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齊譽韬話多變煩了+齊譽……
許願不信。
憑什麽啊?
大費周折, 用慘絕人寰的手段屠盡四座城池的無辜百姓,害死齊譽韬那麽多家人,害死她的父母雙親和二叔。
那麽多人慘烈死去, 那麽多人失去家園和親人,只是為了上位者魔障般的一個白日夢。
憑什麽?
憑什麽要這麽對他們?
許願不願相信只是這樣一個荒誕的理由, 這算什麽?
“騙子,都給我說真話!為了什麽長生不死強行殘殺那麽多條性命, 我偏不信, 就是不信!快說, 到底是不是,快說啊!”
被許願逼視的教徒們, 氣若游絲的喘息。剛剛招供的那人嘴角咧開一道病态的笑,說道:“沒騙人, 真的……是我們無能, 辜負皇帝陛下重托。差一點陛下就能青春永駐, 就能一統中原列國了……只差一點, 如果能把浔陽——”
他的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這一刻刑房裏爆發出一片驚呼。只見這教徒忽然頭顱與身體分家!
一片刺眼的鮮血噴濺而出, 他的身體還立在那裏, 而帶着血的腦袋飛出去,哐當一聲砸在牆上。
教徒最後的表情仍舊是執迷病态的, 随着他的腦袋從牆上掉落, 咕嚕咕嚕滾了幾圈停下, 他的身體亦轟然倒地。
許願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怒火和悲恸燒到極致。十指間銀線穿梭,她的目光凄厲無比。
陰陽聖宗……瘋子!精神錯亂!劊子手!妖孽!
他們憑什麽還能存在于世,憑什麽不消失得幹幹淨淨粉身碎骨?!
許願凄厲哀嚎, 猛地揮動手中細線。她猶如發洩般,銀線歇斯底裏飛舞如疾風中的亡魂。她什麽都不顧了,只知道狠狠的割斷這些畜生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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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顆頭顱飛起,鮮血四濺,牆面上猩紅一片,飛動的頭顱灑開的血甚至淋了許願一身。而她仍舊不停止,怒號夾雜哭喊,再度将第三顆腦袋割下來!
“子祈。”齊譽韬驀地從許願身後攬住她。
許願手中瘋狂舞動的銀線來不及收起,其中一根割在齊譽韬手臂上,割出一道血痕。
齊譽韬因為疼痛而眉心微蹙,可他的動作卻沒有一點凝滞,依舊堅定溫柔的把許願抱緊。
“子祈。”他又喚一聲許願。
許願手中的銀線安靜下來,随着她雙手垂落,染着血的銀線亦垂落在地。
許願鼻頭酸酸的,抽了抽鼻子,帶着哭腔回頭問齊譽韬:“你就不怕被我的銀線傷到嗎?”她又換了雷霆震怒的表情,叫道,“你剛才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那瞬間趕緊把力量減弱,萬一你胳膊被我割斷了怎麽辦?!”
“不會。”齊譽韬道。
他一把将許願轉過身,把她抱進懷裏,鐵臂收緊,讓許願整個人都埋在他懷抱中。一只手在她背後緩撫着,另一只手攬得很緊,齊譽韬低頭,唇埋入她的頭發裏,低聲說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同你一樣。”
“齊譽韬……”許願在齊譽韬懷裏抽泣起來,她抱緊他。
“逝者已矣,我們還有能為他們做的事。”齊譽韬字字叩入許願心中,帶着哀痛也帶着溫柔的鼓勵,“你與我說,教我時刻記得,我還有你。”他拍拍許願的背,說:“你也記得,你還有我。”
“齊譽韬……”許願無法遏制眼淚崩塌,嗚嗚哭了起來。她從沒有這般崩潰嚎啕過,纖細的身子顫抖得厲害,像是一只歇斯底裏的白兔在瑟瑟抖動。
她幾乎用全部力氣抱住齊譽韬,從他身上汲取溫暖和力量。而齊譽韬低眸看着許願,只要她在懷中,這亦是支撐他的力量。
良久後,許願哭夠了。
她從齊譽韬懷裏出來,擡手擦一把眼淚,破涕為笑。她又變成那個前一刻能罵人後一刻就能活蹦亂跳的許願。
她捧起齊譽韬受傷的手臂,把他的袖子撸起,直接撕下自己裙子上一片幹淨的布料,給齊譽韬包裹住傷口。
做完這些,許願整理了一下雪袖,看見身上濺到血就不爽的一嘟嘴,又擡手摸摸發間的昙花,确定昙花上沒有沾到血污,許願才滿意一點。
她沒再回頭看那些或屍首分家、或吓得屁滾尿流的教徒們,她拉起齊譽韬往刑房外走,一邊說道:“這裏環境差死了,我待一會兒都覺得惡心,你都待了那麽久了豈不是更惡心啦,齊譽韬我們回去!”
