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熱意未減,又湧上了甘甜而酸澀的情緒。
他正欲起身出門走走,榻上的人忽然“嗯”一聲睜開了眼,懷妄就停在了桌前,腳步挪不動了。
兼竹睫毛抖了抖,睜眼時有些沒回過?神。
清醒前一刻懷妄還?摟着他,他自餘韻中擡頭卻看懷妄垂眼定在了原處,像是離了魂。
他叫了聲“蒼譽”對面沒有反應,他便又去拍拍那俊臉試探地叫了聲“懷妄”,對面還是沒有應聲。不等他再叫“大郎”,眼前場景一換便已然出了幻境。
……
“醒了?”低啞的聲線響起。視線中,一張桌,四把椅,一襲白衣立在桌前。
兼竹清醒,自己回來了。
雖然幻境結束得有點倉促,但好歹有始有終,他撐在榻上坐起身,擡頭正對上懷妄的目光。
兼竹怔了怔,感覺那道目光中似乎有什麽不同了。他想想又覺得或許是自己還?沒從幻象中抽身,畢竟上一刻還在同人耳鬓厮磨,多多少少帶了點情緒。
想到這裏,厚臉皮如兼竹也不由面上微熱。
當着懷妄的面在夢裏和人釀釀醬醬,還?挺羞恥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夢中有沒有發出什麽不該發出的聲音,被人聽見。
“我……”兼竹開口,聲音略啞,他趕緊清清嗓子,“我出去散個步。”
懷妄只看着他沒應聲。他也不在意,只想先獨自冷靜一下,清空腦子裏的廢料。
兼竹翻身而起,卻在落地一瞬腰酸腿軟,膝蓋一彎就要跪倒在地——面前晃過?一片雪白。接着他落入一道懷抱,緊實有力的胳膊自身後環住他,将他提了提。
懷妄低頭擁着他,看見他黑發間透出耳廓的粉紅,渾身酸軟的模樣依在自己懷裏,他呼吸又亂了幾分?。兼竹這樣,都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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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适?”懷妄低聲問他。
兼竹哪好意思說是在幻境裏徹夜勞作,他撐着懷妄的胳膊直起身來,靈力在體內運轉,身上的不适很快消失。
“睡麻了。”他說。
“嗯。”懷妄聞言松了手,如往常一般,像是剛剛只不過?出于幫忙的心态才扶了一把。
兼竹拿餘光偷偷瞥了懷妄一眼,看對方神色未改,他在心底松了口氣:昨夜自己應該沒有什麽異常,懷妄應該沒發現自己在夢裏這樣那樣……
他輕咳一聲岔開話題,“我們今天有什麽計劃?”
“你不是來度假的?”“……”兼竹這才想起他們來魔界确實沒什麽目的,“對,我忘了。”
他說着又看着角落裏的那只“罪魁禍首”黑羊,後者睡得打鼾,羊毛一卷一卷,完全不知自己昨夜幹了什麽好事一般。
懷妄順着他的視線落過去,頓了頓又別開目光。
兼竹還?在心底盤算着:是兩天一次,還?是三天一次?
·
正想着,外面院中響起說話的動靜。谌殊和薛見曉的交談傳進屋裏:
“阿彌陀佛,他們怎麽還?沒起?”
“應該是兼竹沒起,仙尊又不睡覺。”
“薛少主不如去把人叫起來。”
“我不敢,你去。”
“或者我們端盆肉放在門口,兼竹施主應該自己就起來了。”
兼竹,“……”
他擡步過?去推門而出,吱呀一聲驚動了院裏的兩人。
兩人見他出來,掩下背地裏議論的心虛,恍若無事發生地打了個招呼,“早。”
兼竹的目光深深地掃過他二人,懷妄從屋裏走過來站在他身後,院中二人壓力陡增。
薛見曉察言觀色,看兼竹心情似乎還?不錯,他稍微大了些膽子問,“你怎麽起這麽晚,是昨夜做什麽美夢不想醒?”
