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果一個小時前, 姜筱意還覺得自己能熬熬，那一個小時後，面對桌上又新出現的四份框架合作協議, 她就覺得熬不下去了。
項目孵化部的相關合同事宜她都能很好的處理，但對公司別的部門的情況，姜筱意确實都只懂個皮毛……
葉臻或許懂，但誰想看他那張臭臉？
不過等等……
自己得轉換思維, 如今世界變了！自己才是葉臻的老板！如今自己遇到了難纏的合同，叫葉臻這個助理過來幫忙，不是名正言順嗎？！
老板有難, 葉臻來辦！
姜筱意一想通，當即給葉臻打了個內線電話。
沒一會兒, 葉臻雖然表情不太好看, 但還是出現在了自己辦公室裏。
姜筱意拿出了大将風度, 非常自然地把桌上的幾份合同丢給了葉臻：“我有別的事, 太忙了，這幾份合同, 你先給我預審一下，條款法務部過過了，沒問題, 針對業務條款你再看看，大體應該也沒什麽，畢竟缪總張總幾個都給我解釋過了，但你還拿我的助理工資，不能讓你吃白飯了。”
項目的投資額都太大了, 雖然幾個高管都詳盡解釋過了, 但姜筱意畢竟不懂, 總是有點心虛，還是想找個人再double check确保一下。
葉臻抿着唇，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拿過合同，姿态随意地翻看起來，那架勢倒是挺像個老板。
只是他才翻了幾頁，就把合同往桌上一丢：“這合同有什麽看的意義？”
姜筱意愣了愣：“怎麽了？”
葉臻冷笑了下：“全是虧本生意，怎麽簽？你是打算一年內把瑞儀敗光嗎？”
姜筱意看了眼，葉臻甩到桌上的正是缪總要推進的合同，她解釋道：“這個合同缪總和我講過利害，主要是為了勞動力成本的轉移，才全球化布局想要推進越南産業園……”
“勞動力成本轉移？就轉移去越南？文創産業園除了項目孵化外就是文創辦展，越南常常受臺風影響，也比較潮濕悶熱，并不是很好的大型活動舉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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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勞動力，對，越南的勞動力目前确實比國內便宜，但是性價比卻相當低，越南整個生活氣氛是比較悠閑的，男性尤其自由散漫，經常三天兩頭的休息，工作效率不高，所以雖然薪資水平是比國內低，但任何項目在越南的工期都比國內更長，時間成本飛漲，最終折合一下，不僅沒有轉移成本成功，往往還會增加成本。”
葉臻的表情很了然：“也就騙騙你這種門外漢了，還真以為海外産業園是天堂。”
“可缪總他是這塊的行家啊……他怎麽會……”
“他當然是這塊的行家，所以才能把你這種不懂行的騙的團團轉，你肯定也問了他不少問題吧？但他都回答的天衣無縫對吧？這正是因為他太擅長這塊了。至于為什麽要騙你簽這種協議，那當然是他自己有好處。”
葉臻頓了頓，才賣關子般道：“越南他有對接的中間人，撮合瑞儀和越南那邊進行産業園合作，瑞儀這八個億的投資到位了，中間人是會給缪總返點抽成的，你說他這一單成了能賺多少？可能正在喜笑顏開計劃退休了吧。”
沒想到缪總笑眯眯的分析這合作的時候一臉忠君愛國的模樣，竟然都是假的！
“那張總的這個合同呢？還有李總這個合作？還有……”
……
不出姜筱意所料，在葉臻言簡意赅的點撥裏，不僅缪總的合同有問題，別的幾個高管的，竟然沒一個沒貓膩的，李總拟投資的那個文創項目，背後有自己親戚代持股份；張總的合作，也是他和合作方私交甚篤……
氣人！果然都是老狐貍！
姜筱意沉着臉皺眉把所有合同都打了回去，然後看向了老神在在的葉臻：“可是光是打回去他們肯定不會罷休，還會繼續來糾纏我，那時候我該怎麽對付他們？”
葉臻淡然道：“其實很簡單。”
然後正當姜筱意打起精神準備洗耳恭聽，就見葉臻欠扁地聳了聳肩，他朝姜筱意笑笑：“但我不告訴你。”
這男人陰陽怪氣道：“給你審合同是我作為助理的工作業務範疇，可幫你想着怎麽鬥高管就不是了啊，抱歉，我只是一個無名的打工男人Tom，站位太低了，提不出有建樹意見的，您才是姜總，您才運籌帷幄。”
