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春去
鏽跡斑斑的防盜門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在關閉的同時，黑暗的房間被燈光照亮。
阮銀像是脫力一樣，将整個後背靠在房門上,長舒了一口氣。
頭頂的燈光暈開彩虹色的光圈，她漫無目的地盯着天花板看,鼻尖仿佛還有着淩琛身上古龍水的味道。
腦海中出現剛剛發生的事情。
她不耐煩地想要掙脫淩琛的桎梏，正要生氣,淩琛便松開了他，将雙臂垂在身側。
阮銀驚疑不定地後退一步。
卻發現面前黑色的身影微微滞了滞，板正的肩膀松垮下來,明明是很細微的一個動作,卻好像他整個人都變得頹廢起來。
阮銀把即将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頭頂的法國梧桐傳來沙沙的濤聲,一陣風吹來,穿過發梢,将阮銀頰邊的碎發吹得亂了。
在阮銀這裏淩琛的形象一直都是強大到無所不能的，她從沒有見過淩琛這樣脆弱的姿态。
“你……”阮銀有些奇怪地看向淩琛。
淩琛好看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過光亮，遠處的燈正好映在他的眼睛裏,将他眼底的陰霾趕走。
讓阮銀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問道：“你到底在說什麽？”
淩琛說辭讓阮銀一頭霧水,根本摸不清楚他的意思。
“我說。”淩琛掀下眼皮看她，又變回了平時的态度，語氣緩慢而認真地問道,“你真的要跟我絕交？”
提到這件事。
阮銀憋着一口氣，又不說話了。
早在四年前,她心裏就收回了和他絕交那句話，就等着再次遇到淩琛，她就和他就重歸于好，但是卻始終沒有等到。
所以大概。
她現在氣的,不是四年前的那場争吵，而是在氣淩琛自始至終的消失，氣淩琛真的就此放棄她。
就像是一個在賭氣的小孩子。
和好朋友吵架了，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好像誰先示弱，誰就輸了。
這口氣就在心裏憋了四年，直到見到淩琛的那一刻，阮銀所有的怨念全都爆發出來。
于是剛一見面，阮銀又拿出當時吵架的那套說辭。
“不是當時就已經說再也不見，誰要跟你好久不見。”
“別跟着我。”
“我不要你管。”
豎起全身尖刺，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激烈而強硬的抗拒着淩琛的靠近，但是她越抗拒，才越能說明她對淩琛的珍視。
阮銀突然在心裏自己問自己，她真的要舍棄淩琛這個人，要舍棄有關淩琛的記憶嗎？
和淩琛相關所有，幾乎涵蓋了她大半個生命，他們争來争去，鬥智鬥勇，阮銀所有成長的痕跡中都有着淩琛的身影。
只要一想起來，滿腦子都是他。
所以她舍不得。
黑色窗戶上的燈光一閃而過，窗外傳來汽車啓動的聲音。
阮銀推開窗戶向外看去，那輛銀灰色汽車正緩緩開走，最後消失在路的拐角。
仿佛全身的力氣被抽幹。
阮銀将自己扔在沙發上，雙目放空。
手機上收到淩晨的消息。
阮銀拿起手機，懶洋洋地打字回複。
-淩：“明天有時間？”
軟銀：“嗯。”
-淩：“還是原來的時間？”
軟銀：“嗯。”
-淩：“叫聲淩哥哥。”
軟銀：“嗯。”
軟銀撤回一條消息。
軟銀：“不叫！”
阮銀一激靈，從葛優癱狀态變回正式的坐姿，雙手捧着手機，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剛剛的手快過了腦子，才打出那個“嗯”。
-淩：“有心事？”
阮銀看着這條消息，猶豫了半天，又回了一句“嗯。”
-淩：“說來聽聽。”
阮銀正是想找人傾訴的時候，既然淩晨都這麽說了，阮銀幹脆将他當成了網絡樹洞，手上打字不停，将她和淩琛的前因後果全都說給了淩晨聽。
最後她總結道：
“簡要來說，我等他的時候，他一直沒有出現，後來我就放棄了。現在離那件事情過去這麽久，他突然冒出來說要冰釋前嫌。”
阮銀一字一頓地，将心中的困惑說給對面的淩晨聽：
“所以，他為什麽偏偏要等了這麽久的時間才來呢？”
阮銀皺着眉，看到上面出現對方正在輸入的小提示，抿唇等淩晨的回複。
半分鐘後，手機界面彈出一條消息。
-淩：“所以你現在面臨兩個選擇，一，抛棄之前和他發生的一切矛盾，你們重歸于好。二，放棄他，舍棄他，将他的一切都從你的生命中删除。”
這話冷靜而不留情面，将阮銀一直含糊不決的态度一刀切掉，将他們的關系清清楚楚割裂出來。
他給出兩個冷酷而決然選項供阮銀選擇。
問題極端，卻又現實。
但這樣的選擇實在是太尖銳了些。
阮銀盯着屏幕，陷入了沉默。
本該已經離開的銀灰色蘭博基尼正停在路邊，淩琛正坐在駕駛位上，手機屏幕照亮漆黑的車室。