他本是開玩笑,卻再次無意戳破真相。兼竹回想起昨夜的幻境,垂眼微微一笑,“确實不想醒。”
懷妄袖中的手緊了緊。
兼竹卻已走出屋門,同二人聊了起來。
他背對着門口,腦後的那條發帶依然牢牢地拴在發間。懷妄目光定了片刻,按下心頭的情緒走了過?去。
幻境果然是幻境,他于幻境中種種放肆,回到現實裏依舊如此。
…
說話間,兼竹幾人已經開始商量今天去哪兒浪。
他們剛出院門就有宮衛在外侯着,“域主說等各位起來了就向他彙報,他帶各位出去。”
兼竹贊嘆,“烏瞳兄的待客之道确實不錯。”
宮衛同他笑了笑,随即引着一行人朝浮途殿走去。
幾人一路邊走邊聊,薛見曉本來走在兼竹旁邊跟他叽叽喳喳,忽然他視線一轉看到了兼竹身側的懷妄——後者的目光一直落在兼竹身上沒有移開。
就連薛見曉看了他好半晌,他也沒有挪動半分?眼神。
兼竹發現薛見曉的注意力跑偏,便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身側的懷妄,正好和後者對上眼神。
他微微皺眉:……什麽情況?我看着你,你看着他,他看着我,這是三角形的穩定性麽。
“你們在幹嘛?”兼竹沒忍住開口。
薛見曉收回目光,“沒有啊,沒什麽。我看仙尊今天氣色不錯。”
“是嗎?”兼竹說着又看了懷妄一眼,懷妄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只垂眼注視着他,神色多了幾分?專注。就好像眼中除了他以外看不見別的地方。
兼竹愣了一下,拿手在懷妄面前晃了把,“視野開闊一點,仙尊。”
懷妄,“……”
他輕輕應了一聲,又轉回頭目視前方。待兼竹和薛見曉重?新開始說話,懷妄的餘光再次飄了過?來。
敏銳捕捉的薛見曉,“……”
不知是怎麽回事,他總覺得只是一夜之?間,仙尊對兼竹的占有欲更強了。之?前是他們幾人同行,他又多有關注,這才能隐隐從一些細節上察覺出來——不像現在,仙尊的每一絲神色都好像在無意識地向四周人散發着一個信息:這是本尊的人。
薛見曉不敢問,也不敢說。他轉頭看了眼谌殊,想知道對方是不是也察覺出來了。這樣他還?能多個八卦的小夥伴,不然一個人憋着太難受了。
卻見谌殊神色慈悲,手持念珠,四下環顧。薛見曉,“和尚,你在幹什麽呢?”
“貧僧在看這宮中還?有什麽可以超度的。”
“……”他感覺憋得更慌了。
·
很快就到了烏瞳的浮途殿,大概是有宮衛提前彙報過,烏瞳已經等在了殿前。
一襲紅衣輕裝,十分?休閑。他看着幾人挑眉道,“走吧,今天帶你們去個有意思的地方。”
兼竹揣着袖子探頭過?去,“多有意思?”
烏瞳剛要開口就看懷妄将兼竹朝自己身邊帶了帶。他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掃過二人,又暗自嗤了一聲同兼竹道,“和你很相襯,你會喜歡。”
兼竹頓悟,“看來是絕世美景。”
衆人,“……”
薛見曉又開始瞄烏瞳。兼竹見他今天眼神總是四處亂竄,胳膊輕輕一撞關切道,“眼幹眼澀眼疲勞?”
“……沒有。”薛見曉只是覺得烏瞳這措辭有些微妙,就像是為了兼竹才帶他們去的,他想着看了眼懷妄的表情。
然後就看懷妄和烏瞳二人正隔空在對視着。
薛見曉忙移開目光,同谌殊小聲逼逼,“和尚。”
谌殊,“?”
“不如先把這宮中的我給超度了。”
“……”谌殊道了聲佛號,“薛少主,你這心态就很不陽光。”
…
烏瞳所說的地方距離宮殿很遠,但他作為魔域域主出行都有專門的車辇。
車辇以金玉紅木搭建,內裏寬敞可乘十來人,鎮魔鈴挂滿兩側,随風發出叮呤輕響。統領柳越和幾十名宮衛随行,他們直接坐着那豪華車辇,轉瞬便到了目的地。
一落地,就見四周天空烏紅一片。
烏瞳站在巨大的石門前方,蜿蜒的藤蔓盤繞在石柱之上,紮根地底。石門正上方四個大字:沉默之?淵。
薛見曉朝谌殊身側靠了靠,兼竹卻并未有防備之?心,反而饒有興趣,“你說和我相襯的是什麽,無底洞一樣的胃口?”