這話聽起來像表揚，但細細一想明顯是葉臻這家夥在大開嘲諷……
只是姜筱意也顧不上別的了，她對瑞儀是有感情的，自己如今站在這個位置，手握更多資源，只要不用再受制于人，完全有可能将自己看好的漫畫項目給孵化出來的。
提起漫畫産業，大部分人可能下意識想到日本，但其實如今的國産漫畫一點也不比日本差，缺的只是前期的投資孵化和商業化運作營銷，姜筱意現在有錢了，以前的國漫崛起夢，感覺又可以做一做了！
“葉臻，你如果教我怎麽處理這種情況，我可以給你獎金！金額你自己提！別太黑心就行！”
“你覺得錢就能收買我？”葉臻冷哼道，“我這樣的人才，你就把我放在李友愛的部門裏做助理蹉跎，你覺得合适嗎？”
葉臻這是想自己當個小領導？這可不行。
“你在這兒又沒做出任何業績，我直接就提拔你會影響我的公信力，員工會覺得我是任人唯親，和你有不清不楚的關系，長久以往這容易讓你被孤立。”
姜筱意笑了笑：“這樣是為了你好。對你太好提拔太快，第一你容易迷失自己；第二容易遭到公司別的同事的嫉妒和排擠。這些話還可你教我的啊。”
“……”葉臻有些咬牙切齒，但最終他憋着情緒道，“那好，提拔不要了，但我要做回你的助理，我不想再見到李友愛了。”
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嗎？
姜筱意剛要豪爽答應，結果就聽葉臻移開了視線，然後繼續道：“另外，你得維護一下我的名譽。”
“？”
“我之前住你的別墅和你同進同出，早有人看見了，坊間都傳我和你有一腿。”
姜筱意恍然大悟：“行！那以後我給你另外租個房子！以後你自己上下班，我們徹底分道揚镳！”
反正自己和李永健結婚的危機已經解除，姜媽媽也沒空天天來查崗，不用再讓葉臻和自己做戲了！
只是剛說完，葉臻就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他試圖出聲道：“不是，你不懂……”
姜筱意眨了眨眼，面露了然地拍了拍葉臻的肩膀：“不，我懂，我真的懂，你談戀愛了對吧？還是搞的時髦的姐弟戀，所以不希望你的戀人誤會我和你的關系，沒問題，絕對沒問題！你就是忘年戀我都支持你！”
葉臻簡直要氣死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談戀愛！”
“那你什麽意思啊……”
這男人瞪着姜筱意：“你得負責。”
“？”
“你要幫我澄清，我只和你有一腿，和那個李友愛的侄女沒有！”
姜筱意驚呆了：“啊？！”
葉臻倒是反而鎮定下來：“我沒姐弟戀，是李友愛的侄女單方面糾纏我，在瑞儀門口對我進行慘無人道的性騷擾，你也不管管？我早就被貼上你的标簽了，你知道在這個社會，男人被女人始亂終棄後要怎樣被污名化嗎？男德說了，一個男人，這輩子只能從一而終才是美德，否則就叫不潔。”
在姜筱意的目瞪口呆裏，葉臻活學活用舉一反三道：“人言可畏，你偷了我的人生，難道還想偷走我的清白？”
“……”
“而且，讓我和李友愛成為姻親，我寧可便宜了你，也不會便宜了他那個比我大十幾歲的侄女！”
姜筱意氣的要命，自己很差嗎？什麽叫便宜了自己？
她順了順氣，決定先不和葉臻一般見識：“別的都好說，但你先要給我解決高管不服管這個事。你要搞不定，你就還是配李友愛的侄女去吧，畢竟你們一個Tom一個Jerry以後進一家門也沒什麽不好。”
“解決那些高管很簡單，你直接下個人事調令，做個調動上的更新。誰不适合什麽誰不擅長什麽，你就把誰調去分管什麽部門，以前哪兩個部門撕得最嚴重互相最水火不容，就把他們的高管對調。”
該死的葉臻，果然是騙自己的，這不是亂來嗎？怎麽能把公司和過家家一樣随意組合呢！
“你這樣不是把公司都攪亂了嗎？每個人都沒法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揮……”
“對，所以你讓每個老狐貍在擅長的領域發揮了。”葉臻看了眼桌上的合同，“然後給你發揮成這樣了。”
“……”姜筱意無法反駁。
“姜筱意，你設身處地想想，換了你，突然空降了個比你年輕很多又沒經驗的人當你上司，你服不服？”