在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聊天界面便停滞了，久久沒有阮銀的回複。
淩琛是故意的，他故意将問題剖析的幹幹淨淨，然後放在阮銀的面前讓她選。
他們大半輩子的感情，就放在阮銀面前任她割裂。
不可否認，他有賭的成分在裏面，他在賭阮銀和他一樣，都能夠在當年誤會發生後，不計前嫌的來贖回他們的感情。
淩琛的煙瘾好像犯了，他抽出一支煙咬在嘴裏，牙齒開合咬了兩下濾嘴，又将那只沒有點燃的香煙拿走，塞了一片口香糖在嘴裏。
滿口的薄荷香爆破在口腔，他極用力地咬了兩下，随後呼出一口薄荷味的冷氣。
淩琛盯着微信的聊天界面，耐心等待阮銀的回複。
他面上一派鎮定，依然是那張不變的冰塊臉，但是指尖冒出的薄汗卻出賣了他真實的情緒。
好像是上斷頭臺的前幾分鐘，又好像是面臨審判的前幾個呼吸，忐忑到，一秒天堂一秒地獄。
他在等待着阮銀的宣判。
這時淩琛手上的手套已經摘掉，手機屏幕的光照在手心，顯出一道深刻而顯眼的疤痕。
“咻”的一聲，阮銀終于将想了半天的答案發出去。
軟銀：“我覺得，我應該給我們彼此一個重歸于好的機會。”
在聽到消息提示音那那一刻，淩琛緊張的差點将嘴裏的口香糖咽進去。
但在看完消息後，淩琛心裏狠狠松了一口氣，緊繃的
随後，對話框裏又出現一條消息，是語音條。
點開。
阮銀甜軟又活潑的聲音出現在車廂，“謝謝你呀，幫我分析這麽透徹，非常非常的感謝。”
甜美的聲音又在車廂出現了三四遍。
淩琛唇角噙笑，長摁語音，加入微信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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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件事情，讓阮銀對淩晨的好感度猛增。
在此之前，阮銀一直将淩晨當一起打游戲的網友。
唯一可能能讓阮銀直觀認識到的，就是，淩晨是一個吃雞技術不錯的主播。
她從來沒有想過深入和淩晨交流，直到那天晚上他給出的選擇，直擊問題痛點，幹脆又犀利。
在阮銀的心目中，淩晨終于從一個片面的網友形象變得豐富起來。
不過今天的游戲進程不太順利。
十幾個人一起跳皮卡多，只有阮銀落地兩分鐘，依然只一把手/槍，還有一身一級套裝。
手槍對上AKM，裝備上的巨大差距根本沒有辦法用技術彌補。
于是，落地成盒。
阮銀洩氣的敲了敲鼠标，将視角轉在淩晨那裏，看他用UZI一頓掃射，的将剛剛擊倒阮銀的對手擊斃。
替她報仇後，淩晨幹脆利落收了槍，“解氣嗎軟軟？”
阮銀重重的點頭，回答道：“解氣。”
随後，阮銀就眼睜睜看到淩晨一點都不猶豫的自雷，結算界面跳出來。
其實，淩晨大可一個人打到吃雞，阮銀可以觀戰，只是不能自己操作，只能看着淩晨的動作。
但是他卻選擇了退出游戲，和阮銀一起再開一局。
阮銀被淩晨的行為感動到。
于是充滿鬥志地又開一局。
結果在阮銀搜尋物資的時候，不小心中了圈套，再一次的落地成盒。
‘軟軟今天好倒黴哦。’
‘淩神快去給軟軟報仇！’
‘軟軟今天有、、菜哦。’
‘今天軟軟是不是有點不在狀态？’
彈幕被淩琛看到了。
淩琛将和阮銀的連麥關掉，給剛撿起的搶裝好子彈，向阮銀被打死的方向走，去替她報仇。
這是一個四人滿編小隊。
他目的明确，很快鎖定了對面的位置，趁人不注意，一陣槍響，收掉一個人的人頭。
“我看你們現在開始嫌軟軟菜？說軟軟不在狀态？”操作狠辣，但是淩琛的聲音确實懶洋洋的，拖着好聽的尾音，像是沒有睡醒，“你們誰，沒有落地成盒過？”
砰的一聲，爆頭。
“看來要放個大招才行啊。”淩琛收起狙擊槍，變換位置，漫不經心地調侃道，“等明天，我找個代打替軟軟，也吃個雞兒什麽的。”
“這樣挺好，軟軟是我一個人的，你們聲音都沒得聽。”
說着說着，淩琛甚至開始真的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甚至開始認真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但是彈幕炸鍋了。
‘別！！千萬別。’
‘哥，你是我哥，求別把軟軟藏起來QAQ’
‘到底是誰在帶軟軟的節奏，房管大哥把他們都叉出去。’
‘帶你嗎節奏呢這是？’
‘房管：在操作了！馬上到位踢人。’
‘來了來了，實力護妻，那個男人帶着他的騷操作走來了。’
‘大魔王真的好寵軟軟，一點風吹草動都要替軟軟說話qwq’
‘講真，我一點都不懷疑淩神要把軟軟藏起來這種話。順便，帶節奏biss。’
‘就是淩神千萬不要把軟軟藏起來啊。’
阮銀對直播間的狀況一無所知。
但是她手機的貝貝響起消息的聲音，私信爆滿，全都是求她不要離開淩神的直播間。
阮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