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莫黎黎在他們的極力邀請和歡迎下, 踏入宿舍裏。
宿舍內部經林故親自監工,F4細致入微的布置, 完全符合窮苦大學男寝的标準。
在莫黎黎要來的前天, 林故監督他們把手邊價值在三位數以上的飾物、擺設、電子産品全都藏起來, 連床上鋪的床單被套都是從批發市場淘來, 大功率洗衣機折騰兩次搞舊的便宜布料。
要是可能的話, 林影帝甚至會在他們左臉刻上沒錢,右臉刻上沒權,腦門橫批挂四個字:窮困潦倒。
昨晚, 三個錦衣羅榻養大的嬌慣二世祖, 睡在砂紙般粗糙的床上, 輾轉反側。睡不着的同時,他們憤怒咒罵住在對面宿舍逃過一難的姜子期喪盡天良。
聽仨人輪番咒罵, 林故怕他們小本本上記得仇不夠多, 又把寒假打工的事提了兩句,着重強調姜子期拖他們下水的事。
于是漫漫長夜, 姜子期都在打噴嚏中挨過。
清早醒來,林故大佬去法律專業其他人宿舍‘借’來五臺舊電腦,扔給他們用。
F4還沒來得及吐槽電腦的破舊程度,林老大收到信息,匆匆忙忙趕去校門口接他家小姐姐。
現在, 莫黎黎踏進他們寝室, 撲面而來感到一股寒酸。擺設極其簡陋, 整個宿舍連像樣的裝飾都沒有。
哪像是大學生宿舍啊?分明是難民集中營!
記得上次, 她明明看張樂和姜子期打扮的挺好,還有閑錢學駕照開車呢,怎麽今天成了等待國家補助的窮孩子。
而且姜子期車還很高級,不像是…
莫黎黎智商上線了半分鐘,還沒等推測出真相,林故走過來。
“你剛都累了,別站着了。”作為人肉屏蔽器,林故完美的阻礙她的腦電波,把小姐姐又變成軟萌的傻白甜。
他拽出宿舍裏唯一帶軟墊的板凳,讓給身嬌體軟的莫黎黎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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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傻了眼。他們跟林故混了三四年,沒見這爺伺候過人,震驚的以為昨晚的噩夢沒醒。可就算身處在噩夢中,他們也不敢随便說話揭穿林故。
先前林故說了,他們都得假扮窮苦大學生,安安分分打游戲。要是說漏嘴讓莫黎黎察覺到什麽——
‘今世咱們的友情走到盡頭,麻煩你們去閻王面前給我占個位。’
林故說話時,目光冰冷涼薄,手底下銳利的小刀閃着寒光,明顯不是鬧着玩玩。F4天團齊齊打了個哆嗦,慫得一個比一個應承的快。
宿舍有張長桌,豎在正中央,左右能坐下兩個人,兩端再各坐一個。莫黎黎占了最前面的位置,F4自覺的圍着她坐下,把對面最佳觀察據點留給林故。
他們幾個平常倒是搞搞娛樂圈的小明星,砸錢約出來玩玩,卻沒想過演戲,也不知道怎麽表現沒錢人的氣質,都僵僵的戳在凳子上手足無措。
林故無比自然的落座,氣氛微妙緊張,嚴肅的好像三堂會審。
“啊,抱歉,你們不習慣我在這裏嗎?”莫黎黎注意到詭異的氛圍,以為幾個學霸不習慣有外人在宿舍裏呆着。她轉頭打量周圍,企圖把自己藏在某個角落降低存在感,“不然我去外面…”
“阿黎姐,沒事。”林故叫住她,睜着眼睛開始編謊,“他們幾個都是宅男,見到女生害羞,等會就好了。”
宅男?見到女生害羞?你确定說的是我們幾個沒長毛就學會花天酒地,四處撩騷的敗家子?
