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吃醋
虞思眠看巫醫月挂了玉簡, 本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還是開口,畢竟巫醫月現在不說,連祭一回來也會知道。
她不想節外生枝, 不想讓連祭知道連暮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但是連暮就是在找事, 就是想讓連祭知道。
虞思眠把玉簡還給了巫醫月, “剛才他說的那些渾話你也聽到了。”提到這裏她臉色發白, “你提事只會讓他生氣, 讓他殺蠻魔時更狠辣一些。”
自己挂着“連祭女人”的名號, 連暮招惹自己就是在挑釁他,往他頭上扣綠帽, 他自然生氣。
而且他不僅一次對自己顯示出了占有欲,只是虞思眠覺得這種占有欲類似于熊孩子占着一件玩具絕不讓給別人的那種。
而且他這個人掌控欲極強, 不喜歡別人打亂他的節奏。
因為巫醫月的事他已經覺得自己觸碰了他的底線,現在屠城一定程度上是和在自己較勁。
自己在這邊救了一個巫醫月,他就在那邊殺光一個城。
以此來證明他不會被自己左右,所以才說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渾話。
所以氣頭上的他怕不僅不會回來,還會變本加厲。
鬼牙将玉簡遞到連祭手上時,巫醫月那邊已經挂斷, 連祭只是用一雙晦暗不明的眼睛冷冷看着前方的蠻城。
他讨厭她,從見她第一面就讨厭。
讨厭她的“神使”之名,讨厭她處處和自己作對。
後來他承認,他對她是有幾分好奇,但是這個好奇不過就是男女間的那點事。
就和鬼牙大眼他們對那些女人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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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都扯不上生殖繁衍, 不過就是看上了一件不易得手的玩具, 準備弄到手後玩夠了弄髒了就毀了扔了。
連暮打的什麽主意他自然知道。
魔尊同意自己但凡收複蠻城就将他手下一半城池分給自己, 所以他現在想法設法阻撓自己, 想讓自己回魔都。
只是他想錯了,自己沒那麽在意她。
連祭:“獸騎還有多久到?”
小九記得這問題他才問過,他向來過耳不忘,更是讨厭別人唠叨重複,但還是立刻再次回答:“回殿下,還有半日。”
連祭神色平靜,淡淡道:“好。”
鬼牙卻把目光移向了連祭的手,他手中自己的玉簡通體發出咔咔的聲音。
鬼牙眼看自己玉簡也要不保,“祭哥,我問問巫醫月是什麽情況。”說罷準備從連祭手中接過玉簡。
連祭道:“沒什麽好問的。”
大眼附和道:“對啊,這有什麽好問的?用腳指頭都想得到。必然就是大殿下看上了我們神使大人呗?四界皆知大殿下喜愛美色,而我們神使大人容貌不是我吹,那叫舉世無雙,當時她也就是戴了面具大殿下才沒對她下手,現在肯定是大殿下在哪裏看了真容,趁你不在準備乘虛而入。什麽送法寶,老把戲了。”
大眼一口氣說完,只覺得自己說得有理有據邏輯清晰,卻見鬼牙緩緩移過目光,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自己,“你他娘的真是缺心眼嗎?”
大眼:“我哪裏說錯了?”
連祭的目光慢慢變冷,沒注意鬼牙從自己手中抽出了玉簡。
鬼牙将已經開裂的玉簡收好,“其實大眼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神使大人雖然很多地方和我們格格不入,但确實是驚世之貌楚楚動人,但凡是個男人都怕多看兩眼都會動心。”
連祭不屑道:“也就一般。”
鬼牙也不與他争辯,繼續道:“祭哥你覺得一般,可是其他男人未必這麽覺得,你想想伽夜太子,哪怕不惜被神使厭惡也要将她占為己有。”
提到伽夜連祭眼中更是如含冰霜,而“占為己有”四個字更讓他心中竄上了一團怒火。
大眼聽到這裏急忙道:“情場上伽夜殿下可沒法和大殿下比,我還沒聽說連暮殿下在情場失意過。多少美婦被他招惹上後要死要活的回去和自家男人鬧合離?”
鬼牙:“他之前在蠻城那般害神使,神使又怎麽會輕易釋懷。”
大眼:“問題就在這兒,換個人都會記恨,但是咱們神使我覺得懸,我覺得她根本就不會跟大殿下計較。”
連祭想起虞思眠那個性格,臉又冷了幾分。
大眼:“聽說很多女人都想讓浪子回頭,都喜歡壞男人,神使會不會也這樣啊。”
鬼牙:“咱們祭哥‘不壞’?”
