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Part 5 你跪下磕一個頭,這裙子,我就當送你了。”
顧銘城睨了她一眼,薄唇啓合。“這女孩兒是誰?”他的嗓音仿佛沙啞,犀利的眼神投向夏之遙。
夏之遙先是一愣,細細品量他的語義,旋即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她抿了抿唇,心髒突突的跳,靜默須臾,才淺淺勾了勾唇角,甚是虛渺的笑容。“常在店裏喝奶茶的顧客。”
“是嗎?”顧銘城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穿透一般。
她悄悄收緊了拳,挺直了脊背,“千真萬确。”
視線在夏之遙和鈴铛身上逐一掃過,顧銘城擰着眉頭。
夏之遙抿了抿唇,“她叫做易筱秋,媽媽是C大的教師陳溪,爸爸是中心醫院的醫生易序。”
“易序?”顧銘城自然是知道易序的,中心醫院的權威醫生,留美歸來的博士。他垂頭,又看了看瑟縮的筱秋,眉眼間同易序确是有兩分相似。
他身旁的展沐覺察到氛圍的不妙,立刻挽上顧銘城的手臂,“銘城哥,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騎馬場?現在都三點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展沐是C大大三的學生,好不容易釣到了顧銘城這個鑽石王老五,她豈會輕易錯過?
甜甜糯糯的嗓音,怕是沒有男人可以抵抗吧?
夏之遙苦笑,他對葉念的一心一意終于也被時間消磨了嗎?那時候非葉念不娶,如今還不是紅粉在懷?原來,他的溫柔是可以給很多女人的,而他的狠絕卻獨獨用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待她看見了展沐的容貌,身子才不由得一震。展沐似乎注意到她的異樣,急于彰顯自己對顧銘城的所有權,又收緊了手指,仰着頭趾高氣昂的朝她望去。
顧銘城這才露出了高深莫測似的笑容,“怎麽,夏之遙,害怕了?”
這一刻,夏之遙甚至懷疑,顧銘城是故意帶着這神似葉念的女人來向她宣戰。他就是恨她,恨到不能容忍她有一分一毫的釋然。
她深吸氣,喉嚨卻發疼。可是,那樣艱難的六年她走過來了,曾經瀕臨死亡她都奇跡般得生存下來了,還有什麽不可正視的?她定定地看着顧銘城,“六年前,我就已經付出了代價。”她确是欠了葉念的一條命,可她已經傾盡所有去還債,如今,她已是傷痕累累,還無可還。
“代價?”顧銘城輕笑,“葉念的一條命,就算是拿你這條賤-命來陪,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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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這個叔叔好兇,阿姨,我們走吧,不要理這個叔叔!”鈴铛覺得眼前這高大的男人帥極了,比她的爸爸還要帥!可是他太兇了,還是自己的爸爸好,從來不會罵人,也不會發火。看這男人兇神惡煞的樣子,萬一夏阿姨受傷,那可就不好了。
夏之遙見小丫頭吓得不輕,再加上她原本就不想再與顧銘城有任何瓜葛,于是牽了筱秋的手走回到店裏。
展沐望着顧銘城的背影,撅起了嘴角。這女人,真是惹人厭!
貝貝見夏之遙牽着筱秋回到了店裏,不覺奇怪:“怎麽回事?”
夏之遙攏了攏鬓間的碎發,“又碰到了顧銘城。”
貝貝倒吸一口氣,揚高了聲調,“他還有完沒完了?非得折騰死你才肯罷休是不是?”
“你別吓着孩子!”夏之遙示意貝貝壓低聲線。
沒多久,貝貝家的保姆阿姨找了過來嗎,将她接回家去。
小姑娘特別懂事,臨出門前給了夏之遙一個大大的擁抱。“阿姨,你不要傷心了。叔叔罵你,我疼你!”
夏之遙立刻紅了眼眶,她咬着唇,欣慰的笑,狠狠地點頭。
待筱秋離開後,貝貝才來得及詢問夏之遙詳細情況。
貝貝一驚一乍的,“他經常出入‘非夜’?遙遙,你趕快辭職,離他越遠越好!”貝貝只要一想到當初夏之遙所受到的傷害,就後怕。
夏之遙失笑,玩着包包上懸挂的海綿寶寶挂件,“好不容易找到個高薪水的差事,辭職,貝貝,難道你要養我?”
一提到錢,貝貝垂頭喪氣起來,“如果我有能力,一定養你!”只可惜,她也是窮光蛋一個。她蔫蔫得趴在桌面上,哀聲又嘆氣的,“遙遙,怎麽辦,要不然我們把小九賣到非洲做苦工好了!”
“如果你舍得!”夏之遙取笑她。
貝貝鼓起腮幫子頑皮的吹着額前的碎發,“切,如果能讓我數錢數到手軟,我有什麽舍不得的!”
