卻又閉上了眼來，淡淡道：“梅花是梅花，桃花是桃花，能把梅花羹煮成桃花羹的味道，世間當也只有你金戈一人了。”
我一聽，差點一口氣沒上得來，只呆愣愣地立在當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早課結束後我又跑回了金玉殿，琦舞看我不高興忙問我又是怎麽了，我撇了撇嘴道：“師父嫌棄我做的梅花羹不好吃。”
琦舞一聽，倒是笑得回不過氣來了，我只得氣惱得也不再理她了。
我拉着琦舞耍着賴道：“好姐姐，師父說過了，只要我想去望雪山，姐姐可得陪着我去的。”
琦舞眼角一抽，打着要去給她師兄送東西的幌子一個勁兒地想腳底抹油，溜了去，卻是被我給拉了回來，她只得搖着頭道：“上輩子欠了你這妖女的。”
我也不在意琦舞說我是妖女，我仍舊大大方方地依靠着琦舞的靈力來到了望雪山，高高興興地摘了一株梅花回到了歌語樓的廚房，又開始了我的搗鼓。
廚房裏好一陣烏煙瘴氣，完全沒了我當初做桃花羹的那種得心應手，我不由得有些喪氣，卻還是端了一碗羹出來，看這模樣還沒有我上一碗做得好看，估摸着也不怎麽好吃，自個兒便是先拿着勺子嘗了一口，忙就伸出舌來吐着，那模樣引得一直在一旁觀戰的琦舞笑破了肚皮。
我一看她那笑得快跟失心瘋沒區別的模樣也不由得感嘆自己這一方面的欠缺，只得收了手不再殘害蒼玉和自己。
便是下午休息了一會，便又是回到了歌語樓同蒼玉一同修行。
剛一坐下，便是聽到外面琦舞同她師兄木易說起這一千年一次的比武大賽，木易說：“今年門主蒼月師伯會讓他的徒弟出戰，這一次的比試怕是好幾千年難得一次的精彩……”
後面的話我再也沒的聽到了，而我只聽到了兩個字。
蒼月。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錦娘完結了~快快讓我投奔到大金戈的懷抱~！
☆、【零伍】坦白
蒼玉雖是看着我那日臉色不濟，卻是沒有多問我什麽，反而靜靜地修行着，沒甚理我，後來還是我死拉着蒼玉不放，想讓他告訴我琦舞和木易到底是在說些什麽。
蒼玉沉默了好一會才拍了拍他那一塵不染的月白色長袍，他眉目本就生得清麗，垂下眼睫的時候更是要了命的好看，我看着他有些不太開心的臉色，知道他也許是不想提及蒼月，但他那樣的神色卻是讓我的心頭一陣難過。
我上前拽了拽蒼玉的袖子，也低下了頭來：“師父不要為難，徒兒不問就是了。”
蒼玉的眼神裏帶了訝異，他擡起頭來看着我，我亦是直直地回看着他，他眼裏有太多的情緒是我看不透猜不着的，他同以前的蒼玉太過于不同了，以前的蒼玉任性，無論有怎樣的情緒都可以從他那雙好看的眼眸裏看出來，但如今，他的這雙眼眸深邃到我再也看不出他心頭所想到底是何事。
蒼玉微微地嘆了口氣，才拍了拍我的頭道：“是為師不對，這件事本也就是玉岘門上上下下的弟子都應該知道的事，是為師疏忽了。”
我心下一怔，看着蒼玉，而他依舊如先前那般神色淡淡，我在他的眼中連一絲波動也看不出來。
他安靜了好一會，又道：“每一千年便是有一次玉岘門弟子比試大賽，在大賽中獲勝的弟子将脫穎而出，成為玉岘門門主你蒼月師叔的徒弟……”
“為何不能做師父的徒弟？”我偏過腦袋來看着蒼玉，蒼玉一滞，竟是嘴角帶了笑般同我說起。
“本也是可以的，但是為師一直無意要收徒兒。”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看向了我，我終于看清了，蒼玉的眼中是帶了笑意的，雖是極淺，但聊勝于無，“收了你，是一個意外。”
說罷他還有些好笑地看了看我，我氣急，原來我是一個意外！