烏瞳笑了一聲沒有解釋,擡步走在前面。
沿途進去,一條石路直通深處,四周是怪木巨藤。周圍溫度漸漸上升,懷妄靈氣一動,那灼熱的溫度又降了下來,讓幾人維持着舒适的體感。
兼竹誇贊,“你真?貼心。”他說着下意識要靠在懷妄肩頭,剛靠過?去又反應過?來這會兒不是在幻境,便生生停住了。
懷妄在他靠近一瞬身形僵硬,卻見兼竹又撤了回去,心頭微沉。
……換成自己就不行?
烏瞳斜了懷妄一眼,“嗤。”但他沒說別的,只徑自走在前面。
到了某處烏瞳停下,擡手憑空開啓結界。結界像是上次進入魔界的那道門一般旋然而開,開啓一瞬熱浪撲面而來,火星迸濺直接在眼睫毛前“啪”地爆開!
兼竹神色未變,烏瞳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是欣賞,随後撐起一道防護罩攏在幾人周圍率先走了進去,只餘柳越及一行宮衛守在外面。
衆人跟着他沒走出多遠就到了一處深淵前。
四下裏寸草不生,地面凹凸不平,深淵下方翻滾着赤紅的岩漿。
“就是這個。”烏瞳說着擡手,那岩漿翻湧之?間如汩汩湧泉,漸漸的自下方浮出一朵九瓣紅蓮,紅蓮旋轉而上,光影陣陣,蓮心躍然一簇明火。
兼竹看不懂,“和我相稱?”
烏瞳,“嗯。”他還?記得那夜在陣法之?中,自眼前驟然綻開的一朵青蓮。
一路上都未開口的懷妄神色一凝,忽而出聲,“浮世九蓮離火。”
烏瞳瞥他,“倒是識貨。”
“離火?”兼竹聞言便想起蒼山寒潭底下似乎也有一簇離火長明。
他上次開啓大冒險時還差點變成深海烤魚,好在懷妄拉了他一把,也不知這兩簇離火是不是出自同源。
他看向懷妄,後者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側眼看來微微颔首。
旁邊的烏瞳已經介紹起來,“世間共有六簇離火,追根溯源都出自同處,而後分散三界各個角落。浮世九蓮生自三途河岸,上古神匠煉兵,多用離火熔鑄。”
兼竹聽懂了,“用來鑄神兵利劍的?”
他腰側劍鞘突然一陣嗡鳴,像是在回應他所言。兼竹便擡手拔出劍鞘,“阿筍,鑄造你的是什麽火,你可認得下方這離火?”
随着時間推移,深淵底部離火的熱度湧了上來。劍鞘持續嗡鳴,似感受到下熾熱的溫度,開始産生反應。
兼竹笑了一聲,“莫不是被火烤怕了。”他說着不再折騰自家劍鞘,反手要插回腰間。
然而還?未将劍鞘插穩,他指尖猛地一顫。
“哐啷”,劍鞘落在他腳下。
兼竹“嗯”一聲皺眉,識海深處忽而又浮現出上次在寒潭底下乍現的那枚烙印。
“兼竹!”在薛見曉的驚呼聲中,烏瞳陡然色變,伸手想要扶住兼竹的胳膊。
然而另一人比他更快。
懷妄在劍鞘落地的一瞬便長臂一攬,将兼竹籠入懷中。澎湃的靈力自他背心注入,緩解着他神識中混亂的暴.動。
“兼竹。”懷妄沉下眉,“凝神靜氣,不要多想。”
但兼竹此時已經聽不見懷妄在說什麽了。他的識海裏好像有一鍋沸水在“咕嚕咕嚕”地冒着泡,那處烙印熱得發燙。
這已經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在寒潭底下,第二次是在與劍鞘簽訂契約之時。
地面上的劍鞘震動起來,“啪嗒啪嗒”地敲擊着冷硬的地面,發出劇烈的響動。
“懷妄……”兼竹下意識揪緊懷妄的衣襟。
嘩啦,衣衫一展。懷妄直接将他打橫抱起,轉身沖出這裏趕回別苑。
身後烏瞳面色冷肅,彎腰拾起那劍鞘也匆匆跟了上去。
“怎麽回事?”“阿彌陀佛。”薛見曉和谌殊緊随其後。
懷妄速度很快,抱着兼竹一路往回趕,遠離了那處離火。兼竹依在他懷中,額心抵在寬厚的肩頭,同昨夜一般。只不過?此時是痛苦地皺起了眉,口中叫出的名字是“懷妄”。
懷妄将胳膊收得更緊,心頭揪起。
他早該想到的。那次兼竹在寒潭中發生意外,他只當是修為不夠,現在想來應該是受到了潭底離火的影響。
他要是早點想到,就不會叫兼竹如此難受。
懷妄抖着指尖,飛速抱着人回到宮殿別苑的廂房中。
門“哐當”一聲敞開,他大步走進去将人放在榻上。兼竹遠離了離火,靈力已經穩定下來,似乎正在緩神,他微微從懷妄肘彎間撐起。
身後的發帶順着他起身的動作耷拉在懷妄的手腕間,沁涼一片。
