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傾顏閣
這一日兩位門神又在門口擋人,卻見三個與他們主子一般年紀,均是華服玉冠玉樹臨風,一看便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少爺公子,相攜往燕府而來。
“喲,那小子什麽時候多了兩個這麽豐神俊朗的小厮?你看看,一個溫文爾雅,一個靈動狡黠,果然比別的小厮要順眼得多了。”
說話的是那日在十裏長亭取笑過燕離陌的許淳許少爺,也不知這幾個月不能去找那些好姐姐好妹妹們,他可憋壞了沒有。
另外兩個,一身藍衫,舉止文雅的是尚璟,聞言掃了溫酒兩人一眼,卻是淺淺笑意沒有說話;而另一個竟然是一身的珠光寶氣,下衣衣擺上綴了一圈粉色珍珠,腰間兩挂瑪瑙翡翠,寬大的袖口處又以五彩寶石鑲嵌,右手拇指上還帶了個金玉扳指,圖案雖然別致,也不知他嫌不嫌累得慌。聽了許淳的話,他哈哈大笑,絲毫不顧及形象,往旁邊的尚璟身邊一靠,像是有些笑得站不住了。
尚璟關鍵時候往後退一步,他差點絆一跤,拉住許淳才勉強站住:
“許淳,你不會是憋了幾個月,男女通吃了吧?”
“臭樓雲,你說什麽,小爺我風流倜傥,怎麽會喜歡男人?”許淳聞言變色,撲了上來對樓雲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樓雲又豈是任人欺淩之輩,嗷了一聲就打了回去。
尚璟在一旁看着打鬧在一起的兩人,淺笑晏晏。
溫酒和安照看着不遠處的三人,面面相觑,吃不準這三位公子唱的是哪一出。平常來拜訪的客人,都是彬彬有禮,禮物豐厚,可是這幾位爺非但空着手,在門口就打起來了,這算是怎麽個情況?
“你們是燕府新來的下人吧?我們是你家少爺的朋友,進去通報一聲,就說他再不出來,就錯過一場好戲了。”
兩個人正在愣怔,就看到尚璟走了過來。安照瞧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卻溫柔穩重讓人倍感信賴的尚璟,聽着他如三月春風的和煦嗓音,忙不疊地點頭,一溜煙地就跑進府中通禀去了,溫酒拉都拉不住。
“無妨,他不見旁人,會見我們的。”尚璟看到了溫酒眼中那一抹猶豫,笑着安撫道。
溫酒這才放下心來。
片刻之後,燕離陌腫着一雙桃花眼出來了,顯然是剛剛睡醒,還在困倦之中。
“如果許淳沒有被打得缺根胳膊少根腿的,樓雲,你就做好被本少爺痛宰一頓的準備吧。”還沒出府門,他有些慵懶的聲音已經傳遍所有人的耳朵。
尚璟仍然淺笑如常,那廂正打得熱鬧的兩人頓了一頓,樓雲大喝一聲,像只花豹子一樣朝還在愣怔之中的許淳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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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他寧願把許淳打得缺胳膊少腿的,也不願讓燕離陌痛宰他一頓,誰不知道這個表面不好享受的燕大少爺,實際上眼光最毒,上一次打賭自己輸了,他就挑走了自家鋪子裏最貴重的一塊青綠翡翠,那一塊的價值可就抵得上整個鋪子了。樓雲事後肉疼了好久,又千裏迢迢派人去山裏挖了一塊才稍稍安慰。
等幾個人終于鬧完,坐在燕府的後院喝酒,許淳和樓雲臉上身上都是一片狼藉,愈發襯得燕離陌和尚璟風度翩翩。
“哼!”兩人偏偏又同拿了一壺酒,對視一眼,許淳緊緊抓着壺身不肯放手,樓雲翻個白眼,不再跟他計較,松手拿了另一壺。若是再來一次,那這上等的女兒紅就會滴酒不剩了。這等暴殄天物的行為,還是免了為妙。
“阿璟,我不在,他們倆一定讓你很頭疼吧。”燕離陌向尚璟舉了舉杯,兩人倒是心有靈犀。尚璟搖頭苦笑,這兩位只要見面就互掐,殃及池魚的次數自然不少,光是勸架就要費他不知多少口舌。
“就跟你說不要對他們太溫柔,他們兩個加起來也打不過你,一手撂翻一個,讓他們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的,你也能清靜一會兒。”
燕離陌經驗老道。
“阿璟才不舍得呢!你以為都像你一樣心狠手辣啊,我們阿璟可是風流倜傥的溫柔美男子,才不會動粗呢,是不是?”樓雲往尚璟身邊一看,做出個嬌羞女子的姿态,還斟了一杯酒遞到尚璟嘴邊。
“臭樓雲,你再這樣惡心巴拉地說話,小爺我就跟你絕交!”
許淳一個空酒杯甩過去,沒想到角度偏了,竟然直奔樓雲眼角而去,樓雲側着頭沒有看到,幸得燕離陌手疾眼快,兩指迅如閃電,堪堪在樓雲眼前夾住。
許淳松了一口氣,有些後怕地拍拍胸口。
“武功不好,就別亂顯擺,若是京城首富的公子被你傷了眼睛,就算你是京兆尹的公子,樓老爺定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許淳冷哼一聲,自知理虧,他倒也不再反駁。
“好了,你們倆別鬧了,讓阿陌說一說他在邊關的事。”尚璟接了樓雲的那杯酒喝下,扶着他坐好,正色道。
這句話倒是吸引了另外兩人,都轉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盯着燕離陌。
“沒什麽好說的。”燕離陌默默飲酒,“就跟在鄢都一樣,吃了睡睡了吃的,能有什麽事嗎?”