“天哪,你這個小守財奴。”
……
‘非夜’。
夏之遙在水吧唱完兩首歌之後被蘭姐帶到了頂級包廂。她也沒多想,客人想聽歌,她唱就是了。
進去才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那陷在意大利進口暗紅色軟沙發上的一派慵懶自若表情的男人——是顧銘城。
他到底是不肯放過她。
“就唱莫文蔚的‘如果沒有你’”。指間的紅芒明滅可見,袅袅的煙氣缭繞在他頰前。夏之遙怔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覺得眉頭是擰着的,聲音卻很好聽,低沉如大提琴似的。
展沐甜甜的笑着,将話筒遞給夏之遙。“夏小姐,聽說你唱莫文蔚的歌,很傳神,今天,我和銘城哥可真是有耳福了!”
夏之遙輕輕點頭,顧客就是上帝,她可得罪不起這上帝。
前奏響起。
夏之遙面對着巨大的背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逐一切換的場景。她覺察到身後灼熱的視線,如坐針氈,背脊挺得筆直。
”hey,我真的好想你,
現在窗外面又開始下着雨
……”
細膩的歌詞從她口中溢出,她聲音微顫,雙手緊緊地捧着話筒。
而顧銘城黑眸微眯,視線定在她消瘦的背影。她确是比六年前瘦了不少,穿一襲露肩的禮服,收腰的設計,更顯得腰肢纖細,讓人覺得一握便會斷似的。
如果沒有你,沒有過去,我不會有傷心,
但是有如果,還是要愛你
如果沒有你
我在哪裏又有什麽可惜
反正一切來不及
反正沒有了自已
hey我真的好想你
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你是否也像我一樣在想你
……
最後一句清音落下時,夏之遙覺得喉嚨發緊,那些遺失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帶着獨有的潮濕,甚至蘊着腐朽的味道,直讓她雙眸發酸。
“真好聽,比原唱還要好聽!”展沐笑盈盈的拍掌稱贊。
“過獎了,展小姐。”夏之遙強逼下眼眶的濕意,轉過身,将音筒置于水晶茶幾上。她勾了勾唇,“請問您還有別的要求嗎?如果沒有,我就先出去了。”
這難捱的氣氛讓她透過氣,她一秒鐘都不願意待下去。
展沐看了眼沙發上的顧銘城,他面無表情,手執着紅酒杯,淺淺搖蕩。可展沐卻分明看見了他突出的指骨,泛白的指尖。她頓時沉了沉臉色。
展沐斟了杯紅酒遞給夏之遙遙尋思着不好推辭,于是伸出手去接……
“呀,我的裙子——”展沐驚呼。
夏之遙一怔,錯愕,在她的手指剛剛觸及酒杯的那瞬間,酒杯堪堪跌落,砸在展沐純白色的真絲裙上,嫣紅一片。她心思一頓,這分明是展沐有心招惹。“對不起。”她抿了抿唇,道歉。這種有意惹事的客人,她惹不起。
可展沐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展沐挑眉,傲慢不已,“我不要你道歉。賠錢,這條裙子銘城哥送我的,兩萬三,我今天第一次穿!”
一條薄裙,兩萬三。
六年前,兩萬塊對于夏之遙而言或許只是九牛一毛,可此時此刻,她卻連兩千塊錢都拿不出。“展小姐,這裙子,我拿去幹洗,一定給您洗得幹幹淨淨的。”
“我不樂意穿染髒的裙子,我只要你賠錢。”展沐挑釁道。
夏之遙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握起,她抿着唇角,将視線投向顧銘城。他也在看着她,嘴角挂着淺笑,饒有興趣的樣子。她張了張唇,卻發不出聲音,嗓間幹澀不已。
“或者說……你跪下磕一個頭,這裙子,我就當送你了。”
“展小姐,得饒人處且饒人。”
“一個響頭換兩萬塊,夏之遙,劃算的很!”展沐絲毫不退讓。夏之遙擡眸,展沐眸子裏滿滿的得意與怨憤。
僵持。
包廂內靜谧一片,而顧銘城只是冷淡的掃視她。或許是他的目光太冰冷,也或許是冷氣開得足,夏之遙脊背冰涼涼的,似爬上一條吐着信的毒蛇,緊握的掌心沁出濕膩膩的汗。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苦澀的勾了勾唇角,“一個響頭,換兩萬塊,的确劃算。”話間,她移開視線,垂下眸子,直直地盯着腳下的白絨地毯。
兩只腿猶如千斤重,她忍着喉嚨的疼意,一點點,一點點地屈膝。心底不斷地說服自己,自尊根本就一文不值,她要生存,夏義要生存,自尊這種東西她早在六年前就已經舍棄了。這樣想,心真的沒那麽痛了。
就在她的雙膝即将解除到羊絨地毯時,手臂突然襲來一股強大的力量,下一秒她已經被圈入一個熟悉的寬闊的懷抱。
“別怕,我在。”
她擡眸,心驚,雙目猝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