大眼:“祭哥這種壞是那種殺人放火的壞,女人不喜歡,大殿下的那種壞是女人喜歡那種,我這麽說你懂不……”
鬼牙拍了一下大眼的頭,“懂你個鬼!”
大眼:“我說真的,你就說大殿下他哪次獵豔失手過?”
連祭翻身上了鬼牙的魂哀,另一只手扯着藍珀的缰繩,隐沒在黑壓壓的夜色中。
大眼:“啊……走了?咱們的狼……”
鬼牙看着旁邊在蠻城受了傷還未痊愈的熾靈,嘆了口氣。
大眼:“那明日咱們還進不進城?”
鬼牙:“兵符在祭哥那裏,我們進去幹嘛?喝茶?”
虞思眠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卻睡不着,想着巫醫月的話。
她說她原來以為連祭與白羽更為般配。
連祭的至黑會讓自己慢慢枯萎。
而後來她又說她改變了想法,自己或許是這世間唯一能夠改變連祭的人,或許能成為照亮連祭人生的一束光。
虞思眠什麽都沒說。
連祭是自己一手造出來的惡魔,所以她比誰都清楚,改變他何其難?
自己救了巫醫月一個,他就要殺整個蠻城。
他要讓自己知道,自己不可能左右他。
她睡不着,便繼續寫故事,但是寫了一半,又寫不下去了。
她想把這個故事改成小豬佩奇那樣的幸福家園,可是書中的反派忌廉殺人如麻罪無可赦,她又怎麽給他一個好的結局?
難道這個世間不是善惡有報嗎?
魔都上方的黑雲終于散去了一些,露出了一點微弱的月光,魔域見光簡直比沙漠下雨還要稀有。
黑雲中露出一輪很大的月牙,這夜魔域沒有落雷,夜空中泛着熒光的靈魂碎片也向月牙湧去,也像是在歡舞,形成了一到绮麗的景象,虞思眠看着這绮麗的景象放下了筆,走到了院子裏。
她看着天空中月亮,和從月亮前飛過的螢火蟲一般的碎靈,沒有發現院中出現一個高挑的少年,在看着月下的她。
她看了月亮多久,那個少年便看了他多久。
他交換着騎魂哀和藍珀,用半日時間馬不停蹄地趕回魔都,到了洞府,他突然覺得可笑。
準備轉身離開,卻見她走了出來。
她長長的頭發松散地披在身後直至腳踝,月白色的長衫在月下泛着淡淡的光輝,她目光如水溫婉包容,鼻梁精巧紅唇淡淡,她依在門邊看着月亮眺望。
像從畫中走出來的神像。
連祭的目光越來越暗。
她果然是美麗的,美麗到多看一眼都能讓他這個毫無憐憫心的人覺得心疼,心疼的同時又恨不得毀掉她和月光融為一體的聖潔感。
除了自己,不容他人玷污。
虞思眠看着月亮,突然了想起了小學時候經常念的詩,原來看着月亮真的會思鄉啊。
舉頭望明月,低頭……
一低頭她看見了被月光拉出的一道傾長的黑影。
她微微一愣,順着影子,發現了黑暗中的連祭。
他看着自己,面無表情,眼底卻泛着淡淡的紅。
他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凝視着自己。
冰冷的神色中帶着波濤洶湧的欲意。
巫醫月說對了,連祭果然還是回來,但是她此刻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現在的連祭實在太過危險,像一頭想要把自己吞噬的獸。
她本能地想後退,但是剛剛挪了下腳步,發現自己的躲避完全是徒勞,她又怎麽快得過連祭呢?
于是她只是靜默地站在原處,警惕地看着這頭藏在黑暗之中蓄勢待發的兇獸,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兩人就這麽僵持着。
想起巫醫月的話,她決定退讓剛想問他累不累時,連祭冷冷開口:“你倒是會招蜂引蝶。”
虞思眠:“什麽?”
連祭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一個伽夜,一個連暮。
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一個比一個麻煩。
說完連祭大步走了過來,就在她以為他會與自己擦肩而過時,他長臂一勾,直接把自己抗在了肩上。
突然頭朝下的她只覺得天旋地轉,一聲驚呼。
“連祭!”