“好。”齊譽韬應道,他反握住許願的手。
許願又叽叽喳喳說:“齊譽韬我餓了,今天都沒怎麽吃東西。我要吃酸梅膏、藕粉桂花糖、烤紅薯和糖葫蘆,我還要喝你釀制的馬奶酒!你這幾天給我弄馬奶酒好不好?人家就是特別想喝啦。”
“好。”齊譽韬答應許願。他牽着許願走上樓梯,提醒她注意腳下,将她帶回地面上。
許願又說:“我這些年在昙花谷也學習了做菜的手藝,齊譽韬,哪天我來做一桌菜你和姐姐嘗嘗好不好?你喜歡吃什麽盡管告訴我!”
“嗯。”齊譽韬牽着許願走出地牢大門。
重新見到陽光,重新嗅到清新的空氣,竟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方才地牢之下的那些憤怒,那些彷徨,那些崩潰,并不能被完全抛諸腦後。
但秋日的天空那麽湛藍清透,陽光那麽明亮開朗,許願知道,他們終是要向前看的。
逝者已矣,生者卻還有許多要做的事。
她和齊譽韬都要繼續往前走。
這麽想着,許願深吸一口氣,眼中再度亮起活力四射的光。她忽然朝着某處跑去,像個驟然跳出去的兔子般,邊跑還邊大張開雙臂喊道:“韬韬!韬韬我出來了,我們回家!”
什麽玩意兒?齊譽韬有一瞬間有點懵,好久沒聽到“韬韬”這兩個字,乍一聽見覺得熟悉又陌生,有點沒回過味。
旋即,視線随許願過去,看見許願正奔向一匹……一頭驢。齊譽韬頓時腦中一陣旋轉,額角忍不住開始一跳一跳的。好家夥,差點把這頭叫“韬韬”的蠢驢給忘了,一看見這驢他就總覺得哪裏膈應。
許願是騎韬韬過來的,她跑到韬韬跟前,摸摸韬韬的頭。她解了拴驢的缰繩,跳到驢背上,從辔頭旁拿起小皮鞭在韬韬屁股上輕輕抽了一下。
韬韬在許願的鞭策下小跑到齊譽韬跟前,沖齊譽韬打了個響鼻。
許願騎在驢背上興沖沖說:“齊譽韬我們回家吧!”
齊譽韬是騎馬來地牢的,他的馬就停在不遠處。他擡手,摸摸韬韬的頭,動作略顯不友好且眼神略有冰冷。之後他去騎上自己的馬,和許願并駕回家。
***
次日,地牢裏這一批教徒被齊家軍押到浔陽廣場上,斬首示衆。
至此,這一批妄圖屠城的陰陽聖宗教徒,被清除殆盡。
齊譽韬拟折子,将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寫下,派心腹快馬加鞭送去順京給天英帝。
接下來要如何對待西蜀國,這就是天英帝該決定的。而齊譽韬所要做的,就是加強邊防,守衛浔陽。
之後王府的日子又恢複了每天的平淡惬意。
許願好好喝藥,很快就退燒痊愈。她每天開開心心逛逛街,給韬韬喂蘿蔔,和齊譽韬一起玩。
齊譽韬除開辦公之外的時間,也都用來陪許願。
許願覺得日子越過越滋潤,齊譽韬也從悶棍變成正常人,哪兒哪兒都好,就是齊譽韬有時候讓她不太适應。
比如說,以前她和齊譽韬鬧着要喝馬奶酒,齊譽韬都是沉默無聲的釀制好新鮮的馬奶酒,拿來給她喝。而現在,齊譽韬手上給許願弄馬奶酒,嘴上卻要奚落兩句:
“到底是酒,不宜多飲。”
“馬奶太烈,喝多容易上火。”
“浔陽不是樓蘭塞外,氣候不适宜多飲馬奶酒。”
許願沖着齊譽韬那正經嚴肅的俊臉,擠眉弄眼一陣。以前的齊譽韬都不會說她的!
