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蓮蓉一走,左銘源頓覺輕松不少,身邊有個人在叽叽喳喳,不論說什麽,做什麽,似乎都多了一雙眼睛,即便沒有惡意,也不自在。她心裏剛想嘆口氣,感覺自己‘解脫’了一點兒,就有人匆匆而來,她眼角瞥見了那人的衣袍,忙放下手裏的水壺,想要避開,卻被那人早早喊住。
“殿下!”那調調很是悠揚、高亢,朱紅色的官衣很快出現在她面前,左銘源想跑,被喊住了,無奈的站住,要聽聽這位大人有什麽良言要勸誡。
左銘源佯裝剛看見李勳的樣子,轉過身來,笑着同他打招呼,“李大人好啊,又見面了。”
“殿下。”李勳說起話來,不知道該說是書生味兒十足,還是他生來就喜歡把聲音拉得很長很長,而且整個人長得也很有意思,圓形的,臉是圓的,身材幾乎也是圓的,胖嘟嘟的,跑起來,整個人都在跟着上下的晃動,且他說話的時候喜歡皺眉,一副苦大仇深,憂國憂民的樣子。
左銘源一見他來,就有些頭痛,這段日子以來,她已見識了不少關于李勳的‘忠心耿耿’,不知道今日他又要給自己帶來什麽‘新鮮話題’。
“李大人有話要說?”
李勳皺着眉頭,他的眉間有很深很深的豎痕。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殿下,您遇襲的事情已經查的有些眉目了,是皇上派人做的。”他說完之後,臉上的肉和着他的表情一貫兒的垂下來。顯然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很是憂慮。“殿下,既然皇上對您不念兄弟之情,您是不是也該下命令了。”
下命令,下什麽命令?
這個大學士又在做什麽家國天下的英雄夢了,不知道‘生米做成熟飯’,‘識時務者為俊傑’嗎?左銘志已經是皇帝了,還要再推翻他,弄得兄弟殘殺,為了個人的愛好,血流成河嗎?
不說前面的,單說她這女子身份,做了皇帝之後,難道不會有其他人來推翻她?
左銘源笑笑說:“李大人所言有道理,只是這種事不會是皇兄所為,我是他的親弟弟,不比別的,而且也沒有理由,肯定是有什麽宵小之輩誤導了真相,連您都被蒙騙了,沒事的,您看,我現在都好了,身體健康,之前發生的事只是一個意外。”
“意外,怎麽會是意外?怎麽好好的就出意外了。”
“有很多事,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也許是我摔下馬,傷到了頭,失憶了,就是這麽回事,只要我現在好好的,不是比什麽都好嗎?”
李勳搖頭,不以為然。他是左銘源這一派人,以前就是,無比忠誠的追随着她,給她出謀劃策,最近他也越來越搞不懂左銘源了,怎麽就什麽都不在乎了,連性格都變了個徹徹底底。
不過左銘源不處理,不代表他沒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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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殿下忘記了過去的事,難免會這樣,誤會皇上對他好,其實越是身邊的人越危險,往往傷害和出賣自己的人,都是身邊人,親人也好,朋友也罷,殿下宅心仁厚不肯接受真相,我身為人臣,卻不能不替他分憂。”因此口裏答應了左銘源,“既然殿下都這樣說了,老臣也無話可說,老臣暫時沒什麽別的事,就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好好,李大人慢走。”
目送李勳離開,左銘源舒服的舒出一口氣。李勳為她而謀劃,卻不知道,那些東西她根本不在乎,皇位并非是她渴望的。可是這些家夥,卻可悲可嘆的為她做這、做那。
一片忠心,奈何非她所求。
演樂宮。
左銘志安排下宴席,款待女兒國來使,一直從傍晚慶祝到晚上。他坐上首,有皇室諸嫔妃作陪,另一面便是南宮明秀,韋英,再來是文武百官,按照排次一一坐了席位。
左銘志舉杯慶祝,要人演習歌舞,給來使欣賞。
“公主,丞相兩位遠道而來,一定要欣賞一下我們大左的舞蹈,看看與你們的國度有何不同。”南宮明秀稱謝不已。