但我也不好同蒼玉發作，只得抿了唇來笑看着蒼玉，蒼玉看着我，卻是一直看着沒有離開目光，許久之後，那看我的眼神卻又不是在看我，而是通過了我在看另一個人，我心頭一痛，忙喚了他一聲“師父”。
蒼玉回過神來：“你師叔會給勝出的弟子一個許諾，無論什麽，你師叔都會答應，只要不會傷害玉岘門。”
我聽着聽着卻像是聽不到了蒼玉在說些什麽，只得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衣擺，淚水湧了上來，卻是低下了頭不能讓蒼玉看見，好一會之後我才擡起了頭來，巧笑着道：“師父，我今日又做了梅花羹，我瞅着有些長進，你要不要嘗嘗？”
本有些尴尬的氣氛因着我這梅花羹的到來而讓溫度瞬間降低，蒼玉聽到梅花羹，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本就白皙的臉上更是蒼白了起來，他低下了頭來搖了搖頭，而我又怎麽會依了蒼玉，我忙放了蒼玉的衣擺，跑去了廚房将熱在竈上的梅花羹端了進來，他看着逃不過，只得伸出他那修長白皙的手來端過了碗。
“等等師父。”我叫住了蒼玉，蒼玉擡起頭來看着我，眼中帶了寵，我心頭一驚。
“會……會有些燙。”
說不清怎麽的，看到蒼玉這般的模樣，我的心竟是跟着跳了跳，如同當初面對蒼月時的感受，這讓我吓了一跳，忙掩了自己有些讓人發燒的思緒，直直地又迎上了蒼玉的目光。
蒼玉沒有注意到我剛剛的失态，只是點了點頭輕輕地吹着碗中的梅花羹。
梅花沉沉浮浮，紅得有些驚心，而蒼玉小心地吹涼碗中羹的唇亦是紅豔，這想法讓我不經打了一個寒戰，只得又迅速地低下了頭去不再看他。
“唔，比之前面的幾次，這次的确比較好喝。”
我一聽蒼玉這般說，忙擡起了頭來看着蒼玉，蒼玉的眼裏有着贊許，這般一看我又高興得不得了，忙拿過了蒼玉手中的碗：“金戈再去給師父盛一碗來……”
“金戈。”
我轉身欲走卻是被蒼玉生生叫了下來，我回過頭來看着蒼玉，蒼玉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一直等着蒼玉，等他是想要跟我說什麽，而蒼玉卻是沉默着，沒有說話，就在我有些壓制不住的時候，蒼玉擡起了頭來：“就算是這樣，一碗也就夠了，你可以多多學習，還可以進步的。”
我直覺着蒼玉本意是不想和我說這些的，但是我亦不是蒼玉肚子裏的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只能喃喃地喏着。
“金戈，門人的比試今年你是來不及了，就不要去了。”
許久之後蒼玉又才開了口，我驚訝地擡起頭來看着蒼玉，有些不敢相信。我身為蒼玉的徒弟他卻不想讓我同蒼月的徒弟做比試，這讓我着實沒有想得明白。
我呆呆地站在歌語樓的門口靜靜看着蒼玉，端着他剛剛喝過梅花羹的碗，沒有出亦沒有打算進。
“師父，師兄師姐就是連師侄他們都要參與，為何不能讓金戈去？”
我剛一問完就看見蒼玉那白皙的臉又變蒼白了幾分，而我雖是将這些統統看在眼裏，卻是沒有猜透如今的蒼玉到底是在想什麽，亦是不明白蒼玉是在擔心或者還是在害怕什麽，而我，卻是不敢妄下猜測。
這樣不能進不能退的模樣讓我好生難受，我因着隔得遠看不清蒼玉臉上的神情，更是看不到他的眼眸。
“你靈力低微，上了擂臺，依你的靈力是撐不了多久的，等為師再多教教你，到下一次你就可以去了。”
“可是要等一千年啊師父！”
我沖着蒼玉嚷嚷道，嚷完我伸出手來直捂上了自己的嘴，而蒼玉也直直地看着我，眼裏有着不信與疼痛，我亦是明白了自己的荒唐，自從蒼玉帶我來到了玉岘門，我從未跟蒼玉說一個“不”字，蒼玉亦是處處随了我，只要是不太出格，他都能容忍了去。