F4被林故滿嘴瞎話的水平驚呆了,吐槽的時候順便把自己罵得徹底。三兩句搞下來,他們倒也忘記緊張,打開電腦聯機玩游戲。
薛義等了三分鐘,筆記本才啓動。他抱怨,“這電腦真難用啊,什麽便宜貨。”
姜子期在桌下踩了他一腳。薛義‘嗷嗷’嚎叫兩聲,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他害怕的望着林故,對上他冷冰冰的目光。
完了,也不知道去閻王那邊要拿啥東西占座啊?趕明兒要提前給自己燒幾個億紙錢,到了下面繼續當土地主。
薛義暗想着呢,旁邊伸過來一只又細又軟的手,搭在鼠标上。
“電腦用太久是容易卡,我幫你檢查一下吧。”莫黎黎到底是踏踏實實學過幾年計算機的,雖然電腦配件不會修,但是系統和軟件都很熟練。
她三兩下把不必要的系統垃圾文件手動删除,把設置調節成适合游戲的模式,運行速度驟然提升。
莫黎黎在幫薛義檢查的時候,目光專注,瞳孔裏潋滟着微光,看起來歲月靜好與世無争。可手底下動作快,敲鍵盤的手幾乎帶出殘影。
十分鐘,薛義的便宜電腦用起來順手多了。他崇拜的看着莫黎黎,“我聽林故說你是計算機專業的,還以為混個文憑呢,原來這麽厲害啊!”
“小瞧了不是?”姜子期得意洋洋的炫耀,“她可是《烈焰》研發組的呢。”
《烈焰》上市至今,熱度居高不下,這幾個沉迷游戲的人都玩過。聽到這話,紛紛露出震驚的表情。
“大神,求外挂!”
林故看他們四個一臉想綠自己的表情,伸出修長勻亭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可以開始了嗎?”
“夠了夠了!”幾個人立刻識相的停止慣性撩妹,乖巧地登錄游戲。
莫黎黎想看他們打游戲,并不是為了找bug調整游戲參數,而是想觀察他們玩游戲的傾向性,從中獲取新素材。
接下來要做的游戲,她之前已經有了大概思路,以林故當主角的原型。之前以為不了解林故,游戲背景和人設過于單薄,所以項目就被她擱置了一段時間。
現在到林故的宿舍裏,接觸到他生活。莫黎黎觀察他們幾個,腦子裏構思越來越清晰,打開文檔飛快地把這些都記錄下來,密密麻麻寫了好幾頁。
“呀,光顧着玩游戲呢,這都中午了。”張樂注意到時間,覺得肚子有點餓,順嘴跟林故提議,“咱們去市中心那家七星飯店吃大閘…”
‘蟹’字還沒出來,他被林故帶大鳌的眼神蟄了下。
經他提醒,莫黎黎這才注意到确實該吃飯了。她收拾好東西站起來,腼腆的朝林故的幾個朋友們笑笑,“今天真的麻煩你了,你們想吃什麽,我請客。”
請客?林故合起電腦靠過去,附在她耳邊輕聲問,“你哪來的錢?”
資助的大學生關心我了,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莫黎黎頗為感動,立刻實話實話,“上周末的加班費,給了三倍工資呢。”
按照深藍開出底薪算,三倍工資大概有六百。林故無奈地看着她,領到加班費不自己留着,請什麽客啊。
……等等,林故轉過念頭,意識到奇怪。按理來說,他應該想辦法把莫黎黎手裏的加班費騙過來,讓她徹底依附自己。
怎麽忽然善良了。林故清醒的活了二十年,終于搞不懂自己了。
“請客好啊!”莫黎黎的狗腿子二號熱情附議,“我們不挑食,什麽都吃!”
“哦對對!”再次闖禍的張樂趕忙補救,“學校食堂的小馄饨就挺好吃的,湯底特別鮮!”
鄭之岚配合的起哄,“走喽走喽,吃小馄饨!”
他們幾個跟莫黎黎走出宿舍,熱熱鬧鬧的去食堂吃小馄饨。
姜子期慢了半步,若有所思的望向低頭沉默的林故。
“林故,”姜子期叫住他,意味不明的問,“你知道,作繭自縛是什麽意思嗎?”
林故擡眼,曜黑的眸底深邃平板,無波無瀾。
“那你知道,畫地為牢是什麽意思嗎?”姜子期又問。
林故正亂,沒心情跟他打啞謎,“你有話直說。”
變得這麽沉不住氣,顯然已經彌足深陷。姜子期有些同情林故,他把世上的東西衡量的太透徹,明碼分類标上價錢,通過自己擁有的籌碼換取一切。
卻唯獨沒有把感情算進去,因為标價時他沒有感情這玩意。等情到深處,再想回頭,卻發現一環套一環,早就把自己繞進去了。
所謂作繭自縛,畫地為牢。
“你想讓她走近你,就應該知道,有些事你沒辦法騙她一輩子。”姜子期順手從上鋪抽出一盒藏起來的煙,扔到林故面前。
裏面還有他接到信息時,順手掐滅的半根煙蒂。
“恐怕她在你懷裏的時候就聞到了。即使這樣,也沒有對你有半點懷疑。”姜子期彎彎繞繞,旁敲側擊,就是不肯挑明,“你應該清楚吧?”
