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顧今生今晚值得是晚班,雖然不用通宵,但是也要到十二點才回家。傍晚吃飯時,顧今生打了個電話給謝九安,照例跟他說好自己今晚晚回去,而且有可能的話,十二點了,那就直接在所裏睡覺,晚上回去太遲,怕把謝九安吵醒了。比如上次夜班就是。
其實如今顧今生每天上什麽班,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比謝九安更清楚了。只是倆人好像養成默契了一般,尤其是顧今生自己工作上有什麽時間的變動和安排是一定會打電話給謝九安的。此種情景十分類似在外工作的丈夫晚上如果不回家吃飯的話,都要給妻子打個電話……
謝九安嘴上表示知道了,可是等吃了一頓慣例的一個人的午飯,和沒有顧今生的晚飯之後,九爺覺得實在是太落寞了。而且一想到顧今生晚上不回來的話,已經不是落寞,而是寂寞了。雖然一直住在一起,但是謝九安覺得一會半會見不到顧今生人的話,他心裏就好像缺了一個地方,空落落的。
于是,等十一點的報時提醒一響,謝九安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他要去接顧今生回家!從這裏走到派出所半個多小時足夠了,一想到顧今生要是思想不堅定地留在派出所睡覺,隔壁房間空着,他心裏就不踏實。
要是自己都走到派出所了……阿呆應該不會拒絕跟自己回家吧……
九爺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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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潇打趣地看着顧今生居然才十一點半就開始收拾東西,“喂,我說小今生,你今天可是難得地偷懶啊,這麽早就開始收拾了!你急着回家麽?”
顧今生瞄了眼李潇促狹的眼神,自顧自地将桌子上亂七八糟的文件袋之類的東西整理清楚,淡定地說道,“你通宵,我到點而已,哪有偷懶。收拾好了,等下好走不是。”
“來嘛,來嘛,留下來陪李潇哥哥我睡覺~”李潇坐在顧今生對面狂狼地“勾引”顧今生說道。
“你再用這種語氣和神情跟我說話,我是真的會去隔壁掃黃大隊舉報你的,李潇同志。”顧今生抿着嘴角,略帶鄙視的目光透過長長的睫毛掃射過去。
“反正你家裏也沒啥人了,還不如留下來我陪你聊聊天!”李潇收回自己的表演說道。
“我對和你聊家長裏短的八卦不是很感興趣。”顧今生絕望地看了眼李潇,想起他的耳朵已經忍受着家裏另外一個八卦之王的折磨,的的确确是不能再接受另外一個了。
他發現,其實謝九安真的應該和李潇認識認識,倆人都非常非常愛八卦,各種街頭巷尾的奇聞趣聞是倆人的最愛。只不過,謝九安因為soho在家通過和各種大叔大媽相識獲取八卦資源,而李潇身為民警,簡直就是站在一片肥沃的八卦土壤上。
“那個,阿生啊,不是我對嘴啊,咳咳”,李潇磕磕巴巴地說道,“你,呃,那什麽,你真的把周子遷甩掉,然後,和那個謝九安在一起了?”
顧今生曾經在剛得知周子遷出軌的那一段時間,上了某個論壇,裏面有這麽一句話,大意就是,失戀會讓人覺得刻骨銘心的痛,一個是時間不夠長,一個是沒有更好的人出現。顧今生當時根本不信這句話,說這種話的人完全可以用站着說話不腰疼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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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謝九安走近自己的這段時間後,他發現,因為有謝九安的存在,他去戰勝這段痛苦的時間急劇縮短了。當有一個人,更可以給你生活的溫暖和陽光時,你幹嘛非得一個人一直躲在陰霾裏?