我看見蒼玉的眼裏有着痛，亦有着不信，還有一些愠怒。
“你師叔亦不過是許了一個允諾而已，為師亦是能給了你，你想要什麽就跟為師要，為何偏偏要去找你師叔？”
蒼玉一開口，就有些愠怒的語調讓我的周身都變得冰冷，我看着蒼玉，他早已站起了身來緩緩地走向了我，如今的我小小的個子只及蒼玉的腰，看着他向我走來，四周早是一片寒冰，讓我無法動彈。
其實蒼玉早已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我是沖着蒼月去的，而不是同同門師兄師姐做比試。
這樣的心思被發現了後卻是怎麽也不敢面對着蒼玉了。
而這時的蒼玉恰恰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至了我的面前，他蹲下了身子來，這般我才終于與他處在了同一高度，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我雖是也看着他的眼睛，但卻是什麽也看不出來，我有些害怕，害怕着他接下來的話。
“你就像是沖着某事而同我來到玉岘門的，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怔住，全身冰涼一片，無法動彈，而手腳亦是麻木不能動的，我看着蒼玉的眼睛，他眼裏有着寒氣，但是又有一絲絲地興奮，我估摸着蒼玉大抵有些開始懷疑我是謹歌了，但是他亦是不能确定的。
我忙撇了撇嘴，一幅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在這裏我雖是師父你帶回來的徒弟可是大家都會嫌棄我說我什麽也不會，就是比我輩分小的都比我靈力高，他們會說我不配做師父的徒弟……”
說到後面我竟是大哭了起來，蒼玉先是一愣，而後許久才回過了神來，他伸出了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我的背，而我卻是越哭越帶勁，越哭聲音越是大了起來，反而一手拉過蒼玉月白色的衣服一個勁兒地擦拭着臉上的鼻涕，“雖然琦舞瞞着我，可是每次出了歌語樓就會被別人嘲笑，師父，他們可以說我，可是我是你的徒兒啊，我的一舉一動才體現了師父啊……”
蒼玉沒有再動了，只是穿過了我的肩，看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不知道此刻的蒼玉是在想些什麽，我只知道現地的蒼玉心頭雖是還有些懷疑，卻是不會再像剛剛那般想得深了。
因為從前的謹歌，從來不會哭。
蒼玉捧起了我的臉，小心地擦拭了我臉上的淚，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蒼玉沒有注意我的別扭，只是靜靜地擦着，讓我的心更是抑制不住地跳了起來。
“不用在意別人的想法……金……金戈……”蒼玉在叫我的名字的時候有些痛苦，和平時不同，他今日在叫金戈這兩個字的時候總讓我有一種錯覺他是在叫謹歌。我看着他眉頭緊皺，想要伸出手來撫平他的眉心，卻是硬生生地不讓自己有所動作。
他又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将我的頭埋進了他的胸口，我有些詫異，卻聽得蒼玉那有些沙有些啞但好聽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方響起。
