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木棉一語驚人。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人的視覺很容易會提供第一印象。
陸靖庭自是不必說, 十三歲起就領兵打仗,天生的武将之才,再加上常年習武, 他體格修韌健碩。此前一次大戰之中, 以一敵百, 可謂之骁勇善戰, 令得敵軍聞風喪膽,而且世人稱他“鬼面郎君。”
單單是聽了這個稱號,就知道他是何其可怖的男子。
然而,魏琉璃年紀稚嫩, 怎麽看都是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如嬌花易折。
即便是尚未成婚的人,腦子裏也很容易浮現出諸多畫面。
陸無顏擡眼, 朝着魏琉璃看了過去,見她低垂眼眸,長而密的睫毛輕顫,她微微蹙着眉頭,面色漲紅, 一副十分無措的樣子。
兄長……
大約是喜歡極了她吧。
換言之, 誰又不喜歡呢。
幸好嫂嫂并非是真正的細作。
陸無顏默默地想着, 心中冒出無數感慨與惆悵。
他還是一個從未開葷的純情少年, 但不知為何,總會莫名其妙想到很多有關魏琉璃的畫面, 尤其是兄長“欺負”她時, 她會不會哭得梨花帶雨……
陸無顏喝了一杯涼茶下肚。
他強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有些人注定了不是他能夠想的。
Advertisement
那是大不敬!
老太君慈祥的看着木棉, “小六兒說的真對!老大, 你可聽清楚了?”
陸境庭沒想到老太君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直接對他說這些。
他看了一眼魏琉璃,只見她局促不安,小臉紅撲撲的,宛若熟透的蜜桃,十分可人。
陸靖庭已經忏悔此前的行徑了。
但他忏悔也無用,因為魏琉璃還是不肯原諒他。
從一開始的熱情如火,到了現在成了愛搭不理。
前後落差太大,陸靖庭平生第一次體驗了一下,什麽叫做忽冷忽熱、患得患失。
“是,祖母。”陸靖庭緊繃着一張俊臉應下。
他在魏琉璃身側落座,眼角的餘光瞥見小妻子在圓桌下面捏帕子。
這時,老太君又說,“還沒入秋,不過今年的河蟹倒是不錯,老大啊,琉璃細皮嫩肉,不便吃蟹,你皮糙肉厚,給琉璃剝蟹正好。”
衆人,“……”
侯爺的手,可是策馬平天下的。
用來剝河蟹,當真合适麽?
陸靖庭擰眉,如實道:“祖母,我不知琉璃吃不吃。”
他側過臉,看向了魏琉璃。
小妻子仍舊不給他任何回應。
老太君唇角一抽,這大孫子……哪裏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太過遲鈍啊!
她真正的用意是讓他剝河蟹麽?!
她是在教他服個軟啊!
魏琉璃,“……”
夫君這麽一說,她即便想吃,也會謊稱不想吃了。
早膳結束,陸靖庭等人要先後離開去忙自己的事了。
魏琉璃福身行禮,準備離開,“祖母,孫媳要去商號了,晚些再過來陪您老人家。”
老太君面容和善,拉着魏琉璃的小手,放在掌心捏了捏,柔聲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別人不懂疼惜你,我老婆子心疼!”
魏琉璃明白老太君的言下之意。
不成想,祖母對她的成見會消失。
魏琉璃發自內心的笑了,“嗯!祖母待我真好。”
魏琉璃言罷,轉身就離開。
陸靖庭終覺得自己被內涵了,但他選擇不去多想。
正要行禮,老太君一個眼神都沒給他,直接轉身。
陸靖庭,“……”
這一個個的,到底是怎麽了?