再比如說,她去驢棚和韬韬玩,她拿着一根竹竿伸向韬韬,竹竿上綁着驢愛吃的胡蘿蔔。齊譽韬看到她這樣子,會幫她來拎竹竿免得她手酸,但他一邊拎竹竿釣驢,一邊還要悶悶道:
“可否給它改名。”
許願一手叉腰神氣兮兮:“不改,就是不改,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就算你是我相公我也不用全聽你的!韬韬本來就是我買的,我來給它起名字有什麽問題嗎?再說韬韬這個名字我覺得很可愛啊,我不管,反正就叫韬韬!”
齊譽韬不悅道:“誰家娘子會給牲畜取相公的名字。”
“別人家娘子不這麽幹,不代表我不這麽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歡特立獨行!”許願很是有理的樣子,說罷就罵起來,“喂齊譽韬你什麽意思!是覺得你家娘子不好別人家娘子好嗎?你想娶別人是不是?難道你想把我換掉?你是不是這個意思?你說啊說啊說啊!”
齊譽韬額角跳了跳,見韬韬還不來吃胡蘿蔔,他索性将竹竿收回來,取下胡蘿蔔反手一扔,扔到韬韬的驢蹄邊。
許願瞪大眼睛扒在栅欄上驚呼:“胡蘿蔔!齊譽韬……!”
“它看來不餓,胡蘿蔔放那兒吧。”齊譽韬說,并把許願拉到懷裏撫一撫,“不改便不改,莫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又怎麽樣!”許願嘟嘟嘴,發現自己竟然說不過齊譽韬了,這個認知讓她十分不适應且忍不住煩躁起來。
搞什麽啊?原來齊譽韬話多之後是這樣的嗎?會在她耳邊唠叨她,會跟她頂嘴,還批評她不和別人家娘子一樣。
以前悶棍的齊譽韬就不會說這些。
突然覺得,齊譽韬變煩了!
其實,齊譽韬只是把以前在心裏想的話都說出來而已。只是以前他太悶,只能想不能說,如今他打破心魔變回正常人,那些內心想法便自然而然吐露了。
且就如蘭慈縣主說的,齊譽韬小時候其實很開朗,如今他變正常後話也就不算少。
許願大概數了一下,現在的齊譽韬每天能說三千多個字,和他以前相比簡直像兩個人。許願一時真覺得不太習慣。
數日後,浔陽王府迎來了三位客人。
是許願的師父段瑤,師兄子謙,還有祝飛虹三人。他們聽說了浔陽發生的事後,都很牽挂許願,不約而同都往浔陽來,就這麽湊巧的在路上相遇了。
于是三人一同來到浔陽王府探望許願和齊譽韬。
許願見到親人,喜出望外。她撲到段瑤懷裏,開心的好似能當場飛起來。
祝飛虹抱着紫色劍鞘的劍,站在一旁笑吟吟看許願,說道:“許願妹妹看起來氣色很好,你這樣姐姐我就放心了。”
許願抱完段瑤,又瞄準子謙。
“子謙師兄!”她幾乎是跳起來般,撲到子謙懷裏。
子謙本想躲開許願,但想想還是由着她了,他這個師妹從小就黏人又歡脫,沒轍。
遂,他任由許願撲到他懷裏,而原先就躲在他懷裏的雪貂閃閃,則快速從他領子裏爬出來,爬到許願肩膀上。
閃閃毛茸茸的,許願特別喜歡。她一手抱着子謙,一手摸摸肩頭的閃閃,還被閃閃用舌頭舔手,許願的笑聲飛揚開來:“好久不見啊閃閃,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齊譽韬正好就在這時過來,當聽見那句“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再看許願此刻抱着子謙的畫面,齊譽韬登時就是腦中一根弦咯噔一聲。
這剎那他以為許願在說喜歡子謙,但下一刻他就想到聽見許願的上半句是說“閃閃”,原來是喜歡閃閃。
但齊譽韬腦中的弦并沒有放松。為什麽?因為眼前,他的小王妃正抱着她的子謙師兄,兩人間樣子特別親昵。
子謙穿着件寬大的不合體量的缃黃色衣衫,腰間挂着短小的翡翠玉笛,不戴發冠,只用發帶束發,看着逍遙恣意得很。他眉間含着慵懶的笑,笑起來時顯得豐神俊逸的。
齊譽韬不能不承認子謙生得俊美。
他的小王妃就更不用說了,古靈精怪,玲珑可愛,一身白衣像是盛放在山間的婷婷白昙,說不出的清靈嬌美。
這兩人如此親昵,再加一只可愛的為他們做點綴的乳黃色雪貂……
齊譽韬只覺心頭竄起一股不知名的怒火,加一股腐蝕性很強的酸味,他從未覺得這個被許願稱為子謙師兄的年輕人這般礙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