“別想太多了金戈，你是我蒼玉的徒弟，沒有人能诋毀得了你，若你想去參加便去吧，別傷着了自己，還有兩個月的時間，為師會盡量教你一些，只要不傷害到自己，就随你去玩着吧。”
我一聽心頭一亮，但是鼻子卻是微微地泛着酸，我和蒼玉這樣擁抱的姿勢保持了很久，久到連我自己都以為是蒼玉識出了我就是謹歌。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蒼玉放開了我，我轉過了身沒有讓蒼玉看着我掉下來的淚水，便是匆匆忙忙地想跑出去。
沒跑上兩步我就停住了，我背對着蒼玉清了清嗓子：“師父，我從前和爹娘在一起，別人可以說我的不是，但是我不允許他們說我的爹娘。如今你是我師父，就如我父親一樣，別人可以诋毀我，但是不可以說你的半分不是。”
話一說完我就跑開了。
我不知道我跑了之後的蒼玉到底是怎樣的表情，但是一切也都不重要了，只要不讓蒼玉覺得我是謹歌就好了。
而我卻是跑回了房間大哭了一場，我不知道要怎麽來說這麽些年。蒼玉不讓我參與，甚至于蒼玉從來不收徒弟，都只是讓別人覺得他過得清閑不争事世，而真正的原因只是因為了自一萬年以來，蒼玉早已不是從前的蒼玉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錦娘》胡楊承認的确是爛尾了，但是金戈不會，胡楊第二本一定會是一本好書！
我相信！
☆、【零陸】聚力
那日和蒼玉将話說清了之後，蒼玉倒也真是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認真教了我修行，只是我怎麽也想不通，我從前是魔族人，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靈力，就算是被玄冰所困，出來之後靈力消失殆盡，但是只要自己認真修行，就一定會慢慢恢複回來的。
而如今，我再看看自己的靈力，我只得微微嘆了口氣，心頭卻是焦急得很，蒼玉教我，我做不到聚靈，就是用我當初學習的方法來做，也是沒有半分好轉。
這日蒼玉還是同往日一樣在歌語樓修行，我因着實在聚不起靈力，有些喪氣，便是收拾收拾又來到了廚房，好一陣搗鼓，從廚房門前路過的琦舞實在是遭受不住我的摧殘，看到我在廚房跑得比什麽都快。
我只得搖了搖頭她沒有好口福。
我做了玉澆醋魚、甜香玉米、酥香兔肉，趁熱端去了落楓苑，忙去喚了蒼玉來一起用飯。
蒼玉看我今日做的菜，暗暗舒了口氣，我看在眼裏，直在心裏笑得回不過神來，想必是我的梅花羹折磨了蒼玉好長一段日子，今日我終于是長進了，懂得做其他的菜了。
“師父嘗嘗徒兒的手藝。”我谄媚地給蒼玉夾着菜，蒼玉倒也還是慢慢地執起了筷子嘗了一口，然後細細地品着。
我偏着腦袋看着蒼玉，等着蒼玉給評價。
哪知蒼玉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我滿腔的熱情瞬間如栽進了大海裏，涼得徹徹底底。
蒼玉吃得少，他本也無需進食，因着我一個人吃着無趣，他便是應了我的要求同我一道用餐，他吃完只是優雅地放下了筷子，看着我狼吞虎咽起來。
“師父，我一點靈力也聚不起來……”
我邊吃邊擡起頭來同蒼玉說着，嘴裏還有着沒咽下去的兔肉，含糊不清的句詞連自己也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倒是蒼玉認真地聽着，他點了點頭，那好看的眼裏也有些迷茫，他沒有說話，只是遞與我一方絹帕讓我擦了擦嘴。
