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童話

第18章

銀河歷一一二八年二月十日

賽斯共和國總統選舉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包括劉郗在內的三位競選人整日忙碌着進行演講與争取國民選票的工作，與此同時，目前實際掌控了賽斯共和國權利運作體系的軍部，卻悄無聲息的召開了少校以上的高級将領會議。赫魯元帥坐在長桌的首位，一身筆挺的元帥軍裝，绶帶一絲不茍的披在肩上，坐姿端正，硬朗的面孔嚴肅且充滿威嚴。

軍官們陸續抵達會議室，魚貫走到長桌兩旁，彷如标槍一般列隊站立，就如當初在赫魯元帥的旗艦帶領下，攻陷最遙遠的殖民星球時一般。

赫魯元帥雙手平放在桌上，身後巨大的寬屏上，正播放着被消去聲音的總統競選人演講畫面。赫魯元帥站起身，在場衆人同時雙腿并攏，右臂高舉，整齊的向赫魯元帥行了一個賽斯共和國宇宙艦隊傳統軍禮。

赫魯元帥同樣舉起右手，并攏的五指橫在眉尾，會議室的門被衛兵關上，門內門外，頓時變成了兩個世界。

寬屏上的畫面也發生了變化，羅伊斯人工天體現任指揮官羅傑出現在畫面中，在場衆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驚呼，卻不是為了羅傑，而是站在羅傑身後的那個年輕人，那張本該消失的面孔！作為高級軍官的他們，都或多或少的接觸過搜尋第四艦隊的工作，對埃爾飛這張英俊的面孔自然不陌生。

赫魯元帥示意幕僚羅德向在場衆人做出說明。

“就如諸位所看到的，這是羅伊斯人工天體發回的訊息畫面。羅傑指揮官向元帥大人發出的密報中，詳細敘述了埃爾飛上尉所說的，關于第四艦隊遭遇的災難，以及來自黃金帝國艦隊的救助……”

羅德的聲音平板，卻異常清晰，他一字不漏的将羅伊斯人工天體指揮官的報告作了最詳細的說明。赫魯元帥早已經看過了這份報告，在場大部分卻是第一次聽到來自羅伊斯的這個消息。他們面面相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麽，第四艦隊并不是遭到了外部敵人的攻擊，而是毀滅于突來的宇宙磁力風暴和隕石雨？”

“怎麽可能！喬治準校不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依照埃爾飛上尉的說法，事實就是如此。”

“不對，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怎麽可能整只艦隊都不存在了，而埃爾飛上尉卻能僥幸生還？”

“似乎是因為黃金帝國的艦隊救助的關系？”

“我不相信！這件事絕對有問題！該死的，你也應該明白磁力風暴的威力有多麽驚人！被卷進這種風暴裏，即便不化成宇宙間的塵埃，也不會如他這般毫發無傷！”

“我同意中将的說法，第四艦隊出事的地點我曾經去過，那裏除了戰艦的殘骸與塵埃，什麽都找不到！”

……

會議室中的争論仍在繼續，赫魯元帥緊抿着嘴唇，對衆人的争論置若罔聞。

“元帥大人，”幕僚羅德彎下腰，“是否要繼續下去？”

赫魯元帥點點頭，羅德站起身，在争論告一段落之後，接着說道：“事實上，并非只有埃爾飛上尉一個幸存者，只是人數并不多。按照黃金帝國宇宙艦隊的說法，再過一個月，其他幸存者的傷勢将得到徹底治愈，這些幸存者也會被分批送往羅伊斯人工天體。”

會議室裏再度陷入了混亂，赫魯元帥擰緊了眉頭，突然握拳，砰的一聲捶在了桌子上，“無論對方是抱着什麽目的，我們唯一的選擇，只有等待！但是，我要求你們時刻保持警惕！賽斯國內的混亂剛剛平息，若是再因這件事出現麻煩，難保馬爾斯那群好戰的家夥不會趁機搗亂！”

“可是，元帥大人，就如您所說的，黃金帝國宇宙艦隊真的可信嗎？”

“不。”赫魯元帥的聲音沒有絲毫的遲疑，“除了你們，我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在毒蛇沒有吐出信子之前，主動挑釁并不是聰明人的做法。我要求你們耐心等待，同時不放松戒備，在沒有弄清那支外來艦隊最終目的之前，我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确保賽斯共和國國內的穩定，以及随時準備好随時迎擊外來的敵人！”

話落，赫魯元帥站起身，右手握拳貼在胸口，“作為賽斯共和國的軍人，發誓要保衛我們的國家，保衛我們的星球，不惜性命！”

在場諸位高級将領随之起立，高聲回道：“我發誓！”