懷妄忽然頓了頓。
這條發帶如今不過?是個裝飾品,根本護不住人。
那倒不如由他來重新做一條,五行符陣,萬千道法,往後餘生必能護他。
作者有話要說:懷妄:發帶在手,天下你有!
兼竹: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懷妄:……
營養液摩多摩多,也一起留下~
*前情回顧在:12章、13章、24章、25章。
*四海皆是朋友,審核高擡貴手,只是賞花喝茶,別的啥都沒有。
感謝在2021-06-03 23:54:35~2021-06-04 22:09: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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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58、事後獨處
“我沒事了。”兼竹從床上?撐起?來, 那條發帶又離開了懷妄的手腕。
懷妄回過神,目光轉而落在他面上?。兼竹若有?所思,“我怎麽會對離火産生這麽大?反應?”
不等懷妄回答, 他又自言自語,“難不成我是水做的?”畢竟水火不容。
懷妄, “……”
正說着,門口又傳來一陣動靜, 卻是烏瞳走了進?來。他手裏拿着那把?劍鞘随手擱在桌上?, 劍鞘已經停止了震動,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
“你沒事吧?”烏瞳面色不好看, 人?是他帶去的, 卻出了這種意外。他眉頭緊鎖,視線從兼竹身上?掃過,試圖察看他有?無異狀。
“沒事,可能是中暑了。”兼竹翻身而起?,看上?去确實沒事。
屋內兩人?見狀稍稍松了口氣?。
谌殊和薛見曉也趕了回來, 薛見曉一進?門就沖到了兼竹跟前, “怎麽回事,你剛剛怎麽了?”
兼竹說,“我也想知道。”
薛見曉又轉頭看向谌殊,“和尚,你不是會醫術嗎?你給人?看看。”
谌殊站在原地不動,盤過念珠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阿彌陀佛。”玄而又玄的模樣同初見時如出一轍。
懷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定了片刻又收回。烏瞳沉吟一二?, “我叫宮中的醫師來給你看看。”
“不用,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已經沒事了。”
“那怎麽行?。”
兩人?還在推來推去,懷妄忽然撩起?衣擺在兼竹身旁坐下,一只微涼的手扣在了他腕間。兼竹停下話頭側目而來,“你也會號脈?”
懷妄說,“放松,讓我的神識進?去。”
話音一落,屋內安靜了半晌。放任一個?人?的神識探入自己的時海有?一定風險,若非對對方?信任至極,一般都會有?所戒備。
谌殊笑?眯眯地撚動着佛珠沒有?出聲,薛見曉的視線在面前三人?臉上?劃過,烏瞳眉心沉了下來,看向兼竹。
兼竹卻自然地攤開手,沒有?半分猶豫,任由懷妄神識闖入,“你進?來吧。”
不知哪個?字眼觸動了懷妄,他按在人?腕上?的指尖輕震,很快又定下神來,聚精會神探出自己的神識。
屋內其餘三人?不敢打擾,烏瞳默了一下,随後朝門外甩出一道靈力隔絕了外界可能的驚擾。
薛見曉退了一步同谌殊站成一排,心底默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
懷妄的靈力渾厚洶湧,又如化雪的春汛一般清冷沁涼。
兼竹不是第一次讓懷妄的神識進?入自己的識海,畢竟兩人?以前也是“神交已久”的關系。
甚至越交修為?越高,直接讓懷妄交得突破大?乘,自己也停在了合體後期。兼竹毫不懷疑,若不是懷妄渡劫時失憶,兩人?按這個?速度繼續交下去,第二?個?突破大?乘的就是自己。
那道神識闖入自己的經脈和識海中,一路暢通無阻,竟有?些輕車熟路。兼竹心念一動:不知道這份熟悉能不能讓懷妄想起?來什麽?