陸大将軍,他着實困惑又迷茫了。
白練輕嘆一聲,擡手拍了拍陸靖庭的肩頭,“侯爺,其實夫人吃不吃河蟹,都不是重要的。”
白練點到為止,沒有繼續說。
他看向了臉巴子鼓鼓的木棉,道:“六姑娘倒是真性情,侯爺不妨學學六姑娘。”
丢下一句,白練揚長而去。
陸紫嫣十分不好看魏琉璃,不過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她臨走之前,廢話了一句,“兄長,其實……嫂嫂也就是嬌氣了一點,其他都還行。”
她強調了“嬌氣”兩個字。
她雖還是雲英未嫁,但也明白男強女弱的情況之下,女子會是怎樣的處境。此前,她在漠北也發生過女子被活活欺負死的狀況。
陸家三兄弟也是欲言又止,但到底是礙于兄長的威嚴,沒有多說什麽,不過眼神已經昭然若揭了。
陸靖庭,“……”
男人有些不滿。
他與魏琉璃夫妻之間的事情,不應該滿府皆知。關他們什麽事?
陸靖庭大步走向府門,在魏琉璃出府之前,他趕上了她,兩人并肩時,他問道:“你吃河蟹麽?”
魏琉璃終于忍不住了。
她駐足,側過來望向了男人,那雙純澈的桃花眼,怨氣滿滿,“侯爺,我不吃河蟹,你就不剝了麽?”
這個問題令得陸靖庭一陣困惑。
她既不吃,他又為何要剝?
但……
似乎這樣回答是不對的。
陸靖庭仿佛是在摸着石頭過河,一步步的試探,他道:“不管你吃不吃,下回我都會給你剝。”
如果不吃,那不是多此一舉麽?
但男人沒有說出心裏話。
直覺告訴他,有些事不能說實話。
魏琉璃一怔。
她忽閃着大眼,詫異的發現夫君好像有點開竅了。她到底是心悅他的,聞此言,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甚至于唇角還微微一揚,雖然不明顯,但還是被陸靖庭看見了。
她笑了……
就因為自己答應下回給她剝河蟹?
陸靖庭似乎煥然大悟了什麽事情,他繼續嘗試着道:“我送你去商號,然後再去軍營。”
魏琉璃不想耽擱陸靖庭的正事,委婉拒絕,“軍營和商號不順路,侯爺還是去忙吧。”
的确不順路。
但陸靖庭覺得,要是他今天不送小妻子,只怕他們之間的冷戰一時半會好不了。
所以,陸靖庭并沒有從實際出發,而是試圖改變自己曾經的高效率行徑,他嘗試着道:“不順路,我也要送你。”
下一刻,果不其然,小妻子唇角揚起的弧度又大了幾分。
她又笑了。
世人都道男子口是心非,陸靖庭是一位将軍,做事情從來都是有一說一,口是心非這種事,他從未幹過。
可原來,女子偏偏喜歡口是心非的男子。
陸靖庭心中逐漸了然,“走吧,一會路上就該熱了,那……過幾日,我再帶你去放紙鳶。”
魏琉璃憋悶的心情好轉了不少,她剛要邁步,聽到“放紙鳶”三個字,身子又一僵。
但她選擇寬慰自己。
夫君是将軍,當然不懼吃苦,哪怕是大熱天放紙鳶也不會覺得熱。
魏琉璃不想掃興,遂道:“……好。”
陸靖庭發現事情有了進展,立刻趁熱打鐵,“那就三日後。”
魏琉璃,“……”
眼下正處于三伏天呢!
這時,垂花門走來一人,那一抹碧色實在惹眼,讓人難以忽視。
青蓮是一個雙面細作,既是金箔的人,同時也聽命于蕭珏與廖世廉。
她的存在很關鍵。
這也是為何,陸靖庭一直留她到現在的原因。
青蓮尚未走近之前,陸靖庭突然抓住了魏琉璃的手,壓低了聲音,“與我演戲。”
魏琉璃立刻明白。
夫妻之間的隔閡先擱置一邊。
共同面對敵人才是關鍵。
魏琉璃瞬間變臉,立刻面若冰霜,“侯爺!放手!”
陸靖庭一怔,但見魏琉璃對他眨了眨眼,他才恍然大悟,明知是演戲,但說實話……陸靖庭很不喜歡如此冷若冰霜的小妻子。
陸靖庭也沉聲低喝,“你鬧夠了沒有?!身為當家主母,豈可整日抛頭露面!”
魏琉璃來勁了,正好這幾日的憋悶無處可以發洩,她仰面嚷嚷,“我與你無話可說!你不是要納妾麽?再有三個月就該讓青蓮姑娘進門了,到時候你去找你的解語花,莫要糾纏于我!我是魏家人,是你的仇人!”
