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魔
秘密機構內。
好一會兒都沒再有新的怪物或受害者出現,氣氛已不如之前賭局正盛時那麽熱絡。
大家該做什麽做什麽,圍觀的白大褂們紛紛興致索然地散開,開始操勞自己手上的活計,再偶爾擡眼望一眼屏幕,看看局勢有沒有什麽變化。
之前那瘦弱的研究員也走到了一旁的咖啡機邊,心不在焉地等着那壺咖啡煮好。
他是個不怎麽講究的,等指示燈亮起,接滿大半杯,幾塊冰塊加進去就到了能入口的溫度。
他剛喝進去一口,就被超乎意料的酸澀苦得龇牙咧嘴,正咂摸着是不是該加點糖,原本正在調試場地溫度的同事剛望向顯示屏,就面色古怪地湊了過來。
“那個,韋恩,”他說,“你是不是押的鬼娃恰奇?”
“是啊。”
被叫作韋恩的研究員頭也不擡地倒進一紙筒的白砂糖,“怎麽了?”
末了攪攪,他一嘗覺得口味适中,甜度剛剛好,滿意地又抿下一口。
這同事的神情依舊詭異,指了指之前他一直盯着的那塊屏幕。韋恩嘴裏還含着咖啡,見此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循着望了過去。
他尋思着自己也就走開了兩三分鐘,瞧那倆人一看就是要打游擊戰的架勢,哪還至于發生什麽——
他看到了只剩個腦袋露在地上的鬼娃恰奇。
韋恩:“噗——”
——
林柚二人還在跟恰奇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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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想拔腿就走的,奈何剛走沒兩步,這家夥就在後頭扯着嗓子叫了起來。
“站住!你們他媽的都給我站住——”
恰奇整個身子都被埋在土裏,嗓門倒是洪亮得可以,嚷嚷着非要他們停下來。
林柚無奈轉身,“幹嘛?”
……聽聽這敷衍的口吻!
鬼娃恰奇渾身發抖,氣得根根頭發都要豎起來,那張又像橡膠又像人皮的娃娃臉本來就劃拉了好幾道刀口,這下尤顯猙獰。更別提眼中毫不掩飾的兇惡——那是屬于真正殺人犯的眼神,作為活埋幫兇的耿清河一句話都不敢插,只有乖乖安靜吃瓜。
林柚就很無所謂了,她上次見過的連環殺人魔還沒露臉就被二重身KO了,而後者還來不及發威又被奈亞活生生吓出了心理陰影,一直到現在都縮在圖鑒裏當尖叫雞,環環相扣下去只覺得食物鏈最底端的也不過如此。
換句話說,她連邪神都見過了,還怕你個區區鬼娃不成。
“我告訴你!”恰奇面目扭曲,只恨不能伸出手來指着自己,“老子是很有用的!!”
“嗯嗯嗯。”
林柚連連點頭,“然後呢?”
……草啊這也太敷衍了吧?!
“這麽多年來敢這麽瞧不起老子的,你還是第一個!”
他咬牙切齒道:“你不試一下怎麽知道厲不厲害?!”
“行吧,”林柚嘆氣,回過身來,在他面前蹲下,“那咱們來比較一下。”
“你能用意念移動物體嗎?”
恰奇:“……”
“你會入夢嗎?”
恰奇:“………………”
“而且,要是有人這麽對付你就熄火。都是娃娃附身和連環殺人犯,”林柚拍了下他的腦袋,偏偏她站起來的時候還感嘆了一句,“怎麽差別就那麽大呢。”
恰奇:“…………………………”
怪他咯?!!
縱觀整個人生和鬼生,鬼娃恰奇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火大,哪怕是當年同夥的背叛也沒有自己的實力被嫌棄來得讓人氣急敗壞——他都快窒息了,有種就給個機會證明自己啊?!
“沒有沒有。”
林柚看懂他眼神,馬上警惕地說:“我卡槽位置很緊張的。”
“所以就放過彼此吧,這樣對大家都好。你要想做什麽,好歹從這坑裏出來再說。”話音剛落,就轉身往原先準備離開的方向走過去,還生怕他碰瓷似的拽了下愣在原地的耿清河,“走走走,快走。”
她還急着去別的地方看看呢。
——欺人太甚!!
恰奇險些厥過去,可就像林柚說的那樣,他連出都出不來,能做的只有盯着數米外用來挖這坑的餐刀無能狂怒。
這還提醒了林柚,她過來撿起那兩把小刀,光明正大地當着恰奇的面沒收了他的兇器。哪怕鬼娃恰奇爬不出來,用不着防着,也可以湊合當成自己用來防身的使使。
“他娘的見鬼!”身後傳來鬼娃恰奇的尖聲詛咒,“給老子等着!等老子出去了非得證明自己不可!”
林柚頭也不回地一揮手。
“好好好,你慢慢加油。”
耽擱這麽會兒功夫,挂在天空正中的太陽向西偏移,恰奇的喊聲遠了,密集起來的林木間也瞧不見了那蓬亂紅發的影子。耳邊只有碾過落葉的沙沙聲,林柚舉着那張地圖殘片,在斑駁的葉影間辨認上面描繪出來的地形。
“這可不會說哪裏會有那些箱子啊,”她苦惱地對那些寬窄不一的等高線出神。“前面有條河,要不到那兒去看看?”