軍部這場會議結束後，赫魯元帥授意幕僚羅德致電劉郗，邀請劉郗共進晚餐。晚餐地點是在赫魯元帥位于水都之心二十九層的休息室內。晚餐期間，除了赫魯元帥與劉郗本人，只有赫魯元帥的幕僚與跟在劉郗身邊的肯特被允許在場。即便是門口的衛兵都被隔音罩隔絕在外。

劉郗當然不會認為赫魯元帥只是一時興起邀請他共進晚餐，他只能想到，這或許是赫魯元帥再次做出姿态，表明軍部對自己的支持。卻沒有想到，走進休息室，迎接他的并不是豐盛的大餐，而是一疊薄薄的文件以及寬屏上來自羅伊斯人工天體的畫面。

當劉郗了解到整件事之後，黑色的瞳孔急劇的收縮了幾下，沒有想到，這麽大的事情，軍部竟然能将消息完全壓了下來，一絲不漏。足見赫魯元帥的權利網有多麽的驚人。

“元帥大人，您希望我怎麽做？”

“我喜歡同聰明人說話，劉郗，你很聰明。”

劉郗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犀利的落在赫魯元帥的臉上，“如果我沒有利用的價值，你根本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我。即使……”即使這件事可能關系到賽斯共和國的存亡。

是的，存亡！

源自開國者劉瑞的血統，讓劉郗第一時間就能推斷出黃金帝國宇宙艦隊絕對是來者不善，即使那個生還的埃爾飛上尉，也絕對不能相信！如果他是赫魯元帥，不，如果他是羅伊斯人工天體的指揮官羅傑，他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拒絕埃爾飛同那位黃金帝國宇宙艦隊來訪者登上羅伊斯人工天體，哪怕那可能會讓事情向另一個糟糕的方向發展。

赫魯元帥沒有忽略劉郗眉間的戾氣，他突然覺得，或許劉郗不該成為一個政客，軍裝應該更适合他。

不過，他現在需要劉郗這個政客的身份，或許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需要。

“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赫魯元帥看着劉郗，說道：“那就是成為賽斯共和國的下一任總統。”

然後作為軍部掌控國家權力的擋箭牌是嗎？

劉郗勾了勾唇角，眯起黑色的雙眼，好吧，他答應，就當是為了偉大的賽斯共和國。只不過，如果赫魯元帥以為自己會成為在他掌心中跳舞的小醜，那他很可能會失望。

兩人端起面前的紅酒，在清脆的碰杯聲後一飲而盡。

遙遠的羅伊斯人工天體，諾維在結束同索蘭·艾德裏希的通話之後，要求面見天體指揮官羅傑。諾維突然提出要離開，羅傑在微微有些吃驚之後，也松了一口氣。雖然首都還沒有消息傳來，但是經過幕僚提醒，羅傑也清楚了自己未經核實便允許諾維同埃爾飛上尉登上羅伊斯人工天體是多麽愚蠢大意的行為。或許是長久沒有大規模戰争爆發了，羅傑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是被隕石砸到了腦袋。此時諾維主動提出離開，羅傑自然是沒有阻攔的道理。這個來自外星系的諾維，總是表現出非同一般的儒雅與風趣，可每當羅傑面對那雙無機質一般的淡色雙眼時，總會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森冷氣息。

諾維雖然離開了，埃爾飛上尉卻依舊留在羅伊斯人工天體。天體中的衆人對此毫無疑義。在他們看來，埃爾飛本就應該屬于這裏，從一開始就是。

這種馬虎大意，毫無根據的信任感，将在不久的未來給他們帶來慘痛的教訓，刻骨銘心。

諾維乘坐着小型飛行器回到了距離羅伊斯人工天體五十光年外的黃金帝國宇宙艦隊。随同他前來的，還有羅伊斯人工天體的副指揮官方則與兩位醫生。他們是受到諾維的邀請，同時也奉了羅傑指揮官的命令，前來确認第四艦隊其餘幸存者的。

小型飛行器完全由智腦操控，方則與兩位醫生近距離看到那支龐大的黑色艦隊之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他們無法想象，這麽龐大的艦隊背後，站立的将是怎樣一位馳騁宇宙的巨人。諾維對他們的驚訝不以為意，眼前只是索蘭·艾德裏希殿下麾下艦隊的一個小分隊，大部分的戰艦都被隐藏在兩百光年之外的一處隕石群之後，一小部分則被派去其他星系尋找補給來源以及随時向黃金帝國傳送訊息。索蘭·艾德裏希殿下長期離開母星，的确需要同皇帝陛下報備一下。同γ行星的齊納·喬那筆交易讓這支艦隊補充了幾乎可以跨越半個宇宙的能源，這讓天生好戰的黃金帝國軍人無不摩拳擦掌，争搶着去尋找補給品的任務。如果索蘭·艾德裏希允許，他們或許會像群餓狼一樣瘋狂撲向缪斯星系，但是，現在還不行。