葉臻笑了下：“當然不會服，尤其是這些在職場上厮殺慣了的老油條，他們會仗着自己的專業知識和擅長領域，給你制造很多麻煩。而你，因為剛到一個新公司，需要時間去适應了解整個市場環境和公司運營情況，然而這些老家夥不會給你這個緩沖時間，他們會利用自己的專業和在某個部門裏長期盤踞所獲得的裙帶人脈輕易地向你發難，讓你焦頭爛額。”
“但如果你做一下這種有趣的打亂重新排列，就相當有意思了。擅長A業務的高管被調去了他完全不懂的B業務，他本身就要新适應新的業務，也焦頭爛額着，對B業務又不專業，哪裏有時間和底氣來杠你呢？”
“最好玩的是把互相敵對部門的高管對調，比如說張總，原本最喜歡為難戰略部，戰略部陳總下面的中層以及小員工，都被張總折磨欺壓過，對張總可算恨得牙癢，這時候，你把張總空降去給戰略部當老大，你覺得下面以前陳總的這些忠臣，會怎麽和張總對着幹？”
“所以在企業管理裏，與其想着你自己一個人怎麽對付這一群高管，不如借力，讓他們先內耗。只要他們都手忙腳亂自顧不暇，誰有精力來找你的茬？”
“可……”
葉臻打斷了姜筱意的疑問，他了然而冷靜：“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這種讓每個人從事自己不擅長領域的調動方法，确實不能長期進行，長期這麽做，是會傷害公司，也會傷害每個高管積極性的，只适合短暫的施行一段時間，通常是你剛空降過去的頭半年，這半年将為你争取足夠的時間在沒有那麽多阻力的情況下适應公司。半年後，你也摸清公司運營了，也摸清每個高管的優缺點了，這時候就是再洗牌的好時機了。”
原來如此！
姜筱意幾乎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自己還以為葉臻那麽調動是草包，沒想到他竟然還真的是個懂行的？！
“可這半年，雖然作為空降的老板把握了時間，但對企業來說不還是傷害嗎？”
葉臻看白癡地看了眼姜筱意：“在企業管理上，你連小學生水平都沒有，可能還在學前班。”
“半年的這種人事調動，是必要的。像瑞儀這種企業，高管盤踞自己分管的部門普遍都有五年以上了，部門與部門之間的關系也都為此僵化了，像張總和戰略部的陳總不對付，因此張總分管的部門和陳總分管的自然也不對付，需要這兩個部門協作時溝通就很難順暢。”
“這時候就需要輪崗，你把高管們打亂重組，雖然一開始會有內部矛盾，但為了部門運轉，最終戰略部的這些員工會和新上任的張總摸索出一條相處之道的。”
原來如此幾乎成了姜筱意此刻唯一的反應。
葉臻說着姜筱意完全沒思考過的事，看向她的表情卻仿佛這些就該是一個人的常識一般。
“這就能打破原來部門之間各自為政人員不流通的弊病，等半年後，你把每個高管再調回更适合他們的崗位時，他們在別的部門也輪崗過，和別的部門下屬員工也都熟悉了，這些高管各個都是老狐貍，比如把張總調去戰略部，短暫的磨合後，他該建立的威信也都建立了，即便調離戰略部，餘威還在，以後有什麽事需要他和戰略部溝通的，肯定戰略部會賣個面子給他。以此類推，未來整個公司的協調溝通，就更容易了。”
“中國是人情社會，職場裏更是講人情的，我和你認不認識，這件事能不能辦，能辦多快，就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半年的輪崗無傷大雅，既能讓空降的年輕老板站穩腳跟，摸出公司高管的特性掌握公司運營情況，還能暢通部門之間的溝通協調機制，只要适度，對公司是無傷大雅的。”
葉臻講到這裏，像是真的快忍不住翻白眼了：“你，去給我倒杯水。”
？雖然但是——
“葉臻，雖然很感激你的意見，但是你是不是忘記了，在這個世界裏，我才是姜總啊？”
結果葉臻倒是理直氣壯了：“是，在這個世界裏，你是姜總，而我只是個柔弱的男人啊。我的嗓子都快講幹了，你一個女人，能讓男人這樣嗎？你懂不懂這個世界女人要照顧男人體貼關心男人保護男人啊？！”
“……”
姜筱意有些無語，葉臻看來是瞬間适應這個世界的價值觀了，倒挺活學活用的，連男性性別優勢的福利都吃上了，也真是個能屈能伸順勢而為的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