我不好意思起來，以前的蒼玉從來不在意這些，所以雖然現在他是玉岘門二門主，身為上仙，但是我心裏卻是沒有覺着一絲不同，直到現在，我終于發現，蒼玉不僅僅只是性子變了，就是連生活習慣也都改變了。
我看着那被我嘴上的油漬□□得不像話的絹帕，有些羞惱地低下了頭：“徒兒洗幹淨了再還給師父。”
“無事。”
蒼玉說話還是淡淡的，我看着絹帕上繡着的梅，那紅豔的樣子同如今性子冷漠的蒼玉一點也不像，而我卻沒有聽蒼玉的話，還是将絹帕揣進了自己的前襟。
“你可還記得我見你的那日，你被火炎追着藏到了青湖水中？”
我聽蒼玉說起正事，忙坐直了身子看着蒼玉然後點了點頭：“那日師父收了我做徒弟。”
我抿着唇角笑了笑，想起那日蒼玉見我時的樣子，倒也真是發自肺腑地笑了起來。
“我猜測你應該是在青湖下呆得太久了。青湖下的水有着玄冰的寒，玄冰本是一種困人的冰，保持着人的容貌，并且一點一點地消磨掉人的靈力。你本就是凡人，受了玄冰的寒，怕是一時半會無法恢複……”
我看着蒼玉一啓一合的唇，想着自己估計還真的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我被玄冰困了萬年之久，按蒼玉這般說來，我估計還得有一些時日才會恢複了過來。
“可是師父，比試就快開始了，我這個樣子估計是一上臺就會被打得體無完膚從擂臺上滾下來的……”
說到這裏我看到蒼玉的眉不自覺地抖了抖，我也發現自己好似說得不對，忙住了嘴來看着蒼玉，蒼玉擡起頭來看着落楓苑外的景色，現在已入了盛夏，外面的陽光有些大，蒼玉抿着唇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才淡淡答：“陪為師去曬曬太陽吧。”
我一怔，卻沒有說一個不字，只待我收拾了桌子便是陪着蒼玉在落楓苑的院子裏曬起了太陽來。
其實我也是很久沒有曬過太陽了，每日在歌語樓同蒼玉一起修行，回到金玉殿裏也只是看看書，一直想着借助書箱方面來弄明白自己怎樣才能恢複靈力，早已忘了，外面的天地，早已是另一番模樣，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看着蒼玉那有些慵懶的模樣讓我一愣，就好似看到了萬年前的蒼玉，我心下一滞，撇過了頭去不再看蒼玉。
“再過不久就是門人之間的比試了，你的靈力沒有辦法聚起，想要出口惡氣怕也是有些困難的，盡你所能吧，不用太過刻意了。”
“世間上有很多事，越是刻意，越是沒有辦法接近。”
蒼玉後面的話說得很輕，當我擡起頭來想看看蒼玉在說這些話的神情時，發現蒼玉早已閉上了眼睛，接着就是綿長平緩的呼吸。
我嘆着氣去霁月殿拿了一件薄毯為他蓋上，雖是盛夏，但是這落楓苑因着有一座望雪山，四季帶着寒，我怕蒼玉因此而感染風寒，其實怕的是他若是病了，辛苦的自然還是我，我就不得不去為他張羅這些事。
處理好了蒼玉的事，我便是又跑去廚房将羹湯盛好放在了院子裏的桌案上。
一切妥當後我又回到了金玉殿，琦舞早已是去早課了回來，靜靜地坐在床上看着折子戲，我走過去睡在她的身側，撒了撒嬌道：“好姐姐，過幾日的比試你是不是也要參加？”
琦舞看我這懶散的模樣沒好氣地将我一推：“怎的？你不參加了？”
我翻了一個身，喪氣道：“我也想啊……”
琦舞聽出我聲音裏的無奈，忙坐起了身來，也把我從被子裏拖了出來，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道：“這幾日我看見師伯都很認真地教你，你也有很認真地學着，可怎麽聽着你剛剛所說的卻有些不一樣啊……”