懷妄進?入兼竹的識海後,細細地進?行?了一番查探,并沒有?做別的。哪怕他二?人?昨夜已交頸相纏,他此刻也只是安安分分地替兼竹檢查了識海。
在觸及深處的那枚烙印時,懷妄頓了頓,握在兼竹手腕上?的指腹輕輕擦過,像是安撫。随後他試探地觸碰了一下那枚烙印。
對離火産生了劇烈反應的烙印在接觸到懷妄的神識後并沒有?産生過多反應,懷妄試探了幾下,接着退了出來。
兼竹睜開眼,仔細地瞧着前者的神色,想看看他出現?有?沒有?被雷劈過的表情。
然而懷妄毫無異色,只是同他說,“暫無大?礙。”
兼竹失望地嘆了口氣?,“唉……”
懷妄:?
衆人?:?
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這聲嘆氣?有?多麽不合時宜,兼竹轉而換了副積極的姿态,“沒事了,扶我起?來,我還能接着浪!”
“你還是歇着吧。”烏瞳不留情面地開口。
兼竹聞言看向懷妄,意圖通過和烏瞳不對盤的懷妄達成相反的意見。
但懷妄這次并沒有?和烏瞳作對,只是默認,還順手把?兼竹按回了榻上?。
兼竹,“……”
這日子沒法過了。
·
眼下并無異況,兼竹想着既然暫時查不出來,便不再去糾結。
看他恢複如常,在場幾人?也算安下心來。薛見曉和谌殊離開了廂房,不打擾兼竹。烏瞳站在榻前看了兼竹一會兒,說道,“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兼竹目光在屋裏搜尋着傳訊石,“怎麽叫你?”
接着他就看烏瞳從懷間摸出一根青色的小羽毛,朝他抖了抖。兼竹這才想起?,自己先前拔了根羽毛給烏瞳用作傳訊,他笑?了一下,“好。”
懷妄投去一道死亡凝視。
烏瞳便轉頭向懷妄勾勾唇角,當着他的面,慢條斯理地将?那撮小羽毛揣進?自己懷裏,轉身走出了房門。
待他們全部離開,懷妄袖風一掃将?屋門“哐當”關上?,屋內只剩他二?人?。
兼竹見他就差打封條,不由問?道,“你該不會想讓我在這床上?癱一天吧?”
懷妄想了想也覺得不現?實,他說,“那你想做什麽?”
兼竹正想說“出去浪”,又瞅着懷妄的神色——不像是能放自己出去浪的模樣。他目光一轉忽然看見了角落裏的黑羊……
昨晚就只做了一次。
懷妄見兼竹視線飄向角落,眉心不由一跳,“兼竹。”
“嗯?”兼竹轉向他。懷妄嘴唇張了張,想說什麽卻又按下。他嘴唇幹澀,心頭燒起?了無名火。
“沒什麽。”他說。
…
兼竹待在屋裏無聊,想着還不如再續舊夢。但懷妄說什麽都不讓他睡覺,理由相當扯:說是白?天睡覺對身體不好。
他誠心誠意地發問?,“怎麽不好?是覺得不利于我進?行?光合作用?”
