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一,早操鈴聲響起。周洋還是沒有看到裘臻。
忐忑了一整個周末的周洋此刻突然沒來由地松了口氣。他裘臻肯定也受到了驚吓,一個學生撞到自己老師跟同學在辦公室搞,這本來就已經夠恐怖的了。就這麽自我安慰着到了中午,周洋終于在教室門口看到請了半天假的裘臻。
裘臻神色如常,跟上來打招呼的一衆狐朋狗友調笑,似乎确實如他所言只是輕微感冒。
“課代表,今天你沒來收作業,劍南春着急死了呀。”方雨沁湊上來笑眯眯地對裘臻撒嬌。
“哦喲!!!到底是誰急死了啊?”大家開始起哄。方雨沁喜歡裘臻是人盡皆知的秘密,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數學莫老師曾不只一次暗示自己的課代表,可以稍微地離方雨沁遠些,免得影響成績。
裘臻聽到班主任的綽號,心裏咯噔一下,望向了周洋。周洋此時也看着他。兩人似乎都有話說,但又不敢先開口,仿佛同時回想起上周五,在教職工辦公室裏那一次兵荒馬亂的對視。
“裘臻,你感冒好點沒有啊?”籃球隊的同學在方雨沁開口之後發來慰問。
“我……”
“裘臻,你過來一下。”周洋突然起身,拉住裘臻往樓道轉彎死角走去。
這一段不長的走道,裘臻走得心如擂鼓。還未站定,他搶先開口:“我不會說出去的。”
周洋怔怔地看着他。
“真的,我發誓。”課代表立刻擺出最恭悫的表情,擡頭挺胸,溫良恭儉讓。
“嗯……”周洋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嚴肅表态,反倒不知說什麽好了。其實他本來也不知道該對裘臻說什麽。一陣尴尬的沉默之後,裘臻開口:“哪個……都是新世紀,惡心的同性戀也沒什麽。不是,我的意思是,同性戀一點都不惡心。”
“嗯?”小周眨眨眼
“哦,那個,有時候我也覺得,人是非常堅韌的動物,你努力伸展一下,是可以彎到指尖碰上腳丫的。很高興你碰到了腳丫,由衷為你找到人生的第二種姿勢而高興。”
周洋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這什麽跟什麽啊?“你是在緊張還是故意賣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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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沒什麽。我想說,你做了三天的心理建設,就是說服了自己不恐同麽?”
“不。我本來就不恐同。”我就是在郁悶我哪裏比不上劍南春那個禿頂。
“所以……你不覺得我跟老師搞在一起,很惡心麽?很淫`蕩,有傷風化,賤`人養的賤胚之類的?”
這下輪到裘臻傻眼了。心中的白月光怎麽這麽說自己?
作為周洋的資深視奸者,裘臻對有關他的那些流言蜚語其實了若指掌,但從不放在心上。有時候方雨沁湊過來抱怨自己的組員:“課代表,跟你說哦,周洋今天煩死了呀,又抄作業。你知道他家住在馬斯南路那裏的亭子間的吧?他做作業是在公用的廚房裏做的來!”
“為什麽要跑去廚房做?”
“因為他媽媽在房間裏跟男的……哎呀裘臻你讨厭死了!明知故問”小姑娘害羞着跑開。
裘臻摸摸鼻子。小周真可憐,如果早點跟我好上,我讓他住我家,想在哪個房間做作業就在哪個房間做。他這個二了吧唧的腦子,再一次信馬由缰到科爾沁大草原。不過在一幹衆人眼裏,沉默的學習委員今天摸鼻子的樣子依然帥翻了!你看方雨沁已經被電到教師門口了啊,随時随地耍帥一點都不在乎方雨沁的體力,真是要命。
想到這裏,裘臻突然抓住周洋的胳膊:“小周!你到我家來做作業吧!我幫你補課!”
“啥?”周洋再一次對裘臻的跳躍思維表示佩服。
“小周,你不是住的不方便麽?你媽什麽樣我不在乎。她本來就長得漂亮,有的人就是天生桃花命,別人嫉妒罷了。至于劍南春,要麽他脅迫你,要麽你還沒見到更好的男人。”裘臻不着痕跡地挺了挺胸膛,“如果是前者,我想辦法保護你。如果是後者……咳咳……你跟他真的不合适。”
眼前這個高高的、不怎麽跟他說話的學習委員,逆着光,抓着他的胳膊,在看到自己和班主任的醜事之後信誓旦旦地說,我想辦法保護你,去我家做作業吧。
周洋此刻突然想起去年春天,和唯一的朋友偷偷翹課跑去公園,看到了一大片的桃花樹,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花瓣被風吹得給天空換了個顏色,感覺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沒有逼仄的過道,四家人家公用的衛生間,精斑斑駁的床單,鄰裏惡毒的傳言。他叼着的煙都不敢吸,生怕動一下,這個幸福空間就挾着绮麗的花瓣飛快逃走了。似乎自己是個武陵人,緣着夢行,忘路遠近,水搖水中影,忽逢桃花林。
上課鈴刺耳地響起,學習委員專注地看着自己,一臉期待。周洋的耳朵突然竄起一溜紅,他突兀地轉移了視線,輕聲開口:
“他強迫我的。”
裘臻心裏懸了三天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謝天謝地!課代表對着周洋笑得比桃花還燦爛。這就是一個天然大新聞!憋了兩年的處男向人生的高`潮邁進了一大步,雖然過程很傷痛。上午請假并不是逃避,裘臻确實由于長籲短嘆胸悶氣短,半夜三點愁得在陽臺看星星而輕微感冒,一點都不用心虛。周五晚上,氣得失眠一宿。周六,傷心二十四小時。周日,終于緩了過來之後,白月光那個撩人的樣子令他不分場合勃`起,夢遺得就跟尿床一樣。
倒是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幾番細思量,還是周洋好。
“小周,你今天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今天?明天吧。”
“好的好的,我也覺得進展地太快了。”
周洋再次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