“好姐姐，師父教過了，我也認真學着，可是我沒有辦法将靈力聚起來，散都散走了，我拿什麽去和別的師侄他們比啊，那就更別說師兄師姐他們了。”
“我現在啊，估計連玉岘門上的一條狗都弄不死吶。”
說罷我又要倒下去卻是被琦擺一把拽了起來，我瞪着眼看着琦舞，琦舞如今和我熟識了起來，倒也不和我客氣，更不在乎我的輩分會比她大。
“你現在的意思就是放棄了？”
“好姐姐，你就先讓我睡睡吧，好幾日我都沒有睡好了，師父累，我也累，沒有靈力，你說我拿什麽去和別人鬥？”
說完我就又倒了下去，這一次琦舞沒有攔住我，我只将自己的頭又向着被子裏拱了拱，鼻子酸酸的。
“金戈，你是玉師伯的徒弟，玉師伯只有你這一個徒弟。”
我聽到這裏全身一個激靈，忙從床上跳了起來，直愣愣地看着琦舞。琦舞其實真的很會去抓一個人的弱點，而如今蒼玉就是我的弱點。我是蒼玉帶回來的，很多人會不服，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實力都比我強，蒼玉多年來沒有收過徒，帶回來的徒弟比他們任何一個人弱的話，不僅僅是我的面子沒了，就是連蒼玉的臉也沒有地方擱。
蒼玉雖是沒有同我說起這些，也只是想讓我沒有過多的思想包袱。
“好姐姐，你且教教我，我現下該如何做才好。”
我看到琦舞的表情立馬就飛揚了起來，那嘚瑟勁連我都恨不得想要上前去抽她，奈何我現在有求于她，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沒靈力有沒靈力的好處，靈力會束縛着一個人的思考和動作，在你動手前你會分析對方想要做什麽，你就會考慮自己應當去怎麽應對。”琦舞說着向我伸出了手來，我知道這小妮子心頭在想些什麽，忙狗腿地跑去為她倒了一杯茶，她看着那騰騰升起煙的茶水，這才酒意地點了點頭。
我在心頭小小地啐了她一口，卻也是沒有表現在臉上。
琦舞現在的年齡比我大上不少，我雖是師叔，但是也要表現得恭恭敬敬的。
琦舞小啜了一口茶，這才又慢慢悠悠地婉轉道來：“你比較會耍賴，那麽你就賴着來，用沒有靈力的光是拳腳上的打法來堵住別人，不讓對方用上靈力，這樣，你就可以招招致勝。”
我眉角一跳，真不知道琦舞是在誇我有用，還是在罵我臉皮厚。
她看着我的表情卻是爽朗地笑開了，我搖了搖頭，不想理會她的調笑。
“好了好了，不再逗你了。”她拉住了我又要往被子裏栽的頭，将茶水送到我嘴角邊一揚手就給我灌下去了，直嗆得我想呼爹喊娘。
“不過我剛剛所說的倒也都是真的，你自己可以捉摸捉摸，這靈力的聚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比試臨近，我說的這個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我知道琦舞當真是在認真為我思考了幫我的，而我還是忍不住大叫一聲“親娘喲”，然後倒向了被子中，再也起不來了。
我不知道琦舞是什麽時候離開金玉殿的，只是當我再一次起來的時候琦舞已經不在了，我推開窗向外看去，早已是入了夜，忽覺得肚子裏空空的，便是又溜去了廚房，偷了點東西來吃。
吃完我便是坐在門欄上，擡起頭來向遠眺去，霁月殿的燈，一直亮着。
蒼玉的身影就印在了窗紙上，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作者有話要說：
☆、【零柒】受罰
