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無聲

第48章

第47章

晚飯後，盛屾跟着孟禮盛韻出發去了機場。

盛老太太要留谷典假期在這兒住幾天，谷典想着他們給宋雯放假了，家裏還有熊貓在，還是婉言拒絕了。

盛韻相比往常放心了許多，一是今天看谷典的狀态的确尚佳，二是養小動物對谷典的病而言，也是一種好事，不至于一個人冷冷清清地獨處，需要好好照顧和陪伴小動物。

不過劉俞送谷典回公寓的路上，發現典小少爺還跟過去一樣，單手靠着車窗玻璃對着窗外發呆。

他心裏默默嘆了口氣，放了些輕快的音樂。

谷典回過神後，懂事地在車內鏡中沖看向他的劉俞笑了笑。

回到家，谷典把從別墅帶回來的馬裏奧兄弟樂高擺在了書房，重新戴上了盛屾送他的手串，給熊貓的飲水機換了新的濾芯，又出門扔了家裏的垃圾，一切做完後坐在樓梯的最後一級臺階上盯着盛屾昨天系在扶手上的氣球發起呆來。

這時收到了盛屾給他發的微信，My Mountains：到家告訴我一聲。

谷典看着手機，晃了下神，回複：到了。

My Mountains：記得吃‘鈣片’，早點睡覺。我要登機了，提前說聲晚安。

谷典終于站起身，從藥箱裏拿出藥來，遲疑了一會兒，終究是把藥放進嘴裏，咕嚕嚕喝了滿滿一杯水。

像以前一個人獨居一樣，打掃衛生，吃藥，學習。

對，還有學習。

一個晚上，他做完了所有數學試卷。

說了晚安并沒有安，這大概是谷典躺在床上後潛意識裏面很清楚的一件事。

熟悉的夢魇。

又打雷了，雨水砸在他挨了耳光的臉上，很冷很疼，他不停地敲門哭求，“媽媽~媽媽，開開門。”

“外面太黑，我害怕。”

“我以後聽話。”

“媽媽~”

回答他的永遠是死神呻吟一般的雷鳴聲，大片大片的黑暗肆意地吞噬他，令他窒息。

他想起來媽媽不喜歡他發出聲音，他每次哭出聲音都會惹她更生氣，勒令他不準再哭不準出聲。他每次夜裏睡不着鬧出動靜，都會被強迫喂安眠藥。他趕緊閉上嘴，連呼吸都不敢發出太大聲音，只是一下下敲着門，祈求門裏的人能聽到門聲給他點光明。

……

他忽然聽到玻璃碎了的聲音，倏地睜眼。

床頭的電子鐘顯示2點，他起身去洗了臉，鏡中的人臉色慘白，跟白日裏那個一身西裝對着鏡子的人判若雲泥。

他忽然對着鏡子無聲地笑了，現在的自己才是真實的。

平息了一會兒，有點口渴，他下了樓進了廚房，腳底忽然踩上了什麽，刺骨痛意襲上心頭，他才意識到，他又忘記穿鞋了。忍着痛去開了燈，才發現用來喝水的玻璃杯碎了一地，所以，夢裏的聲音是這裏傳來的。

他環顧四周，睡前忘記關好餐廳和廚房的推拉門了，盛屾每天晚上都會檢查好，可輪到自己，這點事都沒做好。

他将地上的玻璃清理幹淨後，才想起來沒見着熊貓。

他輕聲喚：“熊貓？”

沒出現。

他又連着喊了幾聲，還是沒有出現。

他有點着急，随手拿濕紙巾把腳底能看到的玻璃渣子擦了。開始在各個角落找貓，終于在沙發底發現了受驚了的貓咪。

他跪趴在地磚上伸出食指，讓熊貓聞他。熊貓小心翼翼地往前湊了湊，發現是熟悉的味道後，親昵地蹭了蹭他手背。可當熊貓從沙發底爬出來時，谷典發現沙發底有一攤污穢，他開了手電筒，才分辨出是一小灘未消化的貓糧，是熊貓嘔出來的。

以前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想問下盛屾這種情況怎麽辦，可上樓拿了手機才想到，盛屾此刻在飛機上。

他上網查詢，網上的說法五花八門，有的說是消化不良、毛球症，有的說是感染了病毒、吃了異物。

他沒養過貓，有些不放心，用家裏的紗布簡單包了下腳，在網上查詢了附近一家24小時開門的寵物醫院，抱着熊貓一跛一跛地出了門。

值班醫生給貓咪驗了血，結果顯示指标一切正常。看谷典還是不放心，又給照了B超，無異物。

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是毛球症，讓他種點貓草喂，想偷懶的話就喂化毛膏。

醫生給了他名片，如果後續貓咪精神不好或者有其他異樣再聯系他。

谷典買了支化毛膏，道過謝，又抱着貓一跛一跛地出門打車回家。

夜很深，但他身處大都市的市中心，夜裏的建南就像座不夜城，馬路上車水馬龍，四周建築霓虹交錯，完全沒有沉睡的痕跡，直到他進了小區的大門，才感受到一絲安靜。

他加快腳步，熊貓長時間在外有些緊張，而且，他的右腳好像更疼了，他得回家仔細處理下。

“谷典？”一個陌生的聲音。

谷典回頭，有些印象，好像叫梁章。

他禮貌地點頭。

“我還以為認錯了。”梁章一身裝扮很成熟，完全不像之前見過的學生模樣，還一身酒味，只見他走近了問：“你也住這啊？”

谷典懷抱熊貓，後退保持一個合适的距離，“嗯。”

梁章笑了笑，也不覺得尴尬，說：“好巧啊，你這麽晚抱着貓幹嘛？”

“它不舒服，去下醫院。”谷典回答。

“哎呦，小可憐。”梁章作勢要來摸熊貓，卻被熊貓一個閃躲摸了空，“還挺高冷。”

谷典不想在外逗留，便禮貌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沒想到梁章忽然說：“等等，谷典，我能不能問個問題，雖然可能有些不禮貌，但我很好奇，你這雙眼睛，是遺傳了你爸爸還是媽媽？”

谷典忽然警惕了起來，但面上波瀾不驚地回答他：“爸爸。”

“抱歉，謝謝你回答我這個問題，那個，剛剛看你好像腳受傷了，需要幫忙嗎？”梁章說。

“謝謝，不用了。”谷典再也不願停留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