虞思眠驚慌地垂着他的肩膀,“你做什麽!放我下來!”
連祭沒有回答,扛着她向房中走去。
虞思眠的呼聲驚醒了本已入睡的侍女,她們一個個出來準備保護虞思眠,然後看到連祭一個個吓得跪了一地。
連祭沉着嗓子對着地上的侍女,“滾!”
侍女立刻散開,給他讓出一條道,連祭一腳踢開了房門。
虞思眠:“你冷靜點!”
連祭像根本聽不到她說話一般,一把将她扔在了床上,然後壓了上去。
虞思眠錯不及防本能地張開嘴時,連祭吻了上來,并将舌頭伸了進去。
虞思眠瞳孔一震,嗚嗚地哼了起來,卻被他舌尖一攪,聲音變得支離破碎。
她拼命掙紮,死命捶打他的肩膀,他卻紋絲不動,只是用托着她的頭,緊緊地固定着她,不讓她移動分毫。
虞思眠有一種被侵略,被強占,被攻城略地的感覺。
特別是她帶刺的舌頭卷着他淩冽的薄荷味一次次侵入,逼着她吞入他的氣息,甚至抵着她的喉嚨,讓她喘不過氣。
連祭聞到了鹹濕的味道,這才睜開了眼。
只見她一滴眼中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
他微微一愣。
終于見她掉眼淚了。
他那毫無道理的憤怒順着這滴眼淚消了下去,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舌頭。
然後坐了起來,寬闊的胸膛還在上下起伏,他舔了舔嘴皮,手上的青筋慢慢的隐退下去。
連祭:“你是不是很得意,我又回來了?”
虞思眠用手背捂着臉。
連祭一愣,才發現她全身還在輕顫。
“老子衣服都沒扒你的,你哭什麽?”
連祭:“老子回來你以為得逞了嗎?我就不屠蠻城?癡心妄想。”
說完他看着虞思眠,她卻依然一言不發。
終于,那張被他弄得紅腫的嘴唇緩緩張開,聲音也帶着一些顫有些啞。
“你根本就是個言而無信的混蛋。”
……
連祭一愣,想起他當時答應過她不傷害她,不欺負她。
只是剛才不知道他是被什麽沖昏了頭。
他很少承諾,卻從不食言。
好像,是他食言了。
剛才他把那些事忘到了九霄雲外。
他突然有些僵硬。
虞思眠手臂還是搭在眼睛上,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本是明月當空的窗外,居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連祭不知道說什麽,虞思眠開口:“出去。”
連祭豁然起身,踏出了房門。
魔域的雨總是冰冷,讓人煩悶,他的玉簡亮起,傳來鬼牙的聲音:“祭哥,獸騎到了,你多久回來?”
連祭看了一眼身後的房中用手背捂着眼睛的虞思眠。
“再等等。”
第二日
玉簡中的鬼牙問:“祭哥,怎麽樣?你啓程了嗎?”
連祭看着窗外:“快了。”
他本以為虞思眠回來找自己說蠻城的事,而然她卻沒來。
第三日
連祭去了虞思眠房間,她仍然低頭寫着自己手中的話本。
連祭坐在椅子上,一雙長腿往她桌上一放,交疊着在一起,逼視着她。
而她頭也不擡地繼續寫東西,就像沒看見他一般。
連祭:“我兩萬大軍壓在蠻城前,你不準備說什麽?”
虞思眠一言不發。
連祭:“神使大人難道不為他們求情?”
虞思眠終于開口,“你不是說哪怕我跪下來求你,你也不會答應嗎?”
連祭挑了挑眉,“我原話是你脫光了跪下來,你可以試試,也許我心軟了呢?”
他本想激怒虞思眠,不想她神情冷漠:“我不會試。”
連祭:“神使大人怎麽突然變得鐵石心腸了?”
虞思眠,“我求你救巫醫月你便轉身屠蠻城,我若求你放過蠻城,你或許轉身就會去殺更多生靈。我越求你,你殺業越重,平添彼此的罪孽罷。”
連祭:……
連祭起身離開,他的玉簡亮起。
鬼牙看着身後那些咆哮猙獰的魔獸:“祭哥,獸騎呆不住,要不回巢,要不就見血,不然要暴亂。”
連祭想起虞思眠的話,平添彼此罪孽?
他倒是不嫌罪多。
而她?
