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熱心市民徐至
徐至喜歡今年的初春,以及兩個人的被窩。
至少在被周建明抱得很緊時,他有很強烈的就這麽睡一整天的念頭,可念頭只能是念頭,他還要面對法院的通知書,在舉證期結束前,做好萬全的應對準備。
周建明在他剛一動時就把人摟了回來,臉埋在他後頸裏,聲音渾厚而沙啞,“去哪。”
徐至轉過身,一手撐着腦袋,這樣瞧着他說,“你和那些工友認識,按道理來講,你現在在我床上是不合适的。”
“不合适?”
“現在呢,你屬于原告親友,”雖然八竿子打不着,徐至噙着笑伸手撫了撫他鬓角,“而我,是被告辯護律師,你說合不合适?”
“……”周建明翻身将他重新壓在身下,越過這個話題,轉而問,“你不擔心?”
“擔心什麽?”徐至笑說,“擔心你跟她們透露我的調查內容?還是擔心我打不贏這場官司?”
周建明神情上看不出什麽波動,但他不說話,就意味着徐至得直接告訴他答案,徐至盡是無奈,“你知道我以前什麽德行麽?”
“這話不好聽。”
“哪有那麽多好聽的,”徐至說,“原告和被告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麽區別,我只跟案子本身産生關系,我是說……律師有律師職業上的約束,在法官沒有下判決之前,我必須保證所有證據和說辭都是對我方有利的,那麽對方無論是誰,無論是強是弱,是委屈還是僞裝,都不能影響我。”
周建明應該是聽懂了,畢竟徐至沒像昨天那樣賣弄哲學思想。
“他們輸了,會怎樣?”周建明想起來問。
徐至被他壓着,半條腿都麻了,好久才回答,“拿不到錢,和,被趕走。”
身上突然一輕,周建明下了床,很利落的穿好衣裳,不時,洗手間傳來水聲,徐至還保持着那個姿勢沒動,他看着周建明在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麽。
“去哪?”這是徐至問的。
周建明收拾好出來便往外走,徐至坐起來,等他回話。
“阿婆今天去步行街支攤子,讓我去幫忙。”
“那我忙完去找你?”
周建明猶豫了一下,接着才說了個好字,不多會家裏就只剩徐至自己了,半小時後,徐至也出了門,只是等電梯的時候冷不防的一擡頭,和監控探頭對上視線,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下了樓徑直去了物業辦公室。
物業的人對他也不陌生,之前劉家帶人來鬧事,物業也幫忙攔過幾次,這會看他進來便問,“怎麽了徐律師,又有人鬧家裏去了?”
“沒有,”徐至說,“我是想來問問,你們半年前是不是更新了一批攝像頭?”
“是有這事,怎麽了?”
“那次換之前,我記得隔得不久也換過一次,怎麽這麽頻繁呢?”
這人想了想,才說,“哦,那是,突然接到的一個企業的捐贈,他們送來的質量和價格都比原先換的高幾個檔次呢。”
“哪個企業這麽好心?”
“額,是——康本全視。”
徐至将車子開出小區,往公司去的路上,給戚景熠打了個電話,剛接通徐至便說,“幫我做個盡職調查。”
戚景熠沒有問太多,徐至挂了電話,車子走到紅燈下緩緩停了下來,快到鬧市區的瑞和街有個大十字路口,交叉路中站着好幾個交警。
徐至一直懸着一口氣,因着戚景熠将會在明天下午給他調查結果,他提了主訴,需要康本全視去年一年的業務往來,比起大海撈針式的找那個扔給他U盤的人,徐至暫且選擇先查清這個相對合理的懷疑。
嘀嘀——
又是一陣冗長又尖銳的車喇叭聲,徐至發覺身邊幾輛車子的車主都将窗戶搖了下來,探出半個身子,視線落在前方十字路口*叉處,一輛面包車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從通行的車流中調頭出來,交叉點上的空地上,一個女孩滿身是血的在地上爬行,徐至看見,她正朝離他最近的交警爬去。
旁邊私家車的車主見了這場面,車門打開,一條腿落了地,大都忍不住想去幫幫忙,但交警已經圍過去了,在即将要扶起那姑娘的一剎那,只聽着一陣發動機發狂的轟鳴,那面包車以一種疾沖的姿态朝交警和那個女孩沖撞去。
這匪夷所思的場面大概已經超越了很多車主和乘客的認知,一時間,尖叫聲和男人們的吼叫聲接連不斷的響起,緊接着,是眩暈和耳鳴,徐至最後只覺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怎麽努力睜大眼睛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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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盛楠從科室跑去急診時,戚景熠已經到了,分診臺的護士叫了一聲‘白醫生’,白盛楠趕忙報了名字,“徐至,剛剛瑞和街車禍送來的,怎麽樣了?”