魏琉璃演得很逼真。
逼真到讓陸靖庭覺得,她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男人心肝顫了顫。
幸好他面上不顯。
陸靖庭也配合着演戲,“好!好得很!你無非是覺得太子來了漠北,你有了靠山了!魏琉璃,我警告你,你生是我陸家人,死也是我的!”
魏琉璃,“……”夫君真兇!
她好怕啊!
話音剛落,陸靖庭自己都怔然了。
他這可是肺腑之言。
她是他的。
說句不吉利的話,魏琉璃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兩人正“吵”得起勁,青蓮走來了,“侯爺,夫人!莫要再吵了,天氣熱,莫要傷了肝。”
魏琉璃惡狠狠地瞪了青蓮一眼,覺得這個細作實在可惡,也太過心狠手辣,上回還試圖害死陸家所有女眷,她擡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
“啪”的一聲。
陸靖庭倒不是擔心青蓮被打,他是顧及魏琉璃的手,她太過嬌嫩了,稍一碰觸就會留下紅痕。
“你做什麽?!不得如此!”陸靖庭一把捏過魏琉璃的手,看了看,果然掌心紅了。
他心疼的蹙起眉頭。
這是很奇怪的感覺,魏琉璃被他折磨的哭哭啼啼,他只覺得暢快,可親眼看見魏琉璃因為旁的事情而傷了自己,他甚是心疼。
不過,這一幕看在青蓮眼中,卻以為陸靖庭是在維護她。
忙道:“侯爺,夫人她、她不是有意的!侯爺千萬不要因為我而與夫人置氣了。”
魏琉璃默默地欣賞着青蓮的惺惺作态。
當真是好一朵腹黑大白蓮啊。
陸靖庭放開了魏琉璃的手腕,對青蓮道:“你沒事吧。”
青蓮很想說自己有事。
她太需要一個男人依靠了。
可這世上,又有幾個男子是值得她依靠的呢。
陸靖庭是她心中的一抹光,地位終究是不一樣的,她搖搖頭,一副楚楚可憐之态,“侯爺,我無事的,只要侯爺與夫人不鬧罅隙就好。”
魏琉璃真想再扇她一巴掌。
然而,演戲也要适可而止。
看來今日是不能讓夫君送她去商號了。
太子已經與青蓮暗中聯絡上,魏琉璃這個時候一定要表現出與陸靖庭疏離,她當場跺了跺腳,“侯爺!既然青蓮姑娘如此這般善解人意,那我還留在這是做什麽?!”
她抽出自己的手腕,一路小跑離開。
陸靖庭看着她跑開,又看着她上了馬車,內心在抽痛。
倘若這不是演習,他大概會追上去,然後從身後抱住她。
馬車駛離,陸靖庭略失神,他突然意識到,他對魏琉璃的感情,僅僅在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之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原本那麽排斥她。
可眼下又覺得似曾相識。
仿佛在久遠之前,他曾遇見過她,但隐約之中又有莫大的遺憾。
伴随着還有無法填補的空洞與迷惘。
“侯爺……侯爺莫要生氣了,夫人年紀小,難免任性了一些。”青蓮輕喚。
陸靖庭回過神,幽眸之中的波瀾逐漸轉為平靜。
面對青蓮,情緒再無任何波動。
“你要出府?”陸靖庭問道。
青蓮一噎,她是專門過來找他的。
但又不能直接說出口。
蕭珏與百裏墨要聯手殺了陸靖庭,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可她又不能說出來。
陸靖庭嫉惡如仇,倘若讓他知道自己是個細作,即便他不親手殺了自己,也決然不會原諒了自己。
青蓮不敢冒險。
這些年的經歷讓她明白,絕對不能高估自己在任何人心中的地位。
青蓮道:“我夢魇了,夢見侯爺不久之後會遇到災禍,我擔心侯爺,所以特意來提醒,侯爺近日定要小心為上!”
