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無聲

第28章

第27章

午餐的時候魚蝦都刻意放在了谷典面前，谷典吃得很盡興，等他吃飽了，盛老太太開口問道：“小典，還有幾天開學？”

“六天。”

“哦，那比盛屾早開學一天。”

“嗯。”

“開學高三了，家政阿姨找好了嗎？”

“嗯，韻姨已經找到了新阿姨。”谷典答道。

“那開學前要不要在這住幾天？奶奶和孫姨每天給你做好吃的。樓上的卧室，我已經讓你孫姨收拾出來了。”盛老太太滿懷期待地說。

谷典有點猶豫。

老爺子開口了，“對，聽你奶奶的吧。以前盛屾也不回來住，我們怕留你一個人在這兒陪我們倆老人太無聊。這回盛屾倒是聽話回來住了，你也回來幾天，可以一起學習一起玩，你們小孩不是會組隊玩游戲嗎？前兩天我讓你俞叔專門搞了個游戲室，你們去體驗一下看看怎麽樣。”

老爺子對盛屾的教導一向十分嚴格，就連他一屋子的樂高都被批評玩物喪志，所以這游戲室純粹是為了吸引谷典。柘然不止一次和他們提過，假期盡量不要讓谷典一個人獨處，就谷典的心理狀況而言，獨處是件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

谷典對游戲沒有什麽興趣，他沒有主意地看了看盛屾，盛屾微微點了點頭。

谷典也不想拂了二老的好意，于是便答應道：“好，不過我明天開始得去館裏訓練，開學前一天晚上考黑帶。我下午回去拿幾件衣服，晚上過來。”

“诶，這才好嘛！”盛老太太頓時喜笑顏開，“下午讓你俞叔送你回去，你收好東西再跟他過來，天熱就不要去打車了。”

“沒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辛苦俞叔。”谷典說。

盛屾插了句話，“我待會回公寓一趟，正好俞叔順路帶我一程。”

這話一出，就讓谷典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兩人坐上車後座，盛屾卻開口對劉俞說，“直接去谷典家吧。”

谷典疑惑地看向盛屾，說好的先送你回公寓呢？

盛屾卻笑着對他說：“本來想回去拿畫板，忽然想起來這裏的畫室裏也有。”

都有畫室了，能沒有畫板嗎？谷典無語地轉過頭，不理他。

盛屾故意說：“那要不然就先把我扔在公寓，等你們來接？昨天阿姨來的時候說空調得清洗了，不怎麽制冷，也不知道修好沒？俞叔，到前面公寓......”

雖然聽出來盛屾在扮豬吃老虎，但是萬一真的空調故障，回去太熱也不好受，谷典打斷了盛屾的話，“俞叔，直接去我那兒吧。”

車子在二中附近的一個高層小區的樓下停下，“你在車上等我吧，我很快下來。”

盛屾卻不聽，“來都來了，你不請我上去喝杯茶？”

谷典說不過他，随他去了。

谷典家在9樓，盛屾四處轉了下，房子不大，中規中矩的裝修。

谷典給他倒了杯清水，有點拘謹，“沒有茶也沒有咖啡，将就下。”

“辛苦了，小少爺。”盛屾随口回了一句。

谷典忽視掉這句話，自己去了卧室，剛打開衣櫃，就聽盛屾的聲音，“我能去你卧室看看嗎？”

房間裏什麽都沒有，谷典回了聲“嗯。”

盛屾進房間後不客氣地坐在了谷典床上，試了試軟硬，還可以。環顧四周，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書架、一套桌椅，沒有一件多餘的東西。

盛屾的視線落在谷典手上的空手道服上，有點沒話找話，“幾歲開始學的？”

“7歲。”

“以後求罩啊小少爺。”盛屾調侃道。

谷典覺得這人熟起來後，跟此前兩年那個高傲的大少爺宛若兩人。

盛屾又看了圈，看到書架上有個樂高大頭仔，綠色的，很熟悉，“那個是什麽？”

谷典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回答，“是個樂高，很小時候別人給我的。”那會不知道是什麽，長大了才知道是超級瑪麗裏面的一個角色，叫路易基，馬裏奧的弟弟。

