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經過一夜的滅火訓練，姜筱意感覺自己精神好多了。
只是葉臻仿佛總有辦法讓她火氣上湧——
“筱意，今天葉總審批之前的項目了！我的過了！你肯定也過了吧！晚上一起吃飯慶祝？”
一大早，姜筱意就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好不容易裝訂打印好了下午會議與會人要用的五十多份文件，又被葉臻發現文件裏有一個标點符號是全角狀态的沒有糾正，這病态的完美主義矯情男人勒令她把全角狀态的那一頁全部替換為半角狀态，姜筱意不得不拆掉了裝訂，重新替換。
這麽來回折騰，她還沒來得及看內部OA系統，聽了王雅妮的話，姜筱意才忐忑又期待地點開了審批系統。
這幾天伺候葉臻，就算沒到完美，也能及格吧？好歹混了個臉熟，王雅妮的項目過了，自己準備了那麽久的項目應該也……
只是當姜筱意腦海裏想着晚上和王雅妮一起去哪家餐廳慶祝時，她看到了系統裏紅色的三個大字——
未通過。
怎麽會沒過？
是葉臻沒仔細看嗎？
項目孵化部的工作內容是精準挑選出有發展潛力的初創型文創類小型工作室，進行投資入股孵化，而員工的績效也和這類小型工作室後續發展業績挂鈎，眼光越好，越是能狠準穩地找出潛力股，年終獎就越多。
而一個文創類小型工作室能否從一個小作坊發展壯大成公司化運營，其實最關鍵的還在于內容。
只要有獨特和新穎的內容，加以初期的投資，讓工作室團隊能安心創作不用擔心沒錢吃飯而讓創作的項目中途夭折，讓主筆能招聘到助理和後勤輔助團隊，等作品成形，再加以資源推廣和适度營銷，很多文創小工作室可以一夜之間翻盤。
一個工作室一旦因為一部作品爆火而出了頭，那時候聞訊而來的風投就多了，而工作室有了一定的作品，在投資談判上也會更加強勢。
姜筱意的部門所以做的就是前期篩選，在這些小工作室還沒出頭之前先把他們圈養起來，既是孵化，也是投資。
瑞儀有一整個文創産業園，每次孵化的工作室都還能根據內部評估等級獲得免費或者減免租金入駐他們的文創産業園寫字樓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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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文創類公司是可以互相合作的，游戲公司和漫畫公司更能強強聯合，長此以往，文創産業園內業态和文創人才都會更聚集，整個文創産業園就被盤活了，氛圍也能帶動起來，最終形成一個完整的良性生态産業鏈。
姜筱意是學插畫與漫畫設計的，對漫畫行業更了解，也自認為對漫畫內容有精準判斷，所以一直以來專注做漫畫工作室的孵化篩選工作。
她如今提交審批的“初元”工作室，是她好不容易挖掘出來的，他們主筆創作的作品，姜筱意幾乎是看了一眼故事架構，就覺得會爆。
只是如果“初元”要是再拿不到投資，恐怕這項目就要黃了……
因此姜筱意想了想，當晚熬了夜，寫了份快五十多頁的分析報告和PPT，第二天一早，她就拿着資料進了葉臻辦公室。
“葉總，關于‘初元’的項目，我想和您聊一下。”
“‘初元’這個漫畫主題是平行時空，架構龐大恢弘，和一般的平行時空輕奇幻不同，他們在平行時空的世界觀裏做了多元宇宙平行宇宙的理論支持，完全是一部非常獨特的硬科幻作品，而縱觀市面上目前不多的幾部科幻作品，都得到了很好的市場反饋，可以想見，讀者對科幻作品是有需求的，只是品類還不夠豐富，那‘初元’這個項目，完全可以趁現在占領科幻市場，未來在版權衍生方面應該也有很大空間……”