彼時,華燈初上。絲竹聲起,衆舞娘長袖善舞,衆人一片叫好之聲,掌聲此起彼伏。南宮明秀問起左銘志如何選人一節,左銘志大笑不已,“看來公主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皇夫的人選了,嗯,這也好,朕吩咐各地将未成婚的成年飽學佳子,各兼品貌上成者,選來大都,又将這些人,又删選有十八次之數,通過各方面的考核,總共再選出一十八人,這些佳子,不管是從相貌上,人品上,學識上,文成武功都是出類拔萃,素聞國王文成武就,世間非凡之女子也,最後還要……”
左銘志正要說下去,突然周圍的燈滅了,跳出一個人來,一把銀色長劍向左銘志刺來,他看得真切,匆忙閃避,一面大呼,“刺客!”在這酒席之上,黑暗之中,不免驚呼,早有護衛通通殺出,把他護個滴水不漏,左銘志很是惱怒,叫道:“一定要抓住他,抓活的。”刺客在黑暗之中,彷如游龍,一面拼鬥,一面閃避,盡管靈巧,也抵不住禦林軍的人多勢衆,早就把他圍在人群中間。
“抓住他!朕一定要知道誰是幕後主使。”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誰,他要審問清楚,一日不清楚,他便坐在龍椅上也不安穩。
左銘志也得了歷代皇帝的‘疑心病’,他越是急切,禦林軍的進攻就愈快,愈快則刺客便應付不了,世上哪有那種‘一擊便成功’,成功之後還能‘功成身退’的刺客。
刺客在強勢的進攻之下,身受重傷,眼見着要被擒住,便吞下毒藥,暴斃而亡,七竅流血而死,左銘志想查出來歷,但刺客已死,禦林軍如是回報。
“哼,算是便宜他了。不過這件事,一定要嚴加查問,到底他是怎麽進來的,有無接應之人,驚擾來使,朕絕不會輕易放過。”
當下點起蠟燭,繼續歌舞。
左銘志談笑如常,女兒國諸人,唏噓不已。
席間死了一個人,皇帝既然還有‘繼續’的雅興,大國反而不如小國那般和樂。
席散之後,左銘志讓人安頓好女兒國來使,他則一個人在禦書房,要人徹底查清此事,逆賊不除,睡不安枕。他心中卻有一個心腹之患,若這次能夠将他除去,那是再好不過。
左銘志揉太陽穴不已,內官早捧上香茶,“陛下,喝點茶,解解酒。”
“明安,你說,到底誰會希望朕死呢?朕死了,誰最有好處呢?”他這樣問着,明安一雙眼珠子卻察言觀色着,他清楚,皇上最讨厭的就是:九賢王。
論美貌,論智慧,這位陛下最忌諱的正是自己的弟弟,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可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他是不能亂說的,說出來了,陛下今日高興,會放過他,要是來日心情不好,豈不是拿他做筏子。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講。
明安低頭垂目,“奴才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肯講,客氣。朕的心事沒有什麽能瞞過你的,明安你很聰明,可是有時候,朕就覺得你做的有點兒小家子氣,不拿朕當朋友看。朕不妨替你說出來,這天底下最希望朕死的,大概是朕的皇弟,但是朕誰都可以殺,獨他不能,他是朕的親弟弟,和別個不一樣,先皇在時,他很得先皇的歡心,衆人皆以為他會做皇上,哪知道先皇傳位于朕,衆人便言朕是奪位之人,明安你說,朕是奪位之人嗎?”
明安依舊垂着眼皮說:“陛下乃是天命所歸,何須奪他人的位置,這皇位原本就是陛下的。”
“可惜他們不明白,以為朕比不上皇弟。”
“他們只是還沒有認識到陛下的英明罷了。”
“朕不想殺皇弟,可是他在,朕的眼皮子就跳個不停,每天都睡不好覺,明安你有什麽辦法呢?”
明安說不知道。他一個小小的內務總管,說那些個皇家私事做什麽,說的好不管它,說不好,禍從口出。
“朕啊,有點兒小主意了,也許會有個兩全齊美的法子。”
左銘志的眼睛眯起來,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深邃’,也許是疑心。今日宴席之上突然出現刺客,真是‘大煞風景’,驚動許多人,讓他在女兒國來使面前丢臉。
指使刺客的人不管是誰,只要被他查出來,他一定會碎屍萬段。他的心中拟了一個人選,但他不能殺他,他不能殺自己的親弟弟,可是,不殺他,他就會殺掉自己。
也許是之前自己的行動,讓他有了猜忌。
‘也許他已經想起來,上次派人刺殺他的是朕。’殺親兄弟的罪名,終究是個污點,還是不要張揚的好,但是此人不除,就算他沒有做皇帝的夢,他身邊的那些人,難道沒有嗎?
斬草除根,他一定要心狠手辣,否則,今日是他坐在皇位上,下次,恐怕又是一個人了。