“白醫生,傷者身份還沒有核實,不過都傷的不重,警察在那邊呢。”
白盛楠确實看見了幾個穿警服的,扭頭對戚景熠說,“老戚,你先問問情況,我找他去。”
“嗯。”戚景熠馬不停蹄跟了過去。
徐至輸着液,躺在靠裏的一張擔架床上,半邊臉有些烏青,但看樣子是熟睡着,身上也沒有血跡,白盛楠找見他就放心了,擡手叫來護士,“他什麽情況?”
“安全氣囊給震暈了,”護士說,“拍了ct,結果晚點出來,白醫生,這是您朋友麽?”
“嗯,幫我多照顧些。”
“好,放心吧。”
護士走了戚景熠才過來,兩人一左一右站在徐至床邊,“你也看到新聞了?”
白盛楠點頭,她那會剛歇下來,喝口水的工夫手機上收到新聞推送,說是瑞和街發生惡意傷人事件,一輛面包車要撞交警,另一輛私家車突然橫沖出來把面包車推開了,等白盛楠看清那個從私家車上擡下來的人後,撂下科室一大堆事就過來了……
“嘶,我說你們家這祖宗怎麽還有英雄主義呢?”
戚景熠苦澀的笑了下,“他可能,什麽也沒想就沖過去了。”
“得了,你看着吧,我科室還有病人。”
“好,你去忙吧,手機聯系。”
白盛楠走了沒多久徐至就醒了一次,醒了才覺得顴骨,眉骨,眼珠子都酸疼的厲害,瞧見戚景熠杵在旁邊也不驚訝,“這安全氣囊就是死與不死間的緩沖吧,緩過來的活了,緩不過來的,連車帶人一起消失。”
“還嘴貧,”戚景熠斥他,“躺好別動,我叫醫生來看看。”
戚景熠離開的一點點空檔,徐至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急診醫生給他調慢了注射液的滴速,“讓他睡吧,片子出來我會讓護士叫你的。”
說完走了,戚景熠找了個凳子過來,坐在他身邊守着,也是那會,急診大門口又湧進來一群人,醫生護士推着擔架床往裏跑,徑直進了急診手術室,而那些留在外頭的,一個二個累的站在原地大口喘氣。
“平警官?”
戚景熠走過去,站在平伯寬面前,等他擡起眼看向自己才道,“怎麽了這是?”
“嫌疑人,跳樓,”平伯寬簡單地說,“戚律師你怎麽在這兒?”
戚景熠回頭,指向徐至在的位置,“徐至他,做好事,受了點傷。”
平伯寬聽見徐至兩個字,什麽都沒說,大步走了過去,見着睡熟的人,又粗糙的檢查了一番,“我留個同事在這,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叫他就是。”
平伯寬的話裏沒有可以拒絕的餘地,戚景熠知道他們有工作上的配合,便也沒拒絕。
林當跟在平伯寬身側往回走時問,“頭兒,李大志這一跳,咱們這幾天又白幹了呀。”
“死不了就還能審,剛進來看到區所的同事,估計是徐至的事情,去打聽打聽。”
“诶,好,我現在去。”
另一處,醫生從檢查室出來,沖守在外頭的警察說,“這孩子身上粗略查出了二十多處傷,多處軟組織壞死,骨折,還得送內科再仔細查查,她身體所有指标都偏低,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這,這是虐待啊!”
“同志,麻煩好好給她醫治,其他的我們會查清楚。”
林當到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番話,他打招呼時順便掏了證件,“什麽事兒,要幫忙嗎?”
“裏頭的小姑娘今天過瑞和街十字路口從一面包車上跳下來了,那車還調頭撞過去,看樣子要下死手的。”
“匪徒啊,”林當說,“那車人呢?”
“已經押回區所了。”
“那邊那個昏迷的市民也是這事兒?”
“是,撞了面包車,救下這姑娘和我們的交警同事,這事已經報上去了,過幾天應該會有表彰。”
蓄意殺人,林當琢磨着,估計過幾天這案子就得提交到市局來了,便也沒多說,只拍了下這警帽的胳膊,“那你辛苦,需要幫忙就吱聲,我們可能也要在醫院呆幾天。”
“好。”
徐至好晚才有了夢,夢裏天色暗沉,野火燎原,盡頭的天地之間只有一條快被同化的分界線,徐至覺得自己站的很遠,以致于他根本看不清前面正走向盡頭的那個男人,可他卻又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一股悲怆,悲怆于那個男人正逐漸走向消亡。
再然後,朦胧間,徐至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越叫越近,他乍一驚醒,戚景熠的臉出現在面前,還有幾張陌生的面孔也擋住了他的視線。
“……戚景熠,你可以讓他們別把我當猴子麽?”
作者有話說:
下章開始周建明要開始搞事情了大家繼續疼愛他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