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Part 15 我的右手早就廢了,再也……拿不起畫筆。
枚枚的膽量在顧銘城強大的氣場下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幹幹笑了兩聲,又故作仔細的瞅了瞅夏之遙的臉,讨好似的說:“沒有,不好意思,我認錯認了,認錯人了……”
蕭尋打起了圓場。“枚枚,既然認錯了人,還不快自罰三杯!”
枚枚像是得了特赦令,立刻豪爽的執起酒杯倒了滿滿三大杯酒,又“誠心”的向夏之遙道歉。夏之遙偷偷地将被顧銘城攥在手心的小手抽回來,接過枚枚遞過來的一杯酒,微抿了一口,莞爾。
送走了各位“衣食父母”,夏之遙為自己終于可以離開‘非夜’這個是非之地而感動,她剛拿了手提包準備向顧銘城告辭,手腕已經被他不容拒絕的拖着一路走到了‘非夜’大廳。
動感的音樂震動着耳膜,舞池內扭動着俊男靓女。
蕭尋倚在吧臺手持着酒瓶目光随意落在喧鬧的舞池中。顧銘城将夏之遙拖到吧臺旁時給她叫了一杯冰檸檬水後仍是鉗着她的手腕不放,夏之遙掙紮幾番無果。蕭尋忍不住想笑,這兩人相處的方式怎麽這麽別扭。
手機鈴聲被掩埋在躁動的音樂和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在陸南騰第三次打來電話時,夏之遙才終于發覺,擱下檸檬水杯,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身側的顧銘城斜着眼睛睨了眼屏幕上跳動的名字,二話沒說伸出過去“拿”過夏之遙的手機。
“你幹嘛?還給我!”
“非休息時間不得接聽無關電話。”顧銘城說得煞有其事,特意咬重了“無關”二字。
非休息時間?夏之遙郁悶的想跳腳。“顧銘城,你不要太過分。”她懶得同他争辯,伸手去搶,可顧銘城借着身高優勢躲着她的動作又故意将手臂舉得高,夏之遙氣急,向上一躍,指尖剛觸及到手機外殼時被身後突然襲來的力量撞了一下。她沒有防備,整個人在那不小的力道下向前傾去,額頭恰好撞在顧銘城的下颚上,腳尖點地前顧銘城有力的臂膀接住她以免她摔倒,被他攬在懷中時夏之遙清晰的聽見他傳來的嘶氣聲。
夏之遙推開他,顧銘城摸着疼痛的下颚緊緊蹙着眉。“活該。”
顧銘城眉頭蹙得更緊,冷不丁的朝她揚了揚手機,在夏之遙來得及動作前準确的丢進了泡着兩片檸檬水的杯子裏。鈴聲戛然而止,盡管周遭依然熱鬧非凡,可顧銘城卻仿佛覺得世界從未有一刻如此安靜過。
夏之遙強烈的感覺到自己上了一條賊船,她着急的從杯子裏撈出手機時,那電子玩意已經自動關了機。“顧銘城!”怎麽她從前沒發現他竟是這樣的讨人厭?
顧銘城反倒輕松笑了笑,視線落及那安靜異常的崩壞手機,心情好的不得了。
與此同時,方才撞上夏之遙的“罪魁禍首”——蕭茵茵此刻正用一種極憤慨的悚人的目光盯着蕭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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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蕭茵茵出現在眼前那瞬蕭尋眼睛裏跳動的光芒足以照亮這漆黑暗夜,然而在蕭茵茵埋怨的憤然的情緒中他的心底漸漸湧現出失落,最終又恢複了那種漫不經心的玩世不恭的态度。
“喲,你不是忙着跟你那未婚夫選婚紗呢?怎麽,他滿足不了你,所以準備重生旗鼓繼續獵豔呢?”蕭尋勾着唇,譏嘲。
很顯然雷茵茵沒有任何想跟蕭尋插科打诨鬥智鬥勇的打算,她今天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揍他。
當蕭茵茵動手的那瞬間,欲上前勸架的夏之遙被顧銘城強行拉走護在了身後。“他們倆的事,別人管不了。”
夏之遙抿了抿唇,保持沉默。夏之遙從前與雷茵茵走得近,雷茵茵與蕭尋的事她只知道些零碎罷了。雖然說她知道顧銘城說的是正确的,可就是不願意向他低頭表示認同。顧銘城也不甚在意。
許是沒料到雷茵茵真的會“痛下殺手”,蕭尋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雷茵茵拎着手提包重重砸了兩下。蕭尋的好脾氣早就在這些痛苦的日子裏被雷茵茵磨了個幹淨,這會兒子又被她狠狠地毫不留情的捶打,火氣蹭蹭蹭就上冒。
當雷茵茵擡起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往蕭尋心窩上踹時,他沒好氣的眼疾手快的捉住她纖細的腳腕往懷裏一帶。“你鬧夠了沒?”
重力拉扯下雷茵茵又落進了蕭尋的懷中,她胃中一陣陣泛着酸味,十分嫌惡的使勁了力氣推開他。蕭尋幾乎被她眼底毫不掩飾的幾乎泛濫的恨意折磨地心疼致死。
鬧出這麽大動靜,想不引人矚目都不可能。雷茵茵正在氣頭上,瞪着眼睛恨不得在蕭尋身上剜出十個八個血洞來。而蕭尋只是冷靜地沉默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呢?”沉默須臾後,雷茵茵極動人靓麗的面龐上浮現一絲哀色。
蕭尋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地握起,他的胸腔劇烈起伏着,這場戰火中痛不欲生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是她嗎?呵,真不像。他笑,帶着苦澀,語氣卻故作輕松。“瞧你這話說得。哪個做哥哥的……不希望自己妹妹過得好?”