林柚的話音頓住。
“……你踩到什麽了?”
就在剛才,她清晰地聽到有東西被“啪”地踩斷的響動,第一反應就是把目光投向了過于倒黴的某位。
“不,柚姐……”耿清河茫然地看着她,“不是我。”
林柚一愣。
下一秒,她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
踏在那根斷裂樹枝上的,是一只蹄子。
那蹄子形似馬蹄,卻又不盡然完全相同,再往上就覆着銀白的皮毛。
方才在樹林裏驚鴻一瞥的那匹獨角獸如今站在了她的面前。它通體雪白,長而柔順的鬃毛搭在頸側,擡起的前腿彎成優美的弧度,一雙藍眼深邃得宛如最純淨的湖水。
——如果那雙眼睛不是直直望着他們的話。
它的犄角上還凝固着深褐色的血污,原本還算寧靜的眼眸裏在看到站在正對面樹旁的兩個人類後,也随之重新漫上了赤紅。
獨角獸的蹄子不住地刨着地面,噴出的鼻息一下賽一下粗重,仿佛下一秒就會向他們發起沖鋒。
……該死。
林柚暗罵一句,瞧它背對的正是他們來時的方向,猜出了這是怎麽回事。
這家夥走都走了,想必是又被鬼娃恰奇的大喊大叫給吸引了回來。
但比起被附身的玩偶,獨角獸對真正人類的敵意顯然要更深些——
它猛地蹬地。
耿清河慘叫一聲:“我就知道會是我啊啊啊啊!”
鋒利得過分的尖角直直向他頂去,還挂在上面的碎肉看得心驚膽戰。他使勁一擰身,才讓那犄角驚險地從腋下穿過,整個身體都歪歪扭扭地向旁邊倒去,竟還是硬生生站住了。
誠然,多虧林柚及時托了他手肘一把,但她毫不懷疑沒有這幫忙也能成功地穩住平衡。
“運動能力不錯啊!”她說。
雖然仍是在危急關頭,來自大佬的稱贊還是讓耿清河憋不住嘿嘿一樂。
“其實我之前是田徑社的——”
話音未落,他眼看着犄角深深紮進樹幹裏的獨角獸擡起後腿,臉色一變,把剩下的半句吶喊憋在了心裏。
——但就是經常因為不知道踩到什麽平地摔啊啊啊啊!
獨角獸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打算,甩頭尥蹶子地掙着想把角給拔出來,亂蹬的後蹄讓人根本無法靠近。
那裂開的木縫還真有隐隐松動的趨勢,再一個擺頭甩尾,獨角獸就成功地重獲了自由。
可當它再環顧四下,被它襲擊的兩人已是不見蹤影了。
獨角獸的嗅覺不那麽敏銳,聞不到預想中的氣味,它也只得放棄,靜靜地一甩尾巴,側耳尋找着下一個目标。
半人多高的灌木叢裏。
林柚和耿清河二人都半蹲在後面,讓雜草晃動的陰影遮去了自己的身形。聽着踢踢踏踏的蹄聲遠去,她松口氣,摸出那張地圖殘片,估摸着他們所在的位置,用小刀在上面戳了個小孔。
耿清河:“柚姐……?”
“記一下它在哪活動。”
林柚答道:“之後再回來找。”
希望到時候不會跑太遠。
耿清河不由肅然起敬,戰術後仰。
——這就是大佬對收卡的覺悟嗎?!!
此時再想想不配擁有姓名的鬼娃恰奇就有種別樣的辛酸,但在場的人顯然都不在乎這個。或者說,在想到這之前,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慢着。”
林柚突然道:“草叢裏好像有東西。”
她撥開葉片,看清楚了藏在裏面的一抹黑色。
那物體紅黑相間,不規則的平面多到讓它看上去近乎是個球形。
“難不成是有誰掉在這兒的……?”耿清河不确定道,“可是人呢?”
他急于尋找同伴,擡頭四顧,但無論是活人還是屍體,都瞧不見半點影子。
“沒人嗎?”
林柚喃喃道。
“可能是逃跑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也可能是……以後被那群要獻祭的人回收了。”
後面的選項省略了什麽不言而喻,耿清河只覺得喉嚨發緊,低頭去看那黑色的多面體,生怕又是什麽危險物品。
——某種意義上,他這直覺倒也沒錯。
“那這個……”
“我認識它。”林柚突兀地說。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她曾經讀過這玩意兒的文字描述。
耿清河:“……啊??”
“這是——”
“是能見到我某個‘熟人’的東西。”她慢慢說。
在這種地方看到它,她甚至懷疑是那家夥自己為了看熱鬧把它塞進來的。
閃耀的偏方三八面體。
它可以呼喚某位邪神——奈亞拉托提普的化身之一,夜魔。
一旦置于無光之處就能召喚出他來,而她是從草叢的陰影裏撿到的。
這也就意味着——
林葉間,傳來了輕飄飄的一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