“除了可以打科幻牌，故事本身也非常有趣，是一位在現行時空裏一窮二白的失業年輕人，穿越到平行時空後發現自己竟是掌控整個國家經濟命脈的財團繼承人，鬧出了很多烏龍，笑料百出，非常有梗，很輕松搞笑。”
姜筱意鼓起勇氣說完，遞上了資料：“另外，這是我準備的項目情況和未來市場預期分析。”
姜筱意非常有信心能靠這份詳實的資料有理有據地說服葉臻，讓他改變主意。
只是葉臻看了姜筱意一眼，然後笑了笑，連伸手接分析報告的意圖都沒有：“不用看了。”
他挑眉看了姜筱意一眼：“你給我當臨時助理，我肯定是會給你通融的。”
姜筱意的心髒瘋狂跳動，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去滅火俱樂部暴打葉臻了，他某些方面确實還算有人情味，早知道這樣，自己也不熬夜做材料了……
只是她剛準備開口謝過葉臻，就聽葉臻繼續道：“你一定是這麽想的吧？”
“你做夢。”這男人欠扁地笑起來，“這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姜筱意一眼：“我憑什麽要給你過？”
姜筱意憋着氣，盡量平靜道：“那我不過的理由是？”
“理由？理由就是，縱觀你來瑞儀後每年的業績，你沒成功孵化過任何一個項目，我沒法相信你的眼光。”
自己不是沒孵化過，而是每次看上的項目，做好一切前期工作，工作室發展越發上正軌後，李公公就會利用職權把項目給搶走到他自己名下成為他自己的KPI，如今他坐擁的五個大工作室，明明都是姜筱意篩選出來的。
“初元”工作室因為規模小，李公公還沒反應過來去搶，因此是姜筱意最後的努力和堅持了，她想了想，還是豁出去告了李公公的狀，坦白了自己此前的遭遇。
然而面對姜筱意的控訴，葉臻整個過程都非常淡然，等姜筱意講完，他只是平淡地喝了口茶：“為什麽每次被搶項目的都是你？你應該反思。一次被搶可能是意外，但接連被搶了五六次，那肯定你有問題。”
李公公比自己職權高，他出手去撩那些工作室，人家當然跟着他跑了！自己礙于是他手下，又怎麽和他硬剛？！葉臻這是什麽受害者有罪論？！
“可……”
“沒有什麽可是。難道你要說接連被搶是你運氣不好命不好嗎？”葉臻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噴壺開始給綠植慢條斯理地澆水，“記住一句話，‘命乃弱者借口，運是強者謙辭’。何況即便不提這些，我也不會讓這個項目過。”
他轉身朝姜筱意笑了下：“平行時空是科幻？這種概念你都信？根本就沒有平行時空這種東西，我們只有當下這個時空裏的生活。你這個故事的內核就充滿了底層的意淫。這種故事，只有沒文化沒前途的loser才會喜歡，以為自己換個時空就能逆襲。”
姜筱意還想争辯，葉臻卻放下噴壺，看了一眼桌上的分析報告，話鋒一轉道：“你覺得一天裏，你用在工作上的時間是多少？”
姜筱意愣了愣：“大概百分之90%的時間吧。”
要說100%，這種謊話絕對沒意思，姜筱意自以為自己回答的很坦誠，90%以上時間都獻給工作也已經是足夠好的水準，畢竟人還要上個廁所喝個水之類，她等待着葉臻的表揚，卻只見葉臻皺起了眉，理所當然道——
“那你為什麽不能100%投入工作呢？”
葉臻指了指分析報告：“有空寫這種沒用的東西，還是好好研究怎麽把上班時間工作效率發揮到最大。”
他抿唇笑了笑：“我付你的工資是買你100%工作時間的，你只能做到90%，90%和100%不是只差了10%，而是不完美和完美的巨大差距。你知道的，我不能接受不完美，所以從今天起，我建議你每天加班一小時，這樣就能保證100%工作時間，讓我付的錢物有所值了。”
“……”
姜筱意覺得今晚必須得再光顧下滅火俱樂部了。