這不但對自己很殘忍,更加對窗外的陽光不公平。
所以要是日歷再多往前翻,李潇問這個時,顧今生絕對會沉默不語,用無聲來抗議這件事情,用沉默來折磨自己。他不傻,他時時刻刻記得奶奶給說過的,他的名字叫顧今生——只顧今生,活在當下。
一個人在這世上走一遭并不容易,比如他,很小的時候遭遇家庭變故,他的爸媽都有了各自的家,他的家卻沒了。又比如謝九安,看似風光十足的家庭,可論起出身,謝九安其實只是個私生子,他連自己老媽都沒見過。并且也像是他自己說的,他福大命大撿了前面哥哥姐姐剩下的漏,要不然,也許他活不到成年。
可無論如何,你都得活着,并且不辜負人生地活着。各種各樣的不如意都會有過去的一天,最不容易的是調整你自己的狀态。
因為,在顧今生從到奶奶身邊開始,接着他上小學,不明事理的鄰居孩子和班上同學要麽欺負他,要麽孤立他,他曾經很是郁郁不樂地很長一段時間。每天去上學,或者放學出去玩,對他來說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久而久之,他就寧願一個人呆在家裏。
可後來,當他嘗試走出去,他發現,這些痛苦簡直不堪一擊。
即便說起周子遷,心裏的某個地方依舊會隐隐作痛,顧今生無可奈何地歪了下頭,“是啊。咱們碰到的家庭糾紛因為丈夫出軌,妻子外遇而引起的,還少了嗎?大約人性如此,得到的東西太久了,習以為常,就不再珍惜。”
“那謝九安呢?”李潇緊接着問道。
顧今生當然知道李潇提到謝九安的意思是什麽,想起這個人,顧今生不自覺地嘴角彎着,剔透的眸子染上一層淡又清晰的光彩,“我是害怕過,李潇,不用說你也是知道的。我怕再一次承受這樣的打擊,七年,我和周子遷整整認識七年我才活了多少歲?他占去我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生長度。可我不能因為一個周子遷,而拒絕謝九安。周子遷是周子遷,謝九安是謝九安。如果我這樣想,我對謝九安就太不公平了。”
“那家夥,除了帥一點,高了點,油腔滑調了點,可沒啥優點好不好!”李潇聽着顧今生話裏的意思,他是真的打算接受謝九安了?
于是板着臉嚴肅地說道,“可我看謝九安可不那麽簡單。說他油腔滑調麽,是有,可心機城府絕對有,那天他看程嘉州的眼神,一般人可不會有的。對了,他到底是做什麽的啊!我可真看不出來了。絕對不是小白領,也絕對不是小老板!”
顧今生扶額想着,謝九安果然是容易讓人誤會的對象啊!起碼沒有周子遷那樣屬于成熟穩重類型容易讓人接受。不過,李潇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可是看人還确實準。
“呃,他,他現在在家裏設計建築圖紙——”顧今生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跟李潇解釋謝九安的身份,說他是黑道大少爺都不為過。只不過,已經是轉白了。
“好了好了,我得下班了,不跟你聊了。”顧今生匆忙起身說道。
李潇又怎知他并沒有全部講實話,只不過自己這個朋友一向性格如此,李潇又是個不愛逼着人的,于是笑了笑,“是是是,趕緊回家吧,謝九安那小子估計沒見到你人的話要跳腳的!”他可沒忘記,那晚上顧今生值晚班出警去了,偏巧手機沒電,謝九安差點沒将李潇的手機打爆!
顧今生的動作一頓,不自在地臉紅了紅。按照以往的習慣,一般要是顧今生值晚班的話,周子遷就會選擇在他的另一個房子裏頭睡覺,在公司忙到晚,直接去近的那套房子。而顧今生也理所當然地睡在派出所裏,雖然離得近,可周子遷不在,又是夜裏十二點,索性就不回去了。
可想到現在有個謝九安在家,而且這家夥非常不老實,嘴上答應地好好的,大半是做不到的。顧今生不得不承認,謝九安真的是非常在乎自己。于是,顧今生同志老老實實地選擇了回家。
十二點了,夏日炎炎的熱氣已經散去,夜晚的城市裏難得吹着一陣陣涼爽的晚風。燈紅酒綠的故事依舊在上演着,讓城市還未入眠。長洲市的芒果樹此時都已經成熟,樹上挂着一顆顆碩大的綠色果子。芒果的清香,隔壁一條街的大排檔傳來的飯菜酒氣,混合成一種奇異的,帶着熏人醉的感覺。
顧今生帶着一種隐隐的期待和愉悅感騎着腳下的車,三角梅早已凋落而盡,沿着牆伸出來的,是一排排豐盛結果的芒果枝條。
然後,他拐了個彎,差點撞上人,等定睛一看,不是謝九安是誰!
謝九安眼疾手快地一把擋住來人的車把,剛想動怒,一擡頭,随着街邊的街燈一照,這個車自己很熟悉——自己威脅過它;這人,他更熟悉——自己抱過他。
“呀!阿生,你真的有回來啊,動作這麽快!”謝九安一想到,顧今生并沒有為了方便而直接睡在派出所裏,他直覺地,某人是為了自己回來的,所以語氣很是高興熱烈。
“謝九安!我就知道,半夜不睡,出來溜達還是散步啊你!”顧今生一副我果然很了解你的樣子看着謝九安。
九爺尴尬地摸摸鼻子,“不知道為什麽,我,你,一晚上沒見你人,心裏空空的。”
顧今生瞥了他一眼,“那走路也得好好瞧着啊,心神不寧什麽呢!”