“不是這樣吧,我聽我家老頭子說,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不費一兵一卒就讓那什麽石月國退兵了。”許淳雖然平素纨绔,但畢竟有個做京兆尹的老子,朝中的事情就是想不知道都難。
“就是就是,這幾天我家那個老頭子派到西北收賬的人回來,也都說在隴城你燕離陌燕大将軍威名赫赫呢。”樓雲也湊了上來,樓家是京城首富,在全國各地都有産業。
只有尚璟仍然表情如常,燕離陌這次回來似乎心事重重,不願提隴城的事也有可能。
“正趕上石月老國王崩逝罷了,帶兵打仗的事豈是一兩句話說得清的,不提這些了。”燕離陌放下酒杯,随口揭過這一頁,“這幾日在府中悶得緊,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好去處?”
“對了,城西新開了一家顏傾閣,規模裝飾比之城東那幾家,一點都不遜色,而且那裏的姑娘個個都身懷絕技,讓人流連忘返啊!”許淳是個沒心沒肺的,眨眼就忘了剛剛的事,胳膊肘撞了樓雲一下,“你說是不是?上次你看那個楊柳姑娘,都看傻了呢!”
樓雲面上一紅,白了許淳一眼,并不答話。那個楊柳姑娘的小蠻腰果真如楊柳一般,盈盈一握不說,竟然可以下腰下到對折起來,這等功力自然讓人嘆為觀止。
“那裏的姑娘确實不錯,少了幾分媚俗,多了幾分清雅。而且那兩位潇湘雙姝琴簫和鳴,配以驚鴻二仙的劍舞,動靜成趣,別有一番韻味。”
“哦?”燕離陌挑眉看着尚璟,“讓一向不好女色的尚公子都如此盛贊,那我真得去瞧瞧了。”
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好。雖無春風徐徐,卻有瓊花碎玉,于繁華盛景中平添一抹清爽,分外別致。
曾經的鄢都四公子,錦衣玉袍,寶馬雕車,正穿過燈火璀璨的街道,直往城北顏傾閣而去。路上時有行人駐足,男子自嘆弗如,女子心生仰慕,倒是與潘安宋玉出游一般,招搖過市,留下一地相思。
“上元佳節,就該與紅顏知己同歡,幸虧小爺我機靈逃了出來,否則還不悶死在家中,唉,如此良辰美景,切莫虛度啊!”
縱身一躍從馬車上跳下,許淳不知從哪兒摸出把折扇,站在喧鬧缤紛的顏傾閣前,裝模作樣地扇了扇,一陣夜風穿過,他縮了縮脖子,鼻尖一點通紅。
“就你顯擺!”随他下來的樓雲一腳踹過去,解下自己的貂裘丢了過去,看不慣他那副丢人的嘴臉,再裝也掩飾不了他纨绔公子的內裏。
尚璟青衫白靴,從容不迫地從馬車上下來,恍如一株雪間青松,遺世而獨立。瞧着嬉笑打鬧的兩人,眼波流轉,但笑不語。
“果然不同一般,看來許少爺這次終于有點眼光了。”
燕離陌一身月白大氅,懷裏一團紅光若隐若現,烏發輕飄處,一眸春水,映入了煙花無數。
“這只小畜生看着讨人喜歡,不如送我好了。”
許淳破天荒地無視他的嘲諷,反而伸手來奪他懷中的小狐貍,剛剛披上的大氅落地,樓雲撿起,伸手撣一撣。青樓門口,除了胭脂香粉,又豈有纖塵?也不知他撣的是什麽。
“想要自己抓一個去,別來搶小爺我的。”
燕離陌往後一避,許淳撲了個空,撅着嘴一臉失落。
這樣四個絕世美男子站在街上言笑晏晏,顏傾閣門口的姑娘又不是瞎子,早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招呼了,于是,在一幹莺莺燕燕的簇擁下,四個與日月齊輝的男子并肩進了這名動京城的顏傾閣。
尚璟他們三個是這裏的常客,顏傾閣的主人顏娘自然認識,姑娘們剛帶着他們進到人聲鼎沸的大廳,不再年輕卻風韻猶存的顏娘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顏娘一眼看到多了一個容顏俊秀姿态奇高的俏公子,雖不知他身份,但混跡風月場許久,顏娘見的人又豈在少數。燕離陌眉目之間放蕩不羁,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卻恰到好處地隐藏了無窮心事,讓人無法窺探他真正的情緒心思。這樣的人,注定不是簡單的人物。
“顏娘,老地方。”
尚璟不是個主動應酬的,許淳又只顧着跟身邊的姑娘調笑,樓雲只好包攬了打雜的事,向顏娘吩咐一聲,便準備帶着燕離陌往樓上去。
“樓公子,實在不好意思,今天潇湘苑的兩位姑娘已經有客人了,您看,是不是換個房間。芝蘭苑的姑娘們彈得一手好琵琶,不如顏娘帶幾位去芝蘭苑坐坐?”
還未挪步,就聽到顏娘滿含歉意的聲音。燕離陌微微蹙眉,剛剛回京,好不容易出來一次,竟然也不能讓他舒心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