她在侯府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據說魏琉璃會做預知夢,而且每次都能讓陸家化險為夷。
她照葫蘆畫瓢。
畢竟,蕭珏與百裏墨的确要聯手對付陸靖庭。
青蓮急切渴望得到陸靖庭的賞識與看重。
陸靖庭眯了眯眼,瞬間控制情緒,面上不顯任何神色,道:“好,我會留意的。”
青蓮眼神渴望,“嗯!那就好!只要侯爺安好,我就一切都好!”
這種話,魏琉璃也說過。
明明是同樣的話,可不同的人說出口,陸靖庭的感覺完全不同。
魏琉璃說此話時,他覺得渾身心舒坦。
可輪到青蓮,他只覺得厭惡。
即便他不表露出來,但這種厭惡在內心久久不散。
陸靖庭在去軍營的路上,騎在馬背上,一路內心堵悶。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掉頭又去了商號。
魏琉璃的馬車才抵達不久,陸靖庭就到了。
見夫君風塵仆仆趕來,魏琉璃左右看了看,她雖然沒有看見可疑之人,卻是知道四處都是探子。
下了馬車,氣沖沖的走到他面前,氣焰道:“侯爺!你還來做什麽?是給你的紅顏知己讨公道麽?!”
言罷,她忽的靠近,用僅此二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夫君,你怎麽來了?”
陸靖庭忽然握住了她的雙肩,然後一個側身,擋在了她面前,遮住那些探子的視線,低聲道:“我就來看看你。”
然後,他又用正常語調,“怎麽?本侯不能來麽?”
魏琉璃雙手揪着陸靖庭的衣襟,看上去兩個人好像在厮打,她大喊,“你敢欺負我!你豈能如此?!我要去皇上跟前彈劾你!”
她是欽賜的一品侯夫人,在大周有上奏的資格。
魏琉璃趴在男人胸口,陸靖庭明白她的意思,順勢一手摁住了她的後腦勺,兩個人更加方便說話。
魏琉璃聽着男人強而有力的心跳,覺得刺激,賊嘻嘻說,“夫君,你還是趕緊走吧,我懷疑太子與金箔已經開始合作了,不如好生利用青蓮。”
陸靖庭是個穩重之人,第一次玩這種游戲,竟然無意識的樂此不彼。
他忽然摁着魏琉璃,宛若将她摔倒。
男人身子蹲下,魏琉璃躺在他膝上。
衆目睽睽之下,這無疑是過分刺激了。
魏琉璃拉近了與陸靖庭的距離。
早晨的怨氣消失殆盡,她完全沉浸在做戲的情緒之中,眨眨眼,小聲說,“夫君,你可以走啦。”
陸靖庭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
此時此刻此地,完全是他自己不曾算計過的。
“你……不生氣了?”陸靖庭指的是,前日他強迫她的事。
魏琉璃當然是聽明白了,她撇過臉,自是沒有真正原諒陸靖庭。
但是,一碼事歸一碼事。
她只好嚷嚷道:“救命啊!夫君……別、別這樣!”
路人紛紛望了過來。
漠北民風開化,路人好奇心使然,有人朝着這邊走來,一觀究竟。
“這……不是侯爺麽?侯爺在作甚?”
一旁的木棉蹙着小眉頭,她看到了這裏,覺得自己看懂了,可又似乎沒有看懂。
不過,她大概知道,兄長與嫂嫂是在過家家。
這種事怎麽能沒有她參與麽?
她又不傻!
她聰慧的很,當然一眼就明白了!
木棉立刻上前,表情甚是豐富,“兄長不要打嫂嫂了!嫂嫂不會與太子私奔的!”
衆看客,“……”
這位是侯夫人?
侯夫人要跟太子私奔了?
侯爺惱羞成怒,這是在打侯夫人?!
陸靖庭,“……”
作者有話說:
陸狗子:事情超脫我的掌控了,QAQ~
魏琉璃:我就知道,我終究是個實力派。
木棉:機智如我,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反派們:太好了!他們開始內讧了!
導演:???你們加戲,也要跟我說一聲啊,233333~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實在抱歉,昨天答應的章節沒有發出來,這幾天被鎖章折磨瘋了……
今晚還有一更哦,但是會比較遲,大家明天再看哈。
作者明天給大夥加更,麽麽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