林故當然知道。兩個人接觸的機會越多,他的謊言暴露的越快,很多事已經昭然若揭。
可莫黎黎是逃避型人格,一旦跟她取得信任,即使疑點重重她也不會懷疑。
但逃避只會讓矛盾逐漸累積,一旦爆發——
萬劫不複。
“林故,我不知道你怎麽衡量我們的關系,可我當你是朋友,所以勸你一句。”
姜子期手壓在煙盒上,把方形的煙盒壓扁,目光忽而凜冽。
“如果我發現自己關心維護的人,跟我相處時嘴裏沒有一句實話。那我即使不睚眦必報,也不會原諒。”
他松開手,褐色的煙絲盤踞在黑色的桌面上,像一道道蜿蜒的舊傷疤。
“你撿着好欺負的捏,确定到最後,不會孽力回饋報複到自己身上?”姜子期緩緩退後,丢下四個字,“好自為之。”
林故在宿舍裏定定坐了半分鐘,按照自己習慣的方式做出權衡。
他之前的所作所為,比姜子期知道的還要過分。現在莫黎黎知道的信息,除了名字外沒有一項真實。如果她知道真相——
會炸。
即使自己現在坦白,跪下來哀求,她照樣會憤怒生氣難過。林故沒見過莫黎黎生氣,可他知道,如果小姐姐生氣,肯定很難哄。
“作繭自縛啊…”林故焦躁地揮開煙盒,轉身邁開步子追趕他們幾個。
事情太亂太雜,他一時半會想不到兩全的辦法。但有些補救的措施,他願意盡量試試。
比如,從現在開始。
說實話。
...
南大是全國錄取分數最高的學校,學校裏都是千裏挑一的學霸。可即使在這樣的高等學府中,也難免有幾個特例。
比如藝術專業有幾個塞錢進來的富二代,張揚跋扈走路橫着,在學校沒少散播‘有錢就能為所欲為’的負能量。平常他們幾個都是仰着頭拿鼻孔怼人,今天稀奇,一個兩個都低着腦袋往飯堂走。
原因很簡單,他們圍在中間的姑娘,她矮。
“莫黎黎,你真的有一米五四嗎?”鄭之岚看姑娘眼睛最毒,精準的堪比卸妝水加米尺的結合體。他站直身體随便一比較,篤定地說,“我猜你多說了一厘米!”
向來不會撒謊的莫黎黎被他拆穿,喪氣地說,“是啦。”
沒人敢堵他們的道,幾個人說笑着到食堂,找到個風水寶座。
“嫂…莫黎黎,南邊竈上的鴿子湯不錯,你要嘗嘗嗎?”張樂在學校呆了好幾年,多少也吃過食堂,知道哪個竈可以湊合。
“啊,等等。”莫黎黎伸長脖子朝食堂門口張望,“林故還沒來呢。”
晚半步過來的姜子期接話茬,“他快到了,你先看看要吃什麽吧。”
“你們先吃吧,不用管我了。我等等林故。”
莫黎黎還記得要請他們吃飯的事,在收銀處辦了張臨時卡給他們,歉意的笑了下,跑到外面去等林故。
小姐姐乍看挺普通的,接觸下來才發現她特別體貼溫柔,對誰都報以最大的善意。跟她相處,仿佛一縷暖陽,照進污濁潮濕的陰霾處。
“林故到底哪裏挖到的寶貝啊。”鄭之岚望着莫黎黎,小聲的嘀咕。想到這姑娘被林故揉來捏去,真讓人覺得可惜。
幾個人嘆息一番,正準備去搞點吃的呢,食堂外傳來騷動。
有個同學剛打了熱熱的飯菜,撩開保暖的厚簾子正要往出走呢。冷不防有人從外面匆匆進來,和他撞到一起,菜湯濺在來人的衣服上。
看清那張精致好看、整個南大無人不識的臉。撞人的同學眼睛一黑,腦門裏飄過兩個大字——
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