九爺急急忙忙地讓出來,“我哪裏是急急忙忙了,你瞧,我後面跟着一個東西呢,九爺我是怕踩到它!”
顧今生探頭一看,這才發現謝九安的腳後跟邊上站了只白色卷毛小狗狗,正縮着小爪子瑟瑟地靠在謝九安腳邊上。
“呀!謝九安,你怎麽買了只小狗?”顧今生瞧着要蜷成白色毛球的小狗說道,倆龍眼核一樣的黑眼睛也擡頭望了顧今生,輕輕地嗚一聲又縮回腦袋。
“我一出門就跟着我,跟到這裏呢。”謝九安低頭用腳尖蹭了蹭小狗。
“這麽小,不知道是走丢的,還是被人扔掉的。”顧今生看着小狗說道。
“那我們養着?跟我好有緣啊。”謝九安繼續用腳輕輕蹭着狗毛。
“那肯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
“阿生,你太壞了!”
……
謝九安牽過顧今生的車子,倆人肩并肩一起往回走。只因謝九安腳邊跟了只亦步亦趨的小白狗,顧今生的自行車前面可沒籃子,只好步行回家。街邊的路燈将倆人的身影照得長長的,長到逐漸融合在一起。兩個人時不時地說笑着,那些話語笑聲散在晚風裏,靜谧地蕩漾開去。只有小白狗貼着謝九安的腳滾成一團地跟着,時不時被踩了下,就會嗷嗷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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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小白!你居然在陽臺上廁所!你個小髒狗,太髒了太髒了!”一大早,謝九安就蹲在陽臺邊上快樂地訓着昨晚撿來的流浪狗。謝九安自顧自地給小狗取了個名字——小白。
顧今生今天休息,看着小白狗說道,“得先把它帶去驅蟲,打疫苗,沒事兒,我認識小區後面一家寵物診所的老板,我們先把它放那邊,好好檢查下,等過兩天再去接回來。”
他們今天是有任務的,得回去看顧今生的奶奶。
将小狗安頓好後,顧今生和謝九安一起搭車去了。他們小區前面的公交車站,一排芒果樹已經結了果,大如拳頭。謝九安擡頭盯着芒果,用手摩挲着下巴,眼光裏明明算計着什麽。
“阿生,你覺不覺得,樹上摘的東西總是比去店裏面買來的好吃!”
顧今生一下子就看出他的意圖,“這芒果吸了很多尾氣,不能吃,真想摘芒果啊,等下咱們去奶奶家,芒果應該是熟了,龍眼我就不清楚了。”
謝九安一把摟過顧今生的肩膀,玩心頓起,“那我們今天去摘芒果去!”
謝九安反而比顧今生還要高興,一下車,熟門熟路地就往顧今生家裏走,遠遠地将不急不慢的顧今生甩在後頭。顧今生看着謝九安簡直蹦蹦跳跳的歡脫摸樣,覺得又無奈又好笑——這個謝九安,好像一整天都有用不完的力氣,永遠都是這麽一副開朗的樣子。也許,謝九安的世界裏根本不會有陰雨天。
等顧今生走到自己家門時,謝九安已經和奶奶站在院子裏對着芒果樹絮絮叨叨地念着。
奶奶一回頭看到顧今生,扶着謝九安的手走過來,佯裝不悅道,“毛毛這孩子,還不如小九,你瞧咱小九兒,簡直就是飛進來看奶奶的!”
謝九安站在奶奶旁邊笑得很得意。
顧今生心想,奶奶,他不是飛進來看你的,明明就是飛進來摘芒果的!
顧今生覺得,謝九安簡直就是個女性殺手,而且應該是個中老年婦女的殺手,沒多大會兒就一邊跟奶奶唠嗑,一邊跟林阿婆扯淡,把兩個老人家逗得時不時樂呵呵大笑。
奶奶拍着謝九安的手沖顧今生說道,“瞧人家小九,多活潑!毛毛就是個鋸嘴葫蘆,半天悶不出一句話來!小九啊,多跟毛毛玩,帶帶他!”
謝九安得意地朝顧今生笑道,“聽到沒,顧今生,趕緊多跟你九爺學習學習!”
顧今生正幫着林阿婆削土豆皮兒,看着謝九安眉毛揚起,高挺的鼻子簡直要翹上天的樣子,頓時響起一句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過,在奶奶面前,他得承認,連跟謝九安擡杠都不敢。顧今生覺得,謝九安簡直才是他奶奶的親孫子,也沒見過他奶奶這麽喜歡過他哪個朋友的,連當初周子遷都沒享受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