衣冠禽獸!雷茵茵在心底暗自腹诽。她咬緊了牙齒,恨意濃重,驀地伸出淨白纖長的手指抓起吧臺上的酒瓶,朝着吧臺岩壁狠狠地砸下去,瓶身碎裂的那瞬雷茵茵仿佛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半瓶液體順着岩壁躺下去,她舉起殘缺的猙獰的瓶身抵在蕭尋的頸項處。“為什麽要告訴他?不要逼我跟你同歸于盡……我親愛的大哥。”
他漸漸黯淡下去的眸色和渾身散發的孤寂差點刺痛了雷茵茵的心,她沒辦法繼續待在這裏,狠狠地将手中破裂的酒瓶擲向地面,不肯再多給他任何一個眼神,就那麽消失在人群中。
夏之遙自顧不暇,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欣賞別人的八卦,只是見慣了蕭尋風流倜傥雲淡風輕的樣子,難得見他略帶頹敗的面容,夏之遙暗自感嘆,果然,每個人都有死穴。比如說,雷茵茵之于蕭尋,葉念至于顧銘城。
顧銘城送她到公寓樓下,陸南騰的車子早早地等在那裏,一晚上打電話找不到人他急得夠嗆,一見夏之遙下了車立刻奔過去。“之遙,沒事吧?怎麽一直沒接電話?”
夏之遙轉過頭去瞥了一眼惬意神态的顧銘城。“沒事,只不過手機沒電了。”
顧銘城已經下了車,繞過車身行至兩人身旁。“陸雨菲最近還好嗎?我們也好久不見了,不如改天約出來大家一起見一面。”
“好。”陸南騰故意将手臂攬在夏之遙肩頭,他微微一笑,“只要顧總空得出時間就沒問題。”
夏之遙覺得顧銘城提及陸雨菲就是針對她的,而并非是他口中所說“老朋友的敘舊”。陸雨菲看不上她嫁進陸家衆所周知。雖然她已經再三向陸南騰表示自己毫的立場,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她好,好到讓她覺得無所适從。
待顧銘城離開後,兩人坐在小區樓下花壇旁的石凳上。
月光皎潔,灑落一地。
“南騰,不要再繼續了。你這樣,我會很困擾,你姐姐也會很困擾。”
“如果是因為我姐姐……你大可放心,我會說服她的。哪怕她真的不同意,我也要陪在你身邊。”
“你為什麽不懂呢?”夏之遙抓了抓秀發,有些無力,“我不答應你,是因為咱們倆不合适。你會有更好的選擇,而并非我這種劣跡斑斑的女人。”
“我不準你這麽說自己!”陸南騰箍着她削弱的肩,“你堅強,善良,不輸給任何人。”
“可我在非夜工作過。”
“那是為生活所迫,何況你潔身自好!今後有我為你遮風擋雨,大可不必看別人臉色過日子。”
“我并非完璧之身。”
“你認為我有處-女情節?”
夏之遙拳拳搭在軟絮上。最後,她說得口幹舌燥,“南騰,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好。”
“愛了就是愛了,而且我認為值得。”
夏之遙輕輕嘆息,他不懂。如今她已經沒辦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顧銘城留她在身邊……難道只是為填補秘書的空缺?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恐怕現在她想走……都走不掉了……
周二晚上,顧銘城再次借口工作之由讓夏之遙“加班”。
當車子停在市內最為著名的畫廊外時,夏之遙的呼吸摒起,臉上的血色漸漸消失。
走進畫廊,牆壁上懸挂的那些藝術作品一一映入眼簾,她走至最中央的那副風景畫前停住腳步,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那副畫上。
“這幅畫很受歡迎。”顧銘城微微勾唇,他站在她身後半步的距離,鼻尖似乎萦繞着淡淡的沁人香氣,這樣的安靜平和竟讓他覺得舒心。
夏之遙輕輕擡起右手,卻在即将觸及那副畫時頓住動作。顧銘城低沉的聲音響在耳側。“你的确很有美術天分,這幅畫受到了你最喜歡的法國畫家ELA的稱贊。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繼續美術生涯。”
夏之遙苦澀的勾唇,繼續美術生涯?呵,這不過是奢望罷了!她轉過身來凝視着顧銘城,嘴角挂着一絲譏諷的笑意。“條件呢?”
顧銘城的“好心”毫無疑問的被誤解了,他蹙起眉頭。“夏之遙,何必這麽武斷?”
夏之遙哼笑,“你總不會讓我相信——你是'誠心誠意'希望我過得好?”
顧銘城一時間竟然失語。
“你這究竟算是什麽?”夏之遙糊塗了,心亂成一團。她甚至寧願他如從前一樣對他冷眼相待,而不是現在這樣給她一巴掌又丢給她一顆糖。“你究竟想要什麽?我越來越看不清你了,你呢?你真的了解自己嗎?”
“我——”是啊,他到底在做什麽,把她留在身邊……是為了什麽?
須臾的寧靜。
夏之遙抿着唇角,緩緩地舉起右手在他眼前。“謝謝你的'好心',只可惜,我承受不起。我的右手早就廢了,再也……拿不起畫筆。”
顧銘城的黑眸中一閃而過亮光,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夏之遙纖細凝白的手腕。而她的表情卻又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波動。
話卡在喉嚨裏,他第一次覺察到這麽清晰的無力感。
而夏之遙忽然莞爾一笑,美麗不可方物。“我比你想象中過得還要悲慘,怎麽樣,你是不是覺得特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