小型飛行器降落在了其中一艘巨大黑色旗艦上，随同諾維前來的方則三人，被安檢人緣帶到了一個冷金屬房間中，白色的射線織成網狀掃描過他們的全身，從房間中出來，又被要求換下整套衣服。相比起這艘戰艦上的檢查工作，羅伊斯人工天體的安檢簡直就像小孩在玩過家家。

方則三人曾想提出抗議，負責接待他們的俊美年輕人卻讓他們的火氣無從發起，直到現在他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在一路上遇到的黃金帝國軍人，似乎都是一樣的俊美無匹，連言行舉止都帶着某種貴族風範。

“難道這個國家挑選軍人也要看臉蛋嘛？”

一位醫生有些誇張的說道，換下了身上的衣服。

諾維正同索蘭·艾德裏希詳細彙報着羅伊斯人工天體的情況，包括由天體推斷出的，缪斯星系現在的整體文明程度。

“殿下，我不得不再次強調，這個星系的文明發展程度雖然遜色于黃金帝國，卻與帝國下屬的一級領星相差不多，只是他們所占據的空間太小，人口也太少。使他們臣服，比毀滅他們能得到更多。”

索蘭·艾德裏希聽得頗有趣味，諾維的講述讓他興起了想要去這個星系看看的念頭。國家元首竟然是由國民選舉出來的？國民甚至有彈劾最高元首的權利？如果這件事讓父皇知道，不知道那位脾氣暴躁的皇帝陛下會不會直接率領麾下的皇家艦隊攻打過來。

恩，或許真有那種可能。

諾維的報告告一段落，來自羅伊斯天體的方則三人已經等候在接見室了。在見到索蘭·艾德裏希的一剎那，方則三人幾乎停止了呼吸。

銀色的長發，冰藍色的雙眼，白皙得幾乎透明一般的肌膚。在一身白色與金色軍裝的烘托下，索蘭·艾德裏希更像是一尊水晶雕琢的藝術品，而不是一個會呼吸，能走動的人。

索蘭·艾德裏希心情頗為不錯，十指相交放在腿上，銀色的長發自然垂落，态度可以稱之為随和的同方則三人交談。只是目眩神迷的方則三人并沒有注意到，在那雙冰藍色的雙眼中，他們同微不足道的宇宙塵埃毫無二致。

卡農軍事要塞捕捉到了小型飛行器離開羅伊斯人工天體的訊息，要塞指揮官特裏現在幾乎是草木皆兵，克裏特不在他身邊，要塞裏也沒有人有膽子勸說這位神經緊繃的指揮官大人，第八艦隊馬上被特裏指揮官調出了一半的戰艦出去巡邏，第六艦隊也必須提前結束休整期。倒黴的埃德加上校甚至被抓到了特裏指揮官的指揮艙中，暫時充當了特裏指揮官幕僚一職。

好吧。

埃德加上校很是為難的停下打到一半的電話，對着商平的電子拟向做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然後隔空吻在了商平的臉上。即使他吻到的只是一列電子編碼。

“寶貝，下回再聊吧。”

放下電話，埃德加上校依依不舍的離開了休息室。跟在他身後的要塞士兵看着上校大人無精打采的背影，悄聲議論道：“剛剛上校在和誰聊天？情人嗎？”

“怎麽可能？那個電子拟像的樣子還是個少年。”

“不過是個美人不是嗎？”

“好像聽一個第六艦隊的少尉說過，上校大人有一個在麥道夫軍事學院學習的養子。”

“哦，這樣。不過，上校大人的口氣哪裏像是在和養子說話？我情人同我說話的樣子都沒他溫柔。”

“不是吧……”

“好像就是……”

“……養成什麽的balabalbala……”

“……禽獸啊……”

此時的埃德加上校并不知道，商平之所以會突然致電給他并不是全無理由。鑒于商平的單人戰鬥機模拟實踐課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經過申請，商平得到了同畢業期學員一同前往卡農軍事要塞實習的機會。雖然時間只有短短的五天，卻足以讓其他小夥子羨慕得眼睛發紅了。同期得到這個殊榮的學員只有奧斯汀·索斯，這讓約翰在宿舍裏抱怨了整整一個星期。

商平本想提前告訴埃德加上校這個好消息，卻沒想到話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看着轉黑的電話顯示屏，商平随即釋懷，算了，就當是給埃德加叔叔一個驚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