**
可惜姜筱意最終沒光顧成滅火俱樂部，下班前，李公公突然召喚了她——
“姜筱意，今晚留下來。”李公公清了清嗓子道，“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姜筱意愣了一秒，随後有點忍不住得意起來，看來自己當了葉臻的臨時助理後還确實雞犬升天了，連李公公這種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都為了籠絡自己，主動請自己吃飯了！
**
半小時後——
“愣着幹什麽？進去啊。”李公公看了一眼姜筱意，憐憫道，“你家庭條件不好，沒什麽機會到飯店吃飯吧？今晚好好吃，別客氣！”
“……”
姜筱意站在沙縣小吃的招牌門外，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也是，還指望李公公請客吃香的喝辣的嗎？能請吃這種人均二十的沙縣小吃，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只是等姜筱意坐下來心裏盤算着待會怎麽找個借口早點溜，就見李公公熱情地朝門口揮了揮手：“永健，這兒！”
随着李公公的聲音，從門口走來了一個男人。
李公公看向了姜筱意，介紹道：“是這樣，這是我的侄子李永健，上次看了我們公司團建照片，覺得你還不錯，想和你交個朋友。”
這是變相相親？
李公公對自己侄子非常滿意：“我們永健是獨生子，家裏有婚房，父母都是雙職工，有退休工資，和你是同齡人。”他話鋒一轉道，“雖然我們永健條件這麽好，也不會嫌棄你家裏父母不在了沒有嫁妝，覺得還是願意和你接觸接觸的……”
李永健長得倒是不醜，就是看着有點老，是自己同齡人的話，這是長得有點太着急了吧？
“李主任，您侄子多大了……”
“也就大你十歲！是正好的年紀！”
“……”大了十歲還叫同齡人？
不過有一說一，李永健身高長相都還不錯，家境也沒問題，三十出頭也不算多老，在相親市場上确實屬于比較有競争力了，難道李公公真的做個人給自己介紹好男人了？
李永健人看着也不內向，他落了座，看了姜筱意兩眼，就笑起來：“你比照片好看，不過你化妝了吧？其實你沒必要化妝，對身體也不好的。”
雖然姜筱意對他絕沒有進一步發展的意思，但從對方這席話裏，覺得這男人倒是挺穩重體貼，和李公公不一樣。
姜筱意剛想微笑禮貌道謝，就聽李永健理所當然徑自道——
“因為化妝品裏有毒，通過皮膚可以滲透進人體，一直用化妝品尤其是濃妝的女的，以後生孩子容易畸形，你以後要是和我結婚了，生出有問題的孩子，那我肯定是要離婚的。”
“……”
李永健沒給姜筱意開口的機會，他拿起了菜單，非常大方的樣子：“友愛叔，今天怎麽也不能讓你破費，我來請！”
說完，他用一種點滿漢全席的态度點起了菜：“來一個鴨腿炒飯、榨菜肉絲炒飯！一份沙縣拌面，沙縣小馄饨還有香鹵油炸豆幹，香腸三根，鮮肉蒸餃三個！”
雖然點的所有菜加起來都沒到一百，但李永健卻有一種霸道總裁般揮金如土的自信，他朝姜筱意擺出了個自認為帥氣的笑：“怎麽樣？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夠再點！我不差這些錢！”
……
這頓飯，姜筱意簡直吃的如鲠在喉，李永健相當健談，一路都在吹噓自己的優秀，好在講到他小學得了多少三好學生獎狀的時候，葉臻的電話拯救了姜筱意。
“我有份材料忘在公司了是重要緊急資料，急用，半小時內送到我別墅來。地址發你定位。”
葉臻一點沒覺得下班時間差遣人做事有什麽問題，這男人理所當然地講完，就徑自挂了電話。
但姜筱意從沒如此感激過葉臻的老板病。
與其看李永健，她不如看葉臻，至少葉臻好看啊！
“不好意思，李主任，葉總找我急送一份材料，謝謝你們的款待，我先走了！”