我雖是明白琦舞的教導，但要真就讓我這般認命，我亦是心有不甘。便是趁着蒼玉出門有事，溜進了歌語樓去偷了一本書出來，這還真不能怪我膽子大，我聽玉岘門上上下下的人都說起他們寧可去晴雨樓惹怒蒼月，也不敢在表面風平浪靜、內心不知如何翻騰的蒼玉面前鬧事。但是蒼玉雖是表面淡淡，但其實他為人也是對這些不甚上心的，因着我在萬年前識得蒼玉，便是知道只要做的事不出格，蒼玉也頂多只會罰罰我，不會真把我生吞活剝了去。
我偷偷拿了書出來，一出門就撞上了蒼玉，手一抖書冊就掉了一地，散落開來，恰恰那“成魔聚靈”幾個字在蒼玉的眼裏浸了開去。腳下一軟，我知道心裏想歸想，但真真要是倒了血黴碰上了，我也還是怕蒼玉同我發脾氣的。
蒼玉看了我好一會兒，才彎下了腰去拾起落于地上的書冊，他擡起頭來看着我，瞬間我像是被人定在了原地般無法動彈，身子僵硬，不敢直視着蒼玉的眼睛。
“你這是要做什麽？”蒼玉看着我，聲音裏壓着些怒意，而面上卻是平靜無波，我心下一寒，不敢再動，更是不敢同蒼玉說話。
“師……”
“師父？身為師父，我有教過讓你學魔來聚靈嗎？”蒼玉立即打斷了我的話，我想要辯解，卻是無法開口，心頭亦是冰涼一片，原來在蒼玉的眼中，魔，與仙，也是不同的，是不是當初的謹歌，在他心頭亦是十惡不赦的魔？
我直直地看着蒼玉的眼睛，許久了之後我依舊是敗下了陣來，我無法由着自己同蒼玉對峙，他本也說得沒錯，魔就是魔，再怎麽折騰都是耍了手段和心機得來的靈力與地位。
蒼玉嘆了口氣，拉着我進了歌語樓中，手一揚，《成魔聚靈》就在他的手中化作了灰飛，我心下訝異卻是不敢開口說一個字。
“魔與仙對我來說本無區別，區別在于別人，你是玉岘玉二門主的徒弟，別人會更加關注于你，在別人眼中，魔就是魔，是十惡不赦，萬劫不複的惡，我不想你的結局和當初的謹……她一樣。”
蒼玉在說這些的時候已沒有再看我，而是翻着桌案上的書冊，靜靜地看着，而沒有看我的神情，而我亦是當下就明白了他口中所說的“她”自然也就是萬年前的我。
我心下震驚，直直地看向蒼玉，蒼玉卻是沒有擡頭，我看見有光投在他的身上，好看的光影間他就這樣靜坐着沒有動過半分，那長而密的眼睫微微地顫着，表明他在認真地聽。
“師父，徒兒知錯了……”
我小心地嗫嚅道，怯生生地看向蒼玉，蒼玉沒有動，亦是沒有擡頭，只輕輕道：“你下去吧，去慈玄殿領罰。”
我心下一樂忙跟蒼玉告了退便下去了。
蒼玉願意罰我，便是說明了他還願意教我，而這件事本也是我不對在先，他罰我是應該的，若是他沒有任何動作，我倒是要擔心起來。一來是怕他發現了我就是謹歌，他便是不會罰了我，二則是怕他真的就不管我了，他便也是不會罰了我。
所以當我高高興興地跑出歌語樓的時候，我側身剛剛好可以看到蒼玉微蹙的眉頭。他心頭不好受我是知道的，畢竟他教了我這麽久，而我卻想着從其他的途徑來得到靈力，這是他對自己教導的不滿意，亦是他不忍心就這麽看着我去慈玄殿。
我去慈玄殿的時候，恰恰好碰上了琦舞，琦舞聽完我荒唐的決定後只搖了搖頭感嘆道：“你說玉師伯嫡仙似的人物怎麽就碰上了你這樣不成氣候的徒弟？”
我沒有理會琦舞，徑直去了慈玄殿。
慈玄殿已是出了落楓苑，這倒也還是我第一次離開落楓苑，直至我出了落楓苑，我才明白原來外面才真真是到了盛夏，樹上的蟬叫得甚歡，我走走停停倒也沒有去領罰的意識，只權當出了落楓苑去看看玉岘門的風景。
說起來玉岘門的風景還真是不差，參天的大樹，這裏畢竟同了萬年前不一樣，萬年前的玉岘沒有那麽高大的樹，亦是沒有這般巍峨的宮殿，我心下感嘆又有些不平，為何他玉岘門可以繁榮昌盛，而我景齊山莊便是滿目瘡痍！？
想到這裏我便是伸出腳來踹了踹面前這棵高大的樹，哪知卻是自己疼得龇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