應該沒染過血,沒沾過命吧。
他只是突然覺得,她經不起這些,她身上扛不住人命。
他讨厭她纖塵不染的模樣,也習慣了她纖塵不染的模樣。
他挂了鬼牙的玉簡,轉身回到房間:“虞思眠,連暮見了你的本貌沒有?”
虞思眠一邊在話本上寫字,一邊淡淡回答:“沒有。”
他心口悶着的那口氣,好像瞬間散去。
出去後他拿出玉簡對鬼牙道:“讓它們回巢。”
鬼牙:“是。”
過了一會兒鬼牙忍不住問:“祭哥,神使她怎麽求你的?”
祭哥向來殺伐果決,說一不二,怎麽兩萬獸騎說撤就撤?
連祭看着裏面寫着話本自始至終沒擡眼看他一下的虞思眠,“跪着求的。”
鬼牙暧昧笑了,“原來如此。感覺如何?”
連祭反應過來鬼牙在說什麽,喉結動了動,“還成。”
送餐的侍女比平時來得早一些,送的東西是麻辣兔頭和鴨頭。
侍女:“這些是殿下離開前讓我給你送來的,這些在魔域很稀有,特地從人界帶來的。”
虞思眠:“離開?他去蠻城了?”
結果,還是去了嗎?
侍女:“殿下是去萬聖殿了,我在路上聽到一些,應該是想對蠻城還有一些小城進行招安吧。蠻城那些蠻魔怎麽可能會同意啊。哎~”
招安?
連祭?
虞思眠坐在了桌邊開始剝鴨頭。
侍女問道:“大人,您別生殿下的氣了好不好?我第一次見他這樣,他從來不會去讨女孩子,不,從來不去讨任何人歡心的。”
虞思眠看着窗外,像是陷入了沉思,她不是不生連祭的氣,而是……
連祭正要走進長生殿,連暮迎面而來。
連祭眼中戾氣湧動,連暮笑容下藏着殺意。
狹長的走廊上兩人相向而行,直到快要擦肩而過時,連祭眼中凝了殺意,“你若再進我府邸一次,我必不會善罷甘休。”
連暮笑道:“就是日常問候一下弟妹,居然能讓弟弟差點跑死兩頭破風狼,風風火火地趕回來?”
連祭:“這不正合你意?”不讓自己收複蠻城,以免被分走一半城池。
連暮:“我只是想試探下,沒想到還挺有效,只是我不清楚你是占有欲作祟,還是真的對那小神使有幾分在乎?”
連祭冷冷瞥了他一眼。
這時候連暮突然笑道:“只是我以為你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定會在溫柔鄉裏纏綿,倒是沒想到,還挺寡淡。”
連祭臉色突然一沉。
連暮笑道:“放心,我還沒有神通廣大到在你府邸都安插了眼線,只是小神使緊張起來時的香味太過獨特,讓人實在難忘。而你身上居然一點都沒沾,我覺得不弄哭女人不像你風格,除非你根本沒碰她。”
他話音一落,連祭匕首已經出鞘,而連暮長劍一拔擋住了他的匕首。
一聲悶響在這長廊中回蕩。
一縷縷黑煙出現,化成了侍衛,圍在兩人周圍準備一探究竟。
“大殿下,三殿下?”
連暮揮了揮手示意侍衛下去,對連祭笑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現在誰都殺不了誰。”
連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試試怎麽知道?”
連暮先收回了自己的劍:“有件事我想請弟弟解答。”
“人間有一個傳說:說天地四界都為一人所造,世間萬物的命運都有她一人掌控,而世間卻沒誰見過它真身,于是将其奉為天道,而我記得你最讨厭這天道之說,但凡你見過的天道像,你都會毀之而後快,現在怎麽弄了一個天道使者放在身旁?”
連祭一愣,然後收回了自己的:“天道是天道,她是她。”
連暮冷冷一笑:“其實我不懂你對天道有什麽不滿?若說天道主宰世人命運,那你也是被其所眷顧的,上好的出身,天生的魔血,多少人豔羨不來?放着少主不做,天天追着屍妖去跑,使得父尊和你母親失望至極。你到底圖個什麽?”
連祭不再回答,直徑離開。
與連暮擦肩而過的連祭看着那黑暗的長廊,眼中流露着冷意。
天道?
若世間真有天道,它給自己的只不過是漫漫無休止的黑夜和連綿不絕的噩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