懷妄,“……”他看兼竹确實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便垂眼細想有?沒有?讓人?興致盎然的方?法。
但他想來想去都想不出有?什麽能讓兼竹感興趣的東西。懷妄坐在床榻邊低着頭默了會兒,頭一次覺得原來自己這人?也挺無趣。
甚至,有?可能,比兼竹那前任還無趣。
兼竹看懷妄不知怎的突然陷入一種迷一般的低落,他失笑?一聲,“那你給我表演個?節目。”
懷妄擡眼看着他,有?些無措。自己也不會表演什麽節目,除了舞刀弄劍——但他總不能在這屋裏舞劍,不然烏瞳這宮殿得被他拆了。
兼竹揣着袖子靠在床頭好整以暇,“吹拉彈唱,你自己選一個?。”
懷妄心說自己哪會什麽吹拉彈唱,最多修個?房子、築個?巢還比較拿手。想到這裏他忽而一頓:昨夜幻境裏,兼竹說那人?給他做了盞浮蓮燈罩。
懷妄便起?身說,“你等我一下。”
兼竹看他起?身,瞬間驚了:懷妄該不會真的要給他跳支舞?他腦補了一下,接着靠在床頭笑?出聲,笑?得身子都在極富韻律感地打抖。
懷妄見狀就猜到他在腦補什麽,但他沒有?辯駁,只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兼竹看着他的背影,“懷妄,你難不成還要換身衣服?”
但懷妄已然走遠,只留下兼竹在床榻上?探頭探腦,期待地搓手。
兼竹在榻上?等了沒一會兒,懷妄便折了回來。
速度之快,生怕他睡着了似的。他回來時懷裏抱了一大?堆樹根,都是上?等木質,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挖的。兼竹暗自祈禱:可別是從烏瞳後花園裏挖的。
“這是做什麽的?”
懷妄坐到床沿,抿了抿薄唇,“我給你雕點小玩意兒。”他說着擡着眼看來,“你喜歡什麽?”
兼竹沒想到懷妄是準備給自己表演木雕,但仔細想想确實又是他的風格。以前懷妄也送過自己好幾個?小木雕,但都是雕好了才送來的,他還沒看人?親手雕過。
他這會兒來了興趣,稍微坐正了身子,“那你給我雕個?燈臺。”等他找個?時間去蒹山把?燈罩拿回來,正好還能配個?對。
“嗯。”懷妄應下,“還有?呢?”
“雕個?小黑,再雕一只你的鶴。”兼竹開始暢想,“回蒼山的時候擺在你院子前面,這樣他們耕地都有?動力了。”
懷妄,“……”
懷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淺色的眼底映着這副資本家的嘴臉,“好。”
·
他們在屋裏雕着木頭,懷妄最開始還怕兼竹覺得無聊,但雕着雕着兼竹就湊過來,還饒有?興趣地問?東問?西,指指點點說“再加個?這個?”、“要個?那個?”。
兩人?靠得很近,兼竹歪着腦袋去看懷妄雕的花時,幾乎就要靠在後者的肩上?。
懷妄心跳驟然加速,手下差點刻歪。
他這會兒終于意識到出了幻境并不是一切如常,還是有?什麽不一樣了。
就像此刻只是微微靠近,他便難以遏制地奢求更多。
兩人?在屋裏一坐就是大?半天,懷妄雕了個?燈臺,又雕了兩只勞動人?民,還順手雕了朵九瓣蓮花,無公害無污染的。
兼竹拿着愛不釋手,“真的全部給我了?”
懷妄說,“不然呢。”
如果不是看兼竹喜歡,他又怎麽會用五岳傾頹的劍意去雕這些小玩意兒。
兼竹樂滋滋地收下。懷妄見狀頓了頓,“和你以前見過的那些比,我雕的如何?”
“自然是最好的。”
懷妄“嗯”了一聲,室內的氣?溫頓時變得暖意融融。
…
臨近太陽落山時,院外忽然傳來動響。
兼竹擡頭,“他們回來了?”
“應該是。”
“也不知道他們今天逛了些什麽好玩的。”兼竹說着翻身而起?。
兩人?出了門,院中卻不止谌殊和薛見曉,烏瞳、柳越和一行?宮衛都在旁邊。兼竹一愣,“怎麽了?”
院中幾人?聞聲轉過頭,烏瞳率先朝他走過來,“休息得怎麽樣?”