結果李永健非常熱情：“小姜，我開車送你！”
姜筱意一萬個不願意，可這家沙縣小吃店位于偏僻的小巷裏，她手機軟件上叫了很久的車，都沒等來一輛接單的。
而另一邊，李永健還在死纏爛打：“我車停在附近，真的，我送你，不然你趕不上……”
**
十分鐘後，沒有打到車的姜筱意坐在李永健的小電驢後，面無表情任由臉被冷冷的風拍打着。
葉臻的地址是郊區的別墅區，對于他這種驕奢淫逸的有錢人來說，開小轎車當然不遠，可對坐着小電驢的姜筱意來說——她懷疑等到葉臻家門口，她就被冷風吹成面癱了。
李永健的小電驢半路還抛錨了，好在離葉臻的別墅區已經不遠，姜筱意顧不上別的，徑自下車就狂奔起來。
半路葉臻還打了好幾個電話催她，語氣裏的急切可見這份文件真的十萬火急。姜筱意不想耽誤事，因此等她跑到葉臻門口的時候，就快上氣不接下氣了。
“葉、葉總，我到了。”
“好，門禁系統給你開了，在大廳等我。”
……
姜筱意正襟危坐在一看裝修就很貴的別墅大廳裏，聽着樓上偶爾傳來的人聲，猜測葉臻在進行視頻會議，順帶環顧四周，羨慕而又嫉妒地想着自己什麽時候能住上這種房子。
二十分鐘後，葉臻也才姍姍來遲：“辛苦你了。”他接過了資料，随手放在了桌上。
姜筱意有些忐忑：“您剛才是在視頻會議上需要這份資料吧？那我材料這個時間送來沒耽誤事吧？”
“沒有啊。”葉臻有些疑惑，“我沒在開視頻會議啊。”
“那剛才我聽到樓上有聲音……”
葉臻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是我在看電影，因為我讨厭看到一半中斷，所以看完了才下來。”
敢情讓我晚上非工作時間等了二十分鐘就是因為在看電影？
姜筱意快氣死了：“不是您說這份材料十萬火急嗎？”
“是啊，剛才我是挺想急着看的。”
你大爺的葉臻，能看二十分鐘電影再下來拿材料，這叫急？還讓自己火急火燎大半夜給他送來？
葉臻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水：“但是剛才的我和現在的我，不是一個我。人體每個細胞無時不刻不在進行新陳代謝。所以就算十秒鐘前的我，和現在的我，組成部分都有微妙的差別。現在的我，不是這麽急了。”
這男人欠扁地朝姜筱意笑笑：“那你回去吧。”他掏出手機，良知僅存道，“我給你叫個車。”
姜筱意本來今晚連續遭遇暴擊已經很有氣無力了，結果等車期間，葉臻雙手插着口袋，突然道：“明早你可以晚一小時上班。”
姜筱意心裏稍感安慰，看來自己半夜加班送資料，葉臻雖然變态，也還是看在眼裏的，只是她剛想禮貌道謝，就聽葉臻繼續道——
“今晚你一定過得很愉快很開心吧。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夜裏來參觀我的別墅的。”
“和我兩個人這個時間點獨處，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浮想聯翩。”這矯情的男人抿唇笑了下，一臉洞察一切的高高在上，“所以今晚你一定徹夜難眠，明早起不來，我完全理解和體諒你，給你明早一小時假，你要多冷靜一下。”
“……”
姜筱意想，自己如今确實浮想聯翩，但完全不是葉臻想的那個方向，此時此刻，她內心只有一個想法——真他媽想把葉臻的狗頭都給打爆。
但白給的假，不要白不要，姜筱意忍了忍，擡頭露出了苦惱的神色：“但葉總，我怕一個小時不夠。”她硬着頭皮鎮定道，“您這樣的水準，我看我需要冷靜一整個上午。”
葉臻臉上果然露出了強烈的憐憫，然後他點了點頭：“我可以理解，你明天上午不用來了，好好冷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