盛屾怔住了，記憶很遙遠，但是并不模糊。

他小時候曾在外婆家附近的一個樂高店，見過一個小孩，并且送了一個他親手搭的大頭仔，跟這個幾乎一模一樣。

命運就是這麽神奇，盛屾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帶着吧。”

“帶那個幹嘛？”谷典有點奇怪。

“你帶着就行。”盛屾神秘道。

反正很小一只，帶着也不麻煩，谷典把它放進了書包。

回到堇華園，盛屾幫谷典把東西拎到三樓他隔壁的卧室，然後放下包，拿出樂高，他叫谷典，“來我房間，給你看個東西。”

谷典跟着盛屾走到他的房間，停在了一個巨大的置物櫃面前，上層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樂高，大部分是汽車模型和飛機模型，還有一些建築，非常壯觀，看得出來是個樂高資深愛好者。

谷典一個個看過去，在看到一個小模型時，頓住了，他又看了看盛屾手裏那只大頭仔，像是一套？馬裏奧和路易基？

盛屾笑着把它擺在了馬裏奧旁邊，“你看，這是兄弟倆。”

他問谷典：“你還記得是誰送你的路易基嗎？”

谷典點頭，他5歲的時候，那時候還在縣裏，一個人從幼兒園出來，沒人接他，他經過一個商店，裏面都是家長帶着小孩在搭這個東西，他那時候甚至不知道這叫做樂高。

他當時站在窗戶前看了一會兒，裏面一個小哥哥跟着他媽媽一起在組裝，他覺得很神奇，一個個小零件最後成了一個小紅人、一個小綠人，他看得專注，忽然裏面的小哥哥擡頭看到了自己，他剛要跑，卻見那個小哥哥沖他笑了下，接着小哥哥跑了出來，把手裏那個小綠人遞到他面前說，這個送你。小哥哥長得很好看，他的母親随後出來，也沖自己笑了笑，然後贊許地摸了摸小哥哥的頭。谷典一時沒有敢接，小哥哥直接把東西塞到了他手裏，他慌忙擺手拒絕。小哥哥說了句，拿着吧！看你長得可愛！

直到他們走了，谷典還拿着那只小綠人在發愣。

這是他人生收到的第一件禮物。

這會兒，他忽然覺得當年那個小男孩的眉眼，和眼前盛屾帶着笑意的眉眼，在慢慢重合。

難以置信。

他的聲音甚至有點抖，“是你？”

盛屾摸了摸他頭，“你看，你和當年一樣可愛。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外婆家也在你小時候生活的那個縣城，所以，我和你是半個老鄉。”

說過，可是谷典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人生的交集原來遠遠早于那場車禍，谷典此刻大腦一片混亂。

一個人的生命中會有很多深刻的邂逅回憶，有些是美好的，有些是痛苦的。或許，別人的邂逅對象千姿百态，而谷典不得不承認，他生命中的相遇對象只有兩類人，一類叫做盛屾，一類叫做其他人，而他每一次美好的相遇都與前者有關。

他哭了，盛屾從他顫抖的肩感受到了。

這讓盛屾有點慌，本來想給個驚喜，現在看來完全吓着谷典了。

他怕這種莫名的情緒動蕩又導致谷典精神崩潰，想也不想地趕緊上前抱住了他，并且一下下撫摸着谷典的後心以示安撫，聲音裏滿是寵溺，“我的小少爺，知道是我，這麽不開心嗎，怎麽還哭了。”

谷典沒出聲，過了好一會兒情緒才穩定下來，意識到自己被盛屾抱着似乎有些不妥，慌忙退了開來。

盛屾內心又開始怪自己這兩年沒有善意待他，除了虧欠還湧上一股心疼，哄道：“好了好了，不難過了。”

谷典剛哭完鼻音很重，平時清冷的聲音顯得糯糯的，“謝謝，山山哥哥。”就算是只做他的弟弟，人生也應該足夠幸福了吧。

盛屾聽到這個稱呼後，倒是無奈了起來：“哎～去洗個臉，別待會下樓給爺爺奶奶看到，以為我欺負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