兼竹笑?了一下,“本來就沒事。”
他說完懷妄的聲音又跟着落下,“我陪着他,當然休息得好。”
烏瞳:呵呵。
懷妄:呵呵呵。
旁邊的宮衛們已經在用奇異的眼神偷偷打量三人?。薛見曉輕咳一聲打破這氣?氛,“訟閣的人?追到這邊來了,剛被烏瞳……烏瞳兄抓起?來。”
他這稱呼說得磕磕巴巴,顯然還十分生疏。好在烏瞳也沒在意,“嗯”了一聲。
兼竹驚訝,“訟閣還能追到魔界來?真是敬業。”
先要查出他們身處魔界,又要找到進?入魔界的方?法——說不定就連烏瞳是魔域域主他們都查到了。難怪說訟閣的地下情報網可在三界位列前番。
薛見曉說,“應該是我爹委托了訟閣,我們天闕宗并沒有?來人?。訟閣接了單子,看來是要抓我回去,順便處置和尚。”
要被處置的谌殊面上?雲淡風輕,仿佛與己無關,連微笑?的弧度都沒垮一下。
兼竹再次感慨:出家人?心态就是好。
他又問?烏瞳,“你把?人?抓起?來了,然後呢?”
烏瞳邪氣?地一笑?,“呵……擅闖我魔域,當然得留點紀念了。”
兼竹警惕,“什麽紀念?”一根手指?一只胳膊?一顆明亮的眼珠子?
烏瞳轉頭看了眼遠處連綿的山脈,“天要黑了。”
·
等到夜色完全沉落,遠處山脈燃起?一排烽火,兼竹這才知道烏瞳是什麽意思。
被抓起?來的八名訟閣殺手胸前綁了牌子,閃亮的小燈牌上?分別刻了幾個?大?字:恭、祝、域、主、千、秋、萬、代。
烏瞳将?他們一人?綁在一個?烽火臺下,遠遠看去就像拉了條閃亮的應援橫幅。
幾人?:……
兼竹感慨地轉頭誇贊烏瞳道,“你可真是個?人?才。”
烏瞳謙虛,“都是從你那小傳單上?得來的靈感。”
兩人?相視一笑?:看來都是狠人?。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懷妄的聲音打斷了他二?者的對視。
烏瞳冷冷一笑?,接着大?手一揮。統領柳越從一旁走上?來,手心攤開,赫然一枚刻影石。遠處的場景立馬被生動地記錄了下來。
“來而不往非禮也。”烏瞳說,“挂一晚上?,第二?天讓他們把?這份珍貴的留影給那閣主捎回去。”
“一些小貓小狗就敢往我魔域裏扔,還想來抓我帶回來的人?……小小一個?訟閣,怕是沒把?我魔域放在眼裏了。”
一段鳥傲天的酷拽發言結束,兼竹等人?捧場地拍了拍巴巴掌,“沒錯沒錯,真是嚣張至極。”
烏瞳說完又拿過那塊刻影石,畫面一轉正對着自己那張不可一世的臉,“叫你丢來的那小貓小狗都回去,要進?我魔域,你得親自登門拜貼。”
…
替他們将?訟閣的仇恨值拉到最高後,烏瞳轉頭回了自己的寝殿,只剩那八名殺手還綁着小燈牌挂在烽火臺下。
兼竹臨走前又看了那橫幅一眼,他見柳越也在一旁,便問?,“明早你就将?他們送出去?”
柳越搖頭。兼竹:?
前者嚴肅周正的臉上?寫滿了正經,“丢出去。”
兼竹:……
暫時處理了訟閣的人?,他們各自回屋。
雖說抓了這八個?,但也不知道會不會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還有?別的人?埋伏在暗中伺機而動。
兼竹和懷妄兩人?倒是毫不擔心,若是訟閣的小殺手都能随意威脅到合體後期和大?乘修為?的他們,這境界也未免過于兒戲了。
但他兩人?都不是目标,隔壁的谌殊和薛見曉才是首當其沖。兼竹不擔心谌殊,就怕薛見曉被打包帶走。
他同懷妄說,“你去幫他們加道結界,免去後顧之憂。”
懷妄沒有?拒絕,走出屋門去給二?人?加結界了。防禦結界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很快就加好。
加過結界之後薛見曉和谌殊又同他說了幾句話,待懷妄回屋,就見那道青色的身影正蹲在角落。
兼竹趁着懷妄離開這檔,狗狗祟祟地和黑羊打着商量,“三天一次,你給我化幻境。我多耕耘一天,你